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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禮物》第四章 被遺落的人生(1)一
  周五的上午十點半,孩子在上課,上班族也已經在單位,公交車上只有五個人。

  一個挑扁擔的老婦上了車,她的皺紋交錯,宛如深刻的刀痕,滿臉疲憊。扁擔只能放在車後門的空檔處,可後門處的位置被四個人各佔一張,還有一個穿防曬衣的年輕人坐在車尾的角落裡。

  老婦人左右環顧,最終蹲在了扁擔旁,愁眉苦臉地抹了抹額頭的汗珠。

  籮筐裡的礦泉水瓶沒有標簽。裡面有些發黃的水所剩無幾,哪怕瓶蓋上有好幾個洞,水也流不出來。菜還有半籮筐,卻已經有些蔫了,可能賣不出好價錢。隨著車身顛簸,兩片菜葉從籮筐裡漏到地上,她卻沒有發現。過了兩站,是孟陽老街的菜市,她任勞任怨地擔起扁擔下了車。

  車門剛關上,坐在車尾的寸發年輕人一個箭步衝上前。

  司機以為他要下車,踩了急刹。可車門打開,他只是將菜葉撿到布口袋裡。

  後門處的圓柱形垃圾桶深不見底,裝下半籮筐菜都綽綽有余,年輕人分明可以丟進去。所有人都以奇怪的眼神打量這個年輕人,不知道他穿著乾淨整潔,偏去撿兩片爛菜葉幹什麽。

  陳浩想,他不需要別人的理解。

  他正在做人間最偉大的工作,收集。

  早在老婦人上車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這是一個被生活磋磨了一輩子的女人。她的生活可能很困苦,連賣菜都賣不出好價錢。她可能不會用手機,可能兒女還不夠孝順……她身上的故事很多,低頭的那一幕,卻恰好呈現出生命的頑強,像一棵經受風吹雨打的小草。

  陳浩快速按下手機上快門,唰唰唰連拍了五張。他就等老婦人下車,去撿這兩片遺落的菜葉。這樣,一次收集才算圓滿完成。

  現在,他得償所願,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仔細翻看剛剛拍下的照片。

  有三張角度不對,有一張老婦人眯了眼。只有一張可用,他已經很滿意了。

  他的手無意識地按在布口袋上,像護著寶貝。

  到站下車,不出百米就是水果店。陳浩徘徊在琳琅滿目的水果品種前,心想,今天是秋分,都說秋天吃梨潤肺。他撿了十幾個香梨,掏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老板娘。

  老板娘熱情道:“又回來看爸媽啊?”

  陳浩點點頭。

  “你太孝順了,你媽還總謙虛。要是我兒子有你這麽勤快的回來看我,我做夢就要笑醒。”老板娘已經稱好了梨,又往裡面添了兩根香蕉遞過來,說,“這批貨不錯,你拿回去嘗嘗,喜歡再來。”

  陳浩彬彬有禮地道謝,將水果放進布口袋,沒讓熟悉的老板娘幫忙。

  他埋頭從水果店旁邊的小門走了進去,家就在水果店的5樓上。

  陳浩家沾了拆遷的光,在孟陽新城還有三套住宅和一間鋪面。如今陳浩獨住一套,還有兩套住宅在出租。父母有退休金,日子過得殷實。這裡是臨街的老小區,很吵,可父母不願意搬。因為舊城和新城中間有五百塊房租的差價,父母總拿這五百塊說事,說給陳浩攢老婆本,陳浩已經聽膩了。

  站在家門口,陳浩聞了聞衣袖,又整了整衣角,再看看腳面。母親擦地板是一寸寸捋的,他身上哪怕有一丁點不對,都會招致母親的嫌棄。

  陳浩確定自己乾淨無塵才開了門。他把香梨提出來,自然地把布口袋折起來,擱在鞋櫃上,父母根本不會注意布口袋裡還有什麽。

  他換了鞋,

在廁所裡仔仔細細地洗手。  潮濕又背光的廁所裡多了一盆蘭草,擺在洗手台旁邊,永遠不會開花的樣子。走出門來,客廳的茶幾上放了一排蘭草,陽台的木架子上也是蘭草,入目之處,盡是細細長長的綠色。

  父親退休後愛上了種蘭花,他認為君子如蘭,無根而生,堅韌不拔。所以,不管蘭草還能不能炒出商業價值,他還是喜歡伺候,像伺候自己的孩子。

  家裡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幽香,陳浩定睛一看,原來是電視機櫃上的兩盆蘭花開了。淺綠色的花朵像一張裂了的嘴,那暗紅色的花心像極怪物的尖牙利齒。

  電視劇裡正在放母親喜歡的民國言情劇,父親強打精神還是忍不住的打哈欠。母親在擇藤藤菜,注意力都在分辨菜葉的生長情況上,可父親依舊沒換台。

  陳浩放好香梨去幫母親。

  母親頭也沒抬地說:“你王阿姨都死了,她女兒結婚我還給了六百。你還不趕緊,我送出去的彩禮都收不回來。”

  陳浩不說話。

  母親又問:“你最近在幹啥?”

  “就那樣。”

  “哪樣?”母親拿菜葉拍了陳浩,“成家立業,你哪一樣做了?”

  陳浩也不躲,隻專心分辨哪些菜葉老,哪些菜葉該留下,就像做細致的針線活兒。

  母親說:“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既然你不想結婚,那就搬回來住。”

  陳浩下意識看向父親。

  一向做和事佬的父親也抱起手臂說:“我們讓你搬過去,還拿套房子給你收租金,本來就是讓你談戀愛用的。我們把空間和錢都給你了,選擇的自由也給你了,你這麽拖著沒道理。”

  母親三兩下拆完手中的菜葉,扯了衛生紙,把地上落下的菜葉全部撿起來,就連一個小黑點也用手沾到垃圾桶裡。地磚又恢復了整潔。

  陳浩手指不由一緊,心虛地解釋:“我開了網店……”

  “啥店?”

  “網店。”

  父親坐直了教訓道:“生意可不是那麽好做的。”

  陳浩放在膝蓋上的手握成了拳。他態度極好地點頭,沉默得像隻頤養天年的老龜。沒想到,以往應付父母和七大姑八大姨的逼宮招數,今天完全沒有用處。

  父母一起去了廚房,大張旗鼓地討論他的終身大事。

  他們聽多了那些賭博敗家的拆二代,早該想通陳浩宅家還算老實,沒染上惡習。可父親依舊會將陳浩不結婚的原因,歸結於讀書時母親對陳浩的監管不嚴。陳浩考砸了不挨罵,書沒讀好,工作也找不好,不結婚無組織無紀律,缺乏家庭責任感,全都是因為慈母多敗兒。

  母親冷不丁問:“那能怪誰呢,怪我基因不好?”

  父親提高嗓門兒喊了起來:“我至少有房子,夠了。”

  父母原本準備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冷不丁又吵了起來。

  吵架已經變成了他們的習慣,可能就像動物磨牙磨爪,不磨會傷自己,磨了會傷別人,總要挑一樣的。

  曾經嬌弱的母親,眼眶已經不會紅了。

  父親從廚房裡退了出來,拿遙控板換了新聞頻道,看得津津有味。

  陳浩開網店的事就這麽被選擇性遺忘了,似乎沒人當真,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清靜了片刻,吃飯時,催婚的話題再次開始。

  這一次,母親從他的工作說起,從工作環境展望人際關系,從人際關系展望婚姻大事。

  父親在旁邊點頭稱是,補充舉例說明。大表姐在談業務的時候遇到了姐夫,二堂哥在街上閑逛遇到了嫂子,隔壁老王的兒子喝個咖啡都能喝回個女朋友。

  陳浩從湯碗裡扒了幾次,也沒把海帶絲從鴨子下面扯出來。

  母親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搬回來,聽見沒有?”

  “我真的在開網店……還進了些貨。”

  進貨得花錢。

  花出去的錢不能退。

  退了意味著認虧。

  父親無奈地說:“讓他試吧,反正他不虧錢,是學不乖的。”

  他想起小時候每次考試,父親總會說:好好考,考不好算求,以後拉犁頭。

  陳浩咬菜更用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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