聽了馬小樂的話，卜博呵呵一笑。他不會問馬小樂談了什麽事，他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馬局長你可知道，和市長見面談話，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機會的，至少在我來看是這樣。”

“哎呀，卜秘書，這個你該早點提醒我呐。”馬小樂故意摸著後腦杓，“我，我還以為跟市長談話就是要快，不能耽誤哪怕是一秒的工夫呢！”

“嗐，不是那麽回事！”卜博一皺眉頭，“不過沒關系，估計你還有機會。”

卜博這麽說，是根據綜合分析來的，他多多少少知道馬小樂和鄒筠霞關系不錯，也知道些馬小樂工作上的能耐。最關鍵的是，方瑜對馬小樂有一定的賞識，把馬小樂從縣裡弄到市裡來，而且這麽短時間就召見了，所有的信息都顯示，她對馬小樂非常看重，所以機會當然會很多。

“那還要卜秘書多幫忙嘍！”馬小樂向卜博敬了支煙。

卜博接過煙抽了，眼皮一抖，“記著了，下次方市長再找你談話，別這麽著急出來，有事沒事多匯報、請示，不管重不重要，起碼是個態度問題！”

“嗯！”馬小樂點著頭，“感謝卜秘書的提點，日後找機會一定要好好感謝你！”

其實這個奧秘馬小樂知道，別說他這個副局長了，就是局長一級的，能和方瑜單獨面談的機會都是少之又少。也正是這個原因，誰逮著了這樣機會，都會不“浪費”一分一秒，盡可能地向市長多匯報、展示。但很多時候，反其道行之會更有效，當然，這不是說事事都要和人家不一樣，標新立異過了頭，那就是作怪了，沒有人看著舒服。不過在和方瑜會面這事上，他覺得自己的做法還是非常正確的。一市之長，事情能少?時間絕對是寶貴的！所以，簡單直接，談完事情主動離開，肯定會給她留下一個比較深的印象。

和卜博聊了會，馬小樂就離開了市政府。

路上，接到局工程科電話，說光大公司對新建道路的綠化帶鋪設問題遞交了方案，應該能接受。

“底層的碎石磚頭能徹底清除掉?”馬小樂問。

“徹底好像不太可能。”

“那接受個啥?”馬小樂道，“碎石磚頭不除，土層保水就是個問題，這個問題怎麽解決?”

“方案裡說，起碼保證土壤層深過一米，而且底下用塑料隔水布鋪墊，解決漏水問題。”

“開玩笑麽這不是！”馬小樂道，“一米?一米好幹啥?種點草皮還可以，但大一些的株樹怎辦?而且還要用塑料隔水布?那土壤中的養料怎麽持續供給?難不成還要像種莊稼一樣，春播秋種時節還要給綠化帶施肥?馬上給光大回話，必須把碎石磚頭徹底清除！”

馬小樂這麽要求，其實是對著光大來的，他要讓湯靜虹感到麻煩。其實綠化帶保持一米深的土壤，栽種些淺地皮的綠化物，根本就沒啥問題，但他一定要讓湯靜虹多費事，實質上，就是對梁本國多一些騷擾。

除了工程科，綠化科也絕對要動真格。馬小樂回到局裡，要求綠化科一定要和永盛園林公司交涉，這都兩三年了，種啥啥不活，不是開玩笑麽！肯定要賠償，如果對方拒絕，那就打官司！

不過馬小樂對這兩個指令的下達又有些擔心，大凡工程的事，好處一般都是見者有份，工程科和綠化科的兩個小科長，是不是也有拿人手短的顧慮?如果是這樣，他的指令執行起來，怕是要打折扣了。

為確保效行達到最佳，馬小樂覺得還是該找倆小科長談談。

工程科新科長姓王，叫王楓，

年齡不大，看上去還比較活套，但越是這樣，馬小樂就越覺得有些把不住。老實巴交呆頭呆腦的沒準還不吃那一套，有好處也不上，躲都躲不及呢，拿人手短的事可能不會發生。但王楓不是這樣，提溜亂轉的小眼似乎總是在找空子。對這，馬小樂不急著直接找他，先找了前任張科長了解情況，一般科室換人馬，前任對後任應該有所了解。了解的情況還算滿意，當然不僅僅是王楓的品行，還有更重要的。張科長告訴馬小樂，王楓不太可能從光大公司在承建道路過程中得到什麽好處，因為光大公司進入這個市場絕對是自上而下，是通過何局長進來的，根本就用不著跟下面的小科長們打招呼，更不用說給好處了。

馬小樂聽到這裡，頓時明白，怪不得前段時間讓工程科去找光大公司反饋工程質量的事那麽順，感情是王楓平日裡沒得到好處，也憋著口氣呢，現在剛好痛快地發出來。

好事！馬小樂暗自高興，一個道理，綠化科八成也是那麽回事，也就是說，光大公司只顧走上層路線，沒有照顧好基層的感受。

工程質量好說，合同要求上清清楚楚，一是一、二是二，綠化帶修建不合格，有章可循，返工！馬小樂態度很堅決，把綠化帶刨開，徹底清除碎石磚頭，上下全用泥土填充，而且左右寬度，要和綠化帶寬度一致，少一厘米都不行！

不過在對綠化物的護養上面，似乎並不是那麽好說。綠化科科長梁博說，當初永盛園林公司來負責這塊業務，是局裡發話的，合同的簽訂都不太正規，有些關鍵性的條款很模糊，甚至都沒有協議。

“養死也沒責任?”馬小樂道，“一年死一批或者兩批都沒人問事，那得多少錢貼進去?”

“馬局長，這事我也不好說什麽。”梁博小心翼翼地回答著，他知道馬小樂過來當副局長很強勢，要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大能耐來推動新建道路的綠化帶、綠化物建設、管養的追究問題。

“不是說你不好說啥。”馬小樂道，“而是你能不能說啥，你要是出於某些因素考慮，明明能說出些啥來而不說，那就不太好了吧。”

梁博一聽這話，知道裡面有另一層意思。馬小樂的用意很明顯，要知無不言，但想想那些可是何局長安排的，當時因為部分手續問題，何局長親自打電話給他，讓他要靈活機動地做工作，所以他才讓永盛園林公司那麽輕易地就入手了。本來他覺得，完全能從這事當中得點好處，但實際上一點都沒有，永盛園林公司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逢年過節的，連張幾百元的超市卡都沒有！這讓他一度很惱火，但礙於何局長那份面子，都憋著了。現在好，出來個馬小樂，剛好可以幫他出口氣，可事情不是用義氣辦的，還得多動腦子，思前想後，覺得還是不能多說，要不何局長那邊怕是不太好過關。

“梁博，你回去把有關永盛園林公司的材料都給我拿來！”馬小樂見梁博老是皺著眉頭不說話，很是生氣，“你不要以為這事跟你沒關系，作為綠化科科長，你責無旁貸！”

梁博知道馬小樂生氣了，知道問題有點嚴重，於是連忙陪著笑臉，“馬局長，你可別怨我說得慢，那是礙著何局長的面子，我就一小科長，能折騰啥呢?”

“這事，你得當作跟何局長沒啥關系，跟你也沒啥關系，我只是要你介紹情況而已，當然，如果有對策更好！”馬小樂嘿嘿一笑，扔了支煙給梁博，“至於最後你要跟永盛園林公司怎樣交涉，跟你沒關系，全是我的指令，明白嗎?”

梁博點上煙，笑著點點頭，“馬局長，你這麽一說，我心裡就通透了，起碼何局長不會打我的頭。”

“嗯，那行了，說吧。”馬小樂指指沙發，讓梁博坐下。

梁博一坐下就打開了話題，啥都說了，不過前面很多事情馬小樂並不感興趣，倒是最後的一個建議讓馬小樂眼睛一亮，說可以把簽訂的合同認定為無效合同。

“無效合同?”馬小樂很是意外。

“是無效合同。”梁博道，“這個我老早就找人谘詢過了，永盛園林公司和我們簽訂的合同是無效合同，因為那上面只有權力，沒有義務。也就是說，合同上只是說要付給永盛園林公司多少費用，並沒有明確永盛園林公司該提供哪些服務、負什麽責任，從法律上講，那就是一份無效合同，完全可以推翻。”

“哦。”馬小樂點點頭， 梁博的一番話倒是讓他想到，要追究永盛園林公司的責任也不是那麽容易。雖然合同可以推翻，但追究責任的依據怎麽找?就算是打官司，也不能說按照一般的市場規律核算去明確永盛園林公司應該承擔哪些責任。一句話，虧了就是虧了，怎不著人家。

不過，綠化帶的工程，還是要狠狠追究一下的。馬小樂暗下決心，那一把肯定要抓住，絕對不能放松！

事實上，馬小樂的一切努力，一定程度上講都是無用功。

梁本國已經和湯靜虹談過，完全滿足建設局提出的合理要求。

這一點，梁本國很決斷，花錢消災，而且本身也花不了幾個錢。之前，湯靜虹因為這事找到他的時候，他曾讓秘書打過電話給何局長，知道這都是馬小樂的推力。

本來，在梁本國來看，事情是很好解決的，馬小樂的推力完全可以不當回事，但因為榆寧縣政府大樓的事曝光了出來，他就沒有了心思，畢竟直接負責著市委宣傳部，而且曝光事件的主導也是馬小樂，還有，馬小樂又是方瑜的系部。

所有這一切，讓梁本國對馬小樂這個本可以無視的人，不得不謹慎看待。

“先不和那毛小子較勁，犯不著。”梁本國對湯靜虹說，市區新建道路的工程問題，一切都極力配合，該返工的返工該退款的退款，總之這方面爭取安穩。

不過，梁本國琢磨著也不能讓馬小樂安坦了，那小子不是想著要搞好城區新建道路的綠化嘛，怎麽說也得給他來一個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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