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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之城》第28章 安全屋
  混血兄弟會的安全屋位於熔爐區、仙丘區和蘆葦園區三者交界的地帶。周邊環境嘈雜,為了在盡可能小的空間裡容納盡可能多的人口,建築規劃全無整齊協調可言,而是如調皮幼童為求壘得更高,而胡亂搭建的積木玩具一般肆意拚湊。說來奇怪,整個建築群在搖搖欲墜,再多添一塊就會倒塌的危險姿態下,卻保持了一種奇跡般的平衡。

  越野車停放入庫,洪鳴一行人從不起眼的側門進入到公寓樓內部,拉哈爾,勞拉,吉魯居於前方,洪鳴和阿茲蒙拖在末尾,白空和弗萊被牢牢擠壓在兩者中間,只能乖乖聽話。

  乘坐電梯,來到四樓後,幾人並未著急走出電梯,洪鳴按住開門鍵,耐心地等待拉哈爾發回可以通行的口哨聲,才繼續行進。(弗萊不小心踢翻了拐角處紙殼箱子,引得洪鳴怒目而視。)

  噔噔噔。

  洪鳴按照事先暗號,先敲三下,停頓兩秒後,再敲兩下,片刻後,那扇落滿灰塵的破舊窄門吱吱呀呀地開啟。

  和窄門所帶來的聯想不同,房間內部算得上寬大,卻如同毛坯房般簡陋,沒有進行過粉刷,只是用簡陋的牆紙遮掩裂痕,牆角返潮,霉菌生長得歡快,僅有的幾件家具也十分簡陋,想必也是臨時收集。

  看見洪鳴等人到來,依舊穿著那件老款黑色羽絨服的瘸子奧托,招手問好,滿面的愁容並未因此有任何消退。

  小不點南希還是那麽好動,邁開兩條小短腿,直接跳進了拉哈爾懷中,抓撓幾下胸口,給了千重子一個吻後,又跳入了勞拉的懷中,發出滿意的呼嚕聲。作為巴斯苔特①女神的後裔一種標志性動作,每當南希接近親近之人時,兩隻毛茸茸的貓耳朵便會不自覺地前後擺動,再加上她特別鍾愛於修理機械,總是穿著一身如同宇航服似的修理裝扮,使南希看起來活像是個從太空主題的盲盒中跳出的可愛玩偶。

  “很抱歉,店鋪的生意繁忙,我的哥哥脫不開身,隻好派我前來。我哥哥沒看錯人,能擊敗牛頭,這可真是了不起。”

  高大魁梧的小馬丁內斯也走上前來,握住洪鳴的手。和他哥哥的沉穩冷靜不同,小馬丁內斯一向以張揚著稱——一頭自來卷的棕色頭髮被染成誇張的金色,服裝上的鉚釘鏈條拚接得到處都是,原本就硬朗的面部曲線和那雙細長鋒利的眼睛相互組合,不免給人一種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感覺。事實也的確如此。

  “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洪鳴謙虛地說道,“再一次感謝你們兄弟倆的付出和支援。我都記在心中。”

  “不要客氣。我們其實並沒有做得太多,這間倉庫本就荒蕪已久,如果能派上用場那也算是廢物利用了。不要忘了,我們兄弟倆也是兄弟會的一員。同甘共苦,風雨與共。”小馬丁內斯的眼光躍過洪鳴,看向後方,“這就是那兩個家夥?”

  “沒錯。”

  洪鳴微微側身,阿茲蒙和吉魯正對白空弗萊搜身。

  吉魯對於鳥人搜查的嚴格程度堪稱猥褻,毫不放過每一個可能蘊藏風險的位置,隱私處也包括在內(真沒想到兄弟會裡的同性戀還不止一個!弗萊說)。搜身完畢,弗萊那件好似無底洞的MA-1夾克被收走,殲滅者也不在身旁,就連靴子裡藏匿的刀片都無所遁形。但鳥人心態依舊良好,依舊拿著同性戀大做文章。

  相比之下,阿茲蒙對於白空的檢查(或許也是因為白空身無長物,沒有什麽搜查的價值)就寬松許多,

簡單摸索後,便轉向了雙肩包,拉開拉鏈,望見裡面的紅木盒子之後,阿茲蒙例行詢問,在得到‘是我母親骨灰’的回答後,露出充滿歉意的表情。  東側的臥室門被輕聲推開,康納上前,與洪鳴相互擁抱。

  “小薩滿還好嗎?”

  洪鳴問道。

  “還不錯,吃了藥,現在已經睡下了。但我不想她的情緒再有什麽波動,所以一會的會議,我希望她不要參加。”

  “我明白。”

  洪鳴點了點頭,兄弟會眾人正在這間的簡陋的安全屋內各自奔忙。

  樹人吉魯和勞拉一間間屋子地檢查法術生效情況,調整攝像頭的角度,確保視野更加開闊。千重子已經恢復如常,像是個她年齡的少女所喜愛的那樣,抓緊企圖逃跑的小貓南希,一個勁兒摸著她的肚皮,讓人完全無法與幾分鍾之前那個凶暴的形象相聯系。

  瘸子正與伊莎貝拉說著些什麽,不消說,必定是有關與陰曹幫講和的話語,瘸子一向厭惡爭鬥,他最大的心願便是養大四個年紀尚幼的弟弟妹妹,軟肋的存在使得他顧慮甚多,已經幾乎軟弱。拉哈爾則進到儲物間裡尋覓烈酒,在認識拉哈爾之前,洪鳴從沒想過夜叉這個種族會對酒精如此成癮。

  搜身完畢,沒收了通訊設備,白空和弗萊被很客氣地請到大廳中央,一個略顯破舊的沙發上坐下,當然,阿茲蒙一直駐守在二人身前。

  “你們就是這麽對待客人的?”弗萊不滿叫道,“沒有飲料點心之類的東西?黃瓜味的曲奇也行。”

  周圍繁忙的事務和嘈雜的交談聲將抱怨淹沒,鳥人只能無奈地翻了翻白眼,咽了口吐沫。

  這般忙碌大概持續了十幾分鍾後,被大門處傳來的敲門聲打斷。眾人屏住呼吸,做好應對準備。

  還好敲門聲先是三下,停頓兩秒後,又是兩下。

  暗號正確,勞拉依舊保持警惕,一手持槍,一手打開一條窄縫,確認無誤後,才敞開大門。

  傑西尼和金宇哲一起走了進來,有些埋怨勞拉的過分警惕。

  金宇哲眯縫著本就不大的眼睛,微笑著所有人問好。他的裝束還是一如既往的長款毛呢大衣,西褲皮鞋,那厚重的劉海如同焊接一般頂在額頭前,從來不曾動搖。

  傑西尼衣著寬松,大號的衛衣,牛仔褲,脖子上的粗大金鏈子來回晃蕩。長褲被故意褪到腰下,露出了內褲的標志。(當然他的鼻梁骨上還貼著一塊創可貼。)

  “哇哇哇,讓我們看看這是誰?這不是赫爾墨斯的首席信徒,放出豪言壯語,我偷了就偷了嘛的弗萊先生嗎?”傑西尼耀武耀威地來到弗萊身前,逗弄鸚鵡似的掐著弗萊的鳥喙,“沒想到吧?風水輪流轉,你偷了我一車的貨物,我就要讓你雙倍,不,三倍地吐出來。”

  “這話好像有點耳熟。”

  白空心想。

  嘟嘟嘟。

  伊莎貝拉的丈夫雅各布按照約定時間打來視頻電話的同時,一直杳無音訊的斯黛拉也恰好上線。

  吉魯將與二人的對話投影到房間一角,就好像二人也在現場參與會議一樣。

  雅各布面龐溫和,嘴角含笑,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體現了他博學寬厚的特質,但要是因此就無視T恤衫下那輪廓清晰的健壯肌肉就顯得有些短視了。

  “各位,很抱歉一直沒有回話。”斯黛拉的造型則可以算得上是刻板的駭客風,骷髏耳機發出鬼火般的熒光,不知漂染過幾次的發色如同彩虹一般雜亂,煙熏的眼妝也遮不住那濃密的黑眼圈,她一口一口喝著冰美式,仿佛這才是生命之源一樣,“在過去的幾個小時中,我給自己釋放了一個深度睡眠咒,強製自己恢復一點精力。這也是無奈之舉,公司有一個新項目需要趕工。”

  她說罷,便用小號發了一條一千五百字,控訴黑心公司壓榨員工的動態,轉眼就獲得了幾百個讚。

  ——————————

  於是,混血兄弟會的成員在這個特殊的時分,在這個特殊的地點,毫無征兆地聚集在了一起,即將做出或許是他們每個人生命當中最重要的一次決定。

  洪鳴站在大廳的中央,好巧不巧,白空和弗萊所坐的沙發就在他的身旁,一道道複雜的目光激射而來,沙發頓時成了處刑台。

  洪鳴清了清嗓子:

  “我宣布,混血兄弟會本年度倒數二次會議開始。除去無法到場的大猛獁,大馬丁內斯(我代替我哥哥出席,我們兄弟倆的意見總是保持一致。小馬丁內斯說)和不便出席的小薩滿之外,總共十四人全員到齊。”

  “事態發生突然,我盡可能地簡單地敘述前因後果——一切都始於昨天,鳥人弗萊先生,和這位外來者白空先生在魔毯巴士與馬面發生衝突,他們差點殺了馬面,請記住是差點……”

  “真的假的?”

  傑西尼挑起眉毛,懷疑地嘀咕道。

  “陰曹幫的報復隨之而來,這二位自覺勢單力薄,於是找上門來,希望與我們合作。被我拒絕之後,又心生歹計,炸毀了陰曹幫賭場的車庫,將牛頭引向了酒吧。被逼無奈之下,我,勞拉,阿茲蒙,還有這二位罪魁禍首,當然主要是我們三人與牛頭展開激戰,最終將其擊敗,但整間酒吧也在此過程中被完全摧毀。我們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本。”

  “這兩個家夥乾得還真不錯,有膽識。”

  小馬丁內斯摸摸下巴,讚賞地說。

  “不錯?這可是麻煩的源泉。”瘸子低聲抱怨道,“我們應該把他們交給陰曹幫處理。”

  “總之,在上次同陰曹幫的慘烈爭鬥過去六個月之後,我們與陰曹幫再度結怨,並且比上一次更加嚴重和不可挽回。在這半年中,雙方也是摩擦不斷。”洪鳴說,“我想聽聽各位的意見看法,我們應該如何面對此次的事態?采取怎樣對應措施?”

  “我也坦白地表述個人的意見,僅僅是個人的,希望諸位不要受到影響。”洪鳴強調道,“在我看來,事已至此,除了徹底解決掉陰曹幫這個麻煩以外,根本就沒有其他選擇。”

  “沒什麽可說的。我和我哥哥的意見一致。上一次就應該聯合其他神明戰鬥到底,像陰曹幫的這些雜種,只有徹底消滅他們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任何的退讓都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小馬丁內斯第一個發言道,“我們兄弟倆願意提供一切可能的幫助。當然在事成之後,我們也希望能夠得到相應的回報。”

  “說得沒錯!早該這麽幹了!乾死那些陰曹幫的雜種!就像乾死那邊那個鳥人一樣!”

  傑西尼幫腔道。

  “那可是陰曹幫,他們有多少人?我們又有多少人?況且他們還有兩個神明坐鎮。神明和凡人,哪怕是和混血的差距是天塹一般顯而易見的。”

  瘸子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神明代表不了什麽,弑神彈的研發已經證明了神明再也不是高高在上,不可摧毀的。”勞拉說,“殺死他們變得更加容易了。”

  “我同意奧托的觀點,我們和陰曹幫的差距的確太大了。或許我們可以憑借機關陷阱,計謀之類的東西,一次兩次取得勝利,但這注定是一次慘烈的消耗戰。最終比拚的還是資源儲備,而我們的儲備並不是很充足。”

  南希撓撓頭。

  “我倒不這麽認為。根據我的計算,在同一境遇下,陰曹幫的消耗要比我們更多更快。他們的儲備和收入的確更加豐厚,但相應的那些賭鬼淫蟲的花銷更大,承受能力也更為薄弱。”

  斯黛拉用計算的方式展示道。

  “你們這還在想什麽?!戰鬥?一定要戰鬥?你們是瘋了嗎?你們難道忘記了上次的衝突是以怎樣的結局告終的了嗎?難道就不為自己的家人想一想嗎?”

  瘸子大叫道。

  “說了這麽半天,如果不戰鬥,你也沒有說出還有其他可行的方案。你不就是想跪拜在牛頭馬面前,像一條忠誠的狗一樣舔舐他們腳指頭裡的泥垢嗎?”康納出言毫不留情,“你口口聲聲說,為你的家人著想。那我的呢?我所失去的東西,哪怕是再也無法收回的,也一定要得到某種補償。”

  “如果這樣做,能夠避免步你的後塵,我會毫不猶豫地去做的。”

  瘸子一字一頓地說道。

  康納喉頭蠕動,蒼白的臉龐泛起憤怒的血色,充血的眼球進一步外擴:

  “我向達格達起誓,如果你他媽地膽敢再多說一個字,我現在就把你撕碎。”

  “閉上你的臭嘴!瘸子!”

  洪鳴立刻上前,插在二人中央,瘸子踉蹌了幾步,好不容易才拖著殘腿,重新站穩。

  “各位,我知道,對於開始一場慘烈的戰爭必定是充滿疑慮的。有關家人的安危更是重中之重。我可以向各位保證,我們都是兄弟姐妹,你們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會用盡一切手段保護他們的安全。酒吧還有一筆豐厚的儲蓄可以隨時調用,我們可以為每位家屬申請‘保護計劃’②,去往指定區域,那些強大的神明會保護他們的安全。”

  “我們目前的資金還很豐富。”吉魯展示出酒吧的帳戶余額,“足以支撐我們對於陰曹幫的戰爭,以及為各位的家屬提供保障。”

  “各位,請聽說。”視頻中的雅各布摘下了眼鏡,鄭重其事地說道,“一開始,我本來是有所遲疑的,開始一場戰爭的代價太過沉重,之前的損失還歷歷在目,未曾遠去。”

  “但當我明確了解了所發生的的一切後,我就立刻改變了主意。其實我們都很清楚,不論是否有這二位點燃導火索,我們與陰曹幫的矛盾早就到了不可調和地步,再度開戰不過是或早或遲的事情罷了。”

  “而這次,牛頭馬面都差點被殺死,像他們那樣自負瘋狂的神明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即便我們能夠放下尊嚴,奉上自己的一切,成為陰曹幫那些畜生的附庸,也還遠遠不夠。惡人的字典裡壓根沒有仁慈二字,只有貪得無厭,跟他們只能用拳頭說話。我們又為什麽不抓住牛頭馬面衰弱的大好時機,與之交戰呢?向牛頭馬面臣服?還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雅各布說得很對,我知道我們目前的情況十分糟糕,人員稀少,敵人強大,又沒有什麽外援支撐。”洪鳴點點頭,“但換個角度思考,我們許多的劣勢也可以轉化成優勢。我認為之前還來不及采用的戰術方針在今天應該得到徹底的執行,它就是我們的取勝之匙!”

  洪鳴慷慨陳詞後,乾渴地咽了口唾沫,整個安全屋陷入了油然的沉默之中。

  伊莎貝拉,千重子低著頭不發一言。金宇哲也面色凝重地陷入了思考之中。只有拉哈爾抱著酒瓶,繼續飲酒,對於哪種結果他都並不在乎。

  “各位,所有的觀點已經陳述完畢,是時候做出決定了。”洪鳴輕聲說,“我給各位五分鍾的時間考慮,五分鍾後,一人一票,舉手表決。”

  “不論結果如何,我都完全接受。我希望各位能夠慎重地考慮,整個兄弟會的命運就掌握在你們的手中。”

  洪鳴說著按下了倒計時,數字在飛快縮小。

  在這短暫的五分鍾裡,兄弟會成員議論紛紛,小馬丁內斯信心十足地強化自己的意見, 傑西尼掏出手槍已經開始提前模擬戰鬥時的情境。斯黛拉繼續計算,以求得出更多結論。雅各布夫妻相互交流一番,都堅定了點了點頭。千重子湊近金宇哲竊竊私語。南希則被糾結的事態弄得煩躁不已,把頭頂光亮的毛發揉成亂糟糟的鳥巢。白空和弗萊也異常緊張,在一番對於結果的猜測後,二人索性閉上雙眼,把結果交由命運女神決定。

  為求公正,洪鳴站在原地不動,他的代行者樹人吉魯則開始連番勸說,在得到認可之後,便開懷大笑。而另一邊瘸子的表情卻越發凝重,康納的凶狠瞪視,讓他如坐針氈,挫敗之余,氣急敗壞地連連跺腳。

  “五分鍾到。”倒計時歸零,洪鳴抬起頭,發出決定般的聲音,“同意與陰曹幫開戰的,請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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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巴斯苔特:古埃及神話中的貓神,神職多變與家庭相關聯。

  2.保護計劃:鑒於神明之城日常紛爭動亂不停,幾乎每天都有相關者提出該如何保護家人的疑問。有需求就會有服務。各大強盛的神明勢力在此情況下推出保護計劃業務。購買者的家屬將在指定期限內享受最為周密的保護,在每次的出行途中,均有保鏢陪伴,家中二十四小時保護不停,防禦法術,相關器械應有盡有,甚至還可以來到特殊的保護區域居住,徹底免除被襲擊的煩惱,如果在計劃存續期間,購買者的家人受到了傷害,將會給予其一筆巨大的賠償金。如此周道的服務之下,計劃的參保金也十分昂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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