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團雪忽然飛來，砸在成瀨背後。

　他回過頭，又一團雪飛來，直接砸到了他的臉上。

　“……”

　他下意識地閉眼，預想中的疼痛卻並未出現。

　“哈哈，砸中春海了！”

　他睜開眼，一個瘦黑的“小男孩”站在不遠處，手裡又捏了一團雪。

　成瀨怔了一下，“光……”

　而她的回應是繼續朝他丟出雪球。

　成瀨連忙低頭，雪球擦著頭皮飛了過去。

　“疼……”

　他回過頭，一個小女孩站在他身後，正捂著額頭，額角還沾著一些碎雪。

　“春海怎麽可以躲開啊！”

　瀧川光立即跑了過來，“沒事吧，尚子。”

　“沒事……”

　尚子搖搖頭，又跟到他身後。

　“尚子怎麽老是跟著春海啊，你明明是跟我一組的。”瀧川光過來拉她。

　尚子掙了掙，沒能掙開，又望向他，“我想跟春海一起……”

　成瀨還沒說什麽，旁邊又傳來另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尚子還是跟著我們吧。”

　他扭頭望去，旁邊站著一個雙手叉腰的女生，而她身後還躲著另一個女孩子，身體瘦小，頭髮枯黃，似乎不敢露臉。

　尚子又搖搖頭，拒絕了她的邀請。

　“海星——”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朦朧的呼喚。

　成瀨望過去，那邊只能見到茫茫風雪。

　“媽媽！”

　海星驚喜地回頭，轉身往那邊跑去。

　躲在她身後的一葉忽然被丟下，顯得有些驚慌，接著也跌跌撞撞地跟上。

　“尚子，該回家了。”

　風雪中又傳來一道沉靜中帶著威嚴的聲音，尚子看看那邊，又看向他，遲疑了許久，而那道聲音再度響起。

　“尚子！”

　她萬分不舍地看著他，但也只能朝那邊走去，腳步越來越快，轉眼就跟已經跑遠的海星、一葉一同消失在風雪裡。

　“等一下，尚子……”

　成瀨也追過去，只是才跑出幾步，就看不見她們的身影了。

　再回過頭，光不知什麽時候也不見了。

　風雪忽然加大，將他也卷入其中。

　成瀨左顧右盼，茫茫雪原無邊無際，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春海。”

　“……”

　他愣了一下。

　“春海，我們在這邊。”

　他轉過身，兩道熟悉的身影立在不遠處，正在對他微笑著。

　“爸爸，媽媽……”

　年輕的松千秋對他歪了下頭，笑容不變，成瀨守又呼喚了一聲。

　“過來吧，我們該回家了。”

　他立即朝他們跑去，“爸爸！”

　腳下的積雪忽然變得松軟，每一腳下去都會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像沼澤一般牽扯著他的腳步。

　他前進得越來越慢，而彼此之間的距離似乎一直沒有縮短。

　“爸爸……”

　他咬著牙，奮力掙脫腳下的束縛，身體忽然一個趔趄，不由自主地撲倒在地。

　“春海。”

　他摔倒在雪地上，一直追逐的身影卻忽然出現在面前，彎下腰來，向他伸出了手。

　“怎麽這麽不小心，摔疼了嗎，來——”

　“爸爸……”

　成瀨也伸出手。

　然後，抓了個空。

　“……”

　風雪消散，眼前只剩下熟悉的天花板。

　還有一隻茫然舉著的手臂。

　“……”

　他張了張嘴，放下胳膊，又坐起身來。

　呆坐了一會兒，成瀨抹去臉上的水漬，望向窗外。

　天已經亮了許久。

　新的一年，新的一天，也已經開始了。

　他又躺下來，拿起手機隨便翻了翻，等心情逐漸平複，才翻身下床。

　今天應該不會出門，他也懶得換衣服。

　來到樓下，松千秋倒是早早起來了——也不算早，現在已經九點多了。

　她坐在佛龕前，正在點著蠟燭。

　“又過去一年啦。”

　盯著佛龕裡的照片看了一會兒，她才望向兒子，露出微笑，“早上好。新的一年，過來跟爸爸打聲招呼吧。”

　成瀨過去坐下，望了望父親的照片，拿起一支香在蠟燭上點燃，插進香爐裡。

　“早上夢見爸爸了。”

　“是嗎?”松千秋看了看他，“夢到什麽了。”

　盯著杳杳升起的白煙，他輕輕吐了口氣，“不記得了。”

　松千秋也只是笑了一下。

　叮——

　又坐了一會兒，成瀨敲響銅磬，合手拜了一下，起身去洗漱。

　早餐是蕎麥面，搭配昨天準備的禦節料理。

　用過早餐，母子倆坐在客廳裡，看著電視上的新年特別節目。

　“新年好~”

　過了一會兒，尚子一家過來問候新年，也坐下了。

　尚子坐到成瀨身旁，“吃過了嗎。”

　“嗯。”他點了下頭，又望了眼坐在另一邊的松千秋，低聲道:“我早上夢到尚子了。”

　她望過來，兩眼眨了眨。

　“夢到什麽了?”

　成瀨想了一下，張了張嘴，“這下真記不清了……”

　尚子只是一笑。

　兩家人坐在一起看著電視節目，又過了一會兒，松千秋忽然扭頭看了眼窗外。

　“春海。”

　“嗯?”

　“去外面看看是不是郵遞員來了。”

　成瀨起身開門，院子外，剛投遞完的郵遞員看了他一眼，點了下頭，隨後便調轉車頭出去了。

　“是年賀狀到了吧。”松千秋問道。

　“嗯。”

　尚子也出來了，“我家的應該也送來了……”

　兩人來到外面，分別打開自家的郵箱，取出裡面剛剛送來的年賀狀。

　“數量不少呢。”

　“嗯。”

　回到屋子裡，成瀨跟尚子分別佔了桌子的一邊，分起了年賀狀。

　寄到成瀨家的年賀狀自然只能是給他或者給松千秋的，一共有六七十張，而其中五十多張都是給松千秋的。

　“知道我回來的人不多，東京那邊的房子應該也收到了不少。”她一邊翻著一邊說道。

　“你在炫耀嗎。”

　松千秋笑眯眯地看著他，“是啊。”

　而成瀨收到的十幾張年賀狀， 基本都是遠房親戚們以及東京那邊的幾個舊友寄來的。

　此花家收到的年賀狀也不少，而寄給尚子的年賀狀的數量與松千秋不相上下。

　“你有這麽多朋友嗎。”成瀨嘀咕了一句。

　尚子微微一笑，“有喔。”

　兩人翻看著年賀狀，沒過多久，門鈴聲忽然響起。

　“我去吧。”

　成瀨起身開門，瀧川姐妹站在外面，對他露出笑容。

　“新年好。”

　而在兩人身後，是直直盯著他的海星。

　“新年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