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月中古店待到下午四點多，成瀨才準備回家。

　　在巴士站台等車時，他看見了騎著摩托車路過的瀧川光。

　　她也注意到了他。

　　彼此對望，成瀨還沒招呼，她就已經調頭回來了。

　　“喲。”

　　她推起面罩，單腳撐地，瀟灑地勾手，“上車。”

　　成瀨看了看摩托車的後座，也沒推拒。

　　“東西掛前面吧。”

　　“給。”

　　瀧川光接過袋子，隨意望了一眼，“衣服?”

　　“製服。”成瀨跨坐到她身後，“津高的。”

　　“啊，還挺快。”

　　瀧川光遞來頭盔，等他戴好才擰動油門，“坐好了。”

　　“嗯。”

　　摩托車突突突地轟鳴，成瀨抓著扶手，迎風望著前方。

　　尚子說她經常受瀧川光的照顧，而他還是第一次坐她的車。

　　“緊張了?”

　　成瀨笑了一下，“沒問題吧。”

　　“哈哈，安心吧。”

　　瀧川光發出自信的笑聲，擰轉油門，“要再快點嗎?”

　　“不，就這樣吧。”

　　“春海什麽時候過來的?”她偏了偏頭，兩眼依然望著前面的路，“我出門的時候，在巴士站台那裡沒看到人呢。”

　　“上午就出門了。”

　　“真早。”瀧川光說道，“有幾個女生約我去卡拉OK，之後又去喝了杯咖啡，嘗了幾塊甜點，剛剛結束回來。”

　　“真忙。”成瀨跟她一個班，坐得還近，對她的受歡迎程度已經有了更直觀的了解。

　　瀧川光笑了一下，“不是每天都有人來叫春海也一起去玩嗎?”

　　“我不太喜歡出門。”

　　“咦?”她回過頭。

　　成瀨立即緊張起來，“看前面。”

　　瀧川光又望向前方。

　　“是呢，我都快忘記春海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

　　“不如說我找到了別的娛樂方式。”

　　“看書嗎。”

　　“嗯。”

　　瀧川光意味不明地沉吟了一會兒。

　　“今天呢?春海上午就過來了，不只是為了拿製服吧。”

　　成瀨望著她的頭盔，跟她說了自己在中古店待了大半天的事情。

　　“……跟那家店的店主聊得不錯，之後有時間，我也會去店裡幫忙。”

　　“打工?”瀧川光問道。

　　“算不上吧。”成瀨搖頭，“只是在放學後多個去處。”

　　“是嗎，那我也會去看看的。”瀧川光笑道。

　　“期待您的惠顧。”

　　“哈哈。”

　　盡管邊騎邊聊，摩托車的速度並不算快，但仍不是巴士可比的，沒過太久，兩人就回到了青柳。

　　“真快啊。”

　　“等月畢業之後，我可以每天帶春海去學校。”

　　成瀨只是一笑，未置可否。

　　將他送到家，望了望關著的門，瀧川光拉下透明面罩，油門一擰。

　　“回去了。替我跟尚子問好。”

　　“嗯。”

　　......

　　第二天，星期一的早晨，成瀨穿著津高的製服在巴士站台等車，森見一葉特地過來打了聲招呼。

　　“還不賴。雖然在氣質上，還是有點像淪落到鄉下縣高的落魄公子哥。”

　　“謝謝。”成瀨笑了笑，就當她是在誇獎。

　　森見卻皺了下眉，不過沒有多說什麽，又轉身回到自己剛才的位置。

　　“一葉好像還有別的話想說。

”旁觀的尚子說道。　　成瀨也有同樣的感覺，想了想又搖搖頭，說道:“大概不是什麽好聽的話。”

　　巴士站台就這麽大點地方，她特地走到另一邊，顯然是不想跟他聊下去。

　　尚子微笑道:“一葉經常會說出一針見血的話呢。”

　　成瀨望著那邊側臉以對的文學少女，“那就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一些讓她不滿的地方，不過又覺得彼此的關系還沒好到可以隨便指出這一點的地步。”

　　他的說法讓尚子沉默了一小會兒，接著道:“我去問問?”

　　成瀨剛想說無所謂，余光瞥見巴士過來，便拉住了她。

　　“上車再說。”

　　巴士停靠，站台等待的學生們陸續上車。

　　成瀨在上車前最後掃望一眼，依然沒見到海星的身影。

　　睡過頭了嗎?

　　還是說，她已經搭乘更早的那一班巴士去學校了?

　　“海星今天值日。”

　　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森見卻只是擺擺手，催促他趕緊上車。

　　尚子已經落座，成瀨坐到她身旁，看著向後面走來的森見:

　　“讀心術?”

　　她似乎笑了一下，又推了推眼鏡，目光深沉。

　　“沒錯。你要小心了。”

　　成瀨才不會當真。

　　只是扭頭見她一直走到最後排坐下，相隔甚遠，他也就沒跟她再說什麽。

　　一路無話。

　　到津前高校站，巴士停靠。

　　成瀨和尚子下車後走在前面，森見隨後，也沒有跟上來的打算。

　　到了學校，兩人從中間的樓梯上去。轉角就是E班教室，成瀨朝裡望了一眼，海星果然已經來了。

　　她站在椅子上，正在黑板上寫著什麽。

　　余光瞥見外面有人注視，她望了一眼，又很快扭過頭去，扎起的金發馬尾隨之搖晃。

　　“……”

　　尚子對成瀨笑了一下，同時也確認，自台風過境那天起，兩人沒有半點交流。

　　來到C班教室，瀧川光的座位空著，也不知是在體育館早訓，還是沒來學校。

　　女生們跟尚子打著招呼，目光偶爾飄到成瀨身上，又會低聲跟她說些什麽，尚子一律微笑以對。

　　而成瀨放下書包，又拿出已經填好的進路希望調查表，獨自去了職員室。

　　“津大……”

　　中原雪顯然也才剛到學校不久，桌面凌亂，一副匆忙的樣子，此時卻顧不上別的。

　　“成瀨同學，你確定要以津大為第一升學目標嗎，太安全了吧?”

　　他對擔任教師的反應並不意外，“好歹也是國立大學。”

　　“不，我的意思是以成瀨同學在東京時的成績，完全可以爭取排名更靠前的一些名校。”中原雪看著他說道。

　　成瀨搖頭，“我覺得津大也不錯。”

　　“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嗎?”中原雪又問。

　　“我的朋友都選擇了津大。”

　　“只是這樣?”

　　成瀨點頭，“我的追求僅限於此。”

　　“……”

　　中原雪沉默了一會兒，滿眼都是可惜。

　　她沒有放棄，“晚班會結束後，成瀨同學有時間嗎?過來跟老師再聊聊吧。”

　　成瀨有些無奈，但也明白擔任教師不會輕易死心，此時說再多也不會改變她的打算，只能應下來。

　　“好吧。”

　　“太好了。那成瀨同學先回教室……”

　　“——中原老師。”

　　教導主任小早川忽然大步走進職員室，對還有些印象的成瀨點點頭，轉而又滿臉嚴肅地看向中原雪。

　　“耽誤中原老師一點時間:你們一年C班的瀧川光，今天又被我抓到騎摩托車進學校。”

　　成瀨望向跟著他進來的瀧川光，她也很快注意到了他，目光一亮，似乎有些驚喜。

　　“春海也被抓了?”

　　成瀨搖搖頭。

　　“本來騎摩托車上學就已經是特別允許了，只要求進出校門的時候下來推行……”小早川正說著，扭頭橫了她一眼。

　　“遲早會撞到其他學生！”

　　“我知道了……那個，成瀨同學先回去吧。”中原雪滿臉頭疼，已經顧不上他了。

　　成瀨點頭，分別跟三人目光致意，然後轉身離開職員室。

　　裡面的聲音依然追上來一部分。

　　“瀧川同學，你之前不是跟老師保證過嗎?”

　　“嗯，我保證不會撞到別人。”

　　“不，我說的不是……”

　　“撞到就來不及了！雖然津高校風自由……”

　　校風自由麽。

　　職員室外，成瀨摸了摸自己的耳釘，往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