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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錦衣衛負責抄家的日子》第三百二十二章 我常恬,與王守仁有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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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常風早就打算去南京看望王華。

他們行進的路線卻是先南行到杭州,再折返北上南京。這樣做是為了掩廠衛殺手們的耳目。

如今廠衛殺手們已偃旗息鼓,打道回府。王守仁一行乘坐馬車北上,前往留都南京。

二月初十。南京,吏部尚書王華府邸。

王華和王守仁父子相擁而泣。

即便是聖人,也有人的感情,人的眼淚。

之前在杭州詐死後,發生過這樣一個故事。

王守仁和常風、巴沙隱藏身份,化名住進了杭州城有名的淨慈寺。

淨慈寺中,有一位大悟禪師。世人都說他有著無盡的智慧,參透了佛理。

晚間,王守仁慕名而來與之清談論佛。

大悟禪師不是後世的騙子高僧,沒拿茶壺往王守仁手上倒開水。

他只是閉著眼睛,一言不發。好像沉默也是清談的一種。

一柱香功夫後,思念父親的王守仁有感而發,打破了沉默,他問大悟禪師:“禪師有家嘛?”

大悟禪師睜開了雙眼:“有。”

王守仁又問:“家中還有何人?”

大悟禪師答:“母親尚在。”

王守仁追問:“想她嘛?”

大悟禪師頓時呆立當場,眼神中全無得道高僧的智慧,有的只是一個遊子對母親的思念之情。

良久後,大悟禪師一聲歎息:“唉,怎能不想。”

出家人想念俗世中的家人,這是佛門大忌。別說得道高僧了,就算剛剛出家的小沙彌也得做到絕情,才算得上一個合格的出家人。

大悟禪師說完這句話,在他自己看來基本屬於修行盡毀了。他臉上露出慚愧的表情。

王守仁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正色道:“思念自己的母親,這是人的本性啊!沒什麽好羞愧的。回家看看吧。”

翌日,大悟禪師離開了淨慈寺,回家看望母親。

王守仁一行也離開了淨慈寺。不過是被淨慈寺的主持趕出來的。

你三言兩語就讓本寺的得道高僧破戒還家。要是再住下去,本寺還不得被你搞黃了?

經歷過這件事,王守仁悟出了一個道理:無論人身在何處,是何身份,人性永存。

他能勸得道高僧回家看望母親,何況自己見到了親生父親?

此刻,時年三十六歲的王守仁,在父親王華的懷中嚎啕大哭,哭得像個孩子。

一旁的常風和巴沙見狀頗為傷感。

王守仁哭出了狗叫聲。王華卻是一臉失而復得的興奮之情。

王華道:“好孩子,我都給你設好靈堂了。甚至選好了衣冠塚的所在!咦!好!老天有眼,伱又活了!”

常風策劃的那場“守仁假死”,不僅騙過了廠衛的殺手,也騙過了王華。

王華得知兒子在杭州投了西子湖的消息,整整三天沒有吃飯,沒有睡覺。眼睛到現在還是赤紅的。

王華狂笑:“哈哈哈,蒼天有眼啊!我兒竟然死而複生!”

常風卻壓低聲音:“王老部堂,小聲些。你這尚書府中不知有沒有劉瑾的耳目。”

王華點點頭,對王守仁說:“咱們父子此次相聚,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重逢。別哭了,走,去飯廳。咱們喝一場團圓酒。”

王守仁點點頭。

眾人進得飯廳。

王華道:“詐死是常帥爺安排的吧?”

常風笑道:“雕蟲小技。沒想到真蒙住了廠衛那群蠢貨。”

王華卻道:“懵得了一時,懵不了一世啊。”

常風道:“王老部堂放心。我已經給京城去了一封信。會有人在劉瑾面前保下守仁老弟的命。”

王守仁道:“父親,此去龍場山高路遠。兒不能在您面前盡孝。您要保重身體。”

王華道:“放心,我身體好著呢。堅持心中良知,與立皇帝為敵,導致被貶。你可曾後悔?”

王守仁沒有回答,而是複述了一遍父親提出的問題:“堅持心中良知,與立皇帝為敵,導致被貶。您可曾後悔?”

父子二人異口同聲,作出了相同的回答:“不後悔!”

隨後是相視大笑。

王華道:“讀書人若想參透至高智慧——天理。便要先滅人欲。對官場權力的渴望是欲,苟且偷生的膽怯是欲。只有滅掉心中之欲,才能”

王守仁卻打斷了王華:“父親,人欲何嘗不是人性?人從降生就有七情六欲,這是人性使然。滅人欲,難道不是違背天理嘛?”

王華大怒:“胡說八道!離經叛道!你這種說法違背了儒家正統學說!”

王守仁卻反問父親:“當今所謂儒家正統,是誰的正統?孔子、孟子的嘛?明明是朱子和程子的。他們對孔孟學說做了一番解釋。但程朱就一定是對的嘛?”

“歷代皇帝為了用儒學治理天下,他們依靠朱子、程子那樣的人,早已將孔孟儒學改得面目全非!”

王守仁的這番言論,放在當下大明簡直就是異端邪說。

就像是在歐洲獵捕女巫的黑暗中世紀,你去宣揚日心說和進化論。基本屬於火燒、水刑選一樣的作死行為。

王華先是目瞪口呆,隨後痛罵王守仁:“離經叛道!離經叛道!你竟敢質疑朱子、程子?你老子的狀元是靠鑽研朱子、程子的學說考出來的!你的二甲進士也是靠鑽研朱子、程子的學說考出來的!”

一旁的常風感覺有些好笑。這對父子著實有趣。剛才還是骨肉重逢,潸然淚下。

這才一刻工夫,就變成了無休止的爭論。爭論又變成了爭吵。爭吵最後演變成了王華恨鐵不成鋼的叱罵。

王華甚至挽起了袖子,看那架勢,隨時都有可能給兒子一個大逼兜。

常風隻好提醒二人:“二位,死裡逃生,父子相逢,別把光陰浪費在爭吵上啊。”

王華氣鼓鼓的說:“這小子剛才還說什麽不能在我跟前盡孝!哼,他在我跟前,別說盡孝了。不把我氣死就算好的了!”

“常帥爺,十八歲時,我問他人生志向。你猜這混帳怎麽跟我說?”

“他說,他的志向是當聖人!何止是狂妄?簡直就是狂妄!我當時氣的恨不能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常風笑道:“守仁老弟,快給王老部堂倒杯酒賠罪。”

王守仁給父親倒了杯酒:“父親我錯了不!我沒錯。追比聖賢,本就是讀書人應有的願望。這不是狂妄,而是理想!”

常風連忙拉了拉王守仁的衣襟:“守仁老弟,少說幾句吧。”

王華歎了聲:“唉!我一生信程朱、學程朱、用程朱。怎麽會生出你這個離經叛道的兒子來。”

“罷了,咱們只要不談論儒學,就還是好父子!”

“還是說說當下吧。橫豎你已詐死,就別去龍場了,找個地方隱居吧。我在孝陵附近給你找個清幽之所。”

王守仁卻道:“從九品驛丞雖小,卻也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祿,分君之憂。兒應去赴任,盡一個驛丞的職責。”

“《孟子》有雲: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在兒子看來,盡自己的本職便是獨善其身。”

王華感慨:“你有此悟,說明還是尊崇聖人教誨的。”

轉頭王華又對常風說:“常帥爺,守仁就交給你了。求你盡力保全他的性命。”

常風拱手:“王老部堂放心。我常風在錦衣衛效力二十多年,執掌錦衣衛十多年。若連自己至交的命都保不住,我的臉就可以塞進褲襠裡了!”

王守仁跟常風只在南京待了兩天,便繼續啟程,南下龍場。

半個月後,京城。

常恬剛剛接到了常風的一封信。在這封信裡,常風想出了一個保住王守仁的法子。需常恬放下尊嚴和臉皮,去求劉瑾。

劉瑾府邸。

焦芳、張彩一左一右,正在跟劉瑾議論朝政大事。

焦芳道:“河南去年歉收。需從戶部度支一百萬兩銀子,到江南購糧運豫,防備春荒。”

“可是,國庫這個月捉襟見肘。皇上要擴充邊軍,也急需這一百萬兩銀子呢。”

劉瑾問:“河南不是還沒餓死人呢嘛?話說回來,老百姓是什麽?老百姓就是個數字。餓死一些,只不過數字變少了些而已。無球所謂。”

“擴充邊軍,抵禦韃靼,卻關系到大明的國祚!這是皇上當下最想辦的一件事。”

“孰輕孰重,還用問嘛?”

焦芳點頭:“那一百萬兩銀子就先撥發給邊軍。撥銀購糧運豫的事暫緩。”

張彩卻道:“劉公公,還是先行撥發十萬兩購糧吧。擴軍不在一時,短了一成軍費無傷大雅。”

“春荒卻是迫在眉睫的。至少,您撥了十萬兩給河南老百姓,會贏得愛民如子的名聲!”

“名聲跟權力同樣重要!”

張彩雖委身閹黨,但不得不說,他是個賢臣。總是能勸劉瑾大發慈悲,乾點人事兒。

劉瑾想了想:“嗯,你說的對。天可憐見,我一貫是愛民如子的!就撥十萬兩給河南吧!”

焦芳又道:“楊一清去年冬進京述職。到京後安營扎寨,直接不走了!天天泡在豹房裡,跟皇上探討什麽兵略。”

“此人是張永的同黨。他長留京城不是好事。咱們不得不防啊!”

劉瑾道:“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我已跟谷大用他們商量好了,搞個罪名,把楊一清送進詔獄。”

要說栽贓賢臣,劉瑾、谷大用這一夥兒人愈來愈爐火純青了。連楊一清這樣的地方實力派,他們都敢動,還信心十足。

焦芳又道:“湖廣今年增加鹽茶稅的事,還得請劉公公拿個主意.”

就在此時,一名貼身小宦稟報:“老祖宗,大小姐來了,說是有火燒屁股的事找您。”

劉瑾連忙道:“啊?糖糖來了?焦次輔今日咱們就議到這兒吧。我女兒找我,定有急事。”

跟國家大事相比,劉瑾顯然認為義女小糖糖的事更重要。

焦芳、張彩退下。片刻後常恬來到了劉瑾面前。

常恬二話不說,往地上一坐就開始哭:“嗚嗚嗚!嚶嚶嚶!哇哇哇!嗷嗷嗷!”

一邊哭,她還用一雙粉拳錘著地。

劉瑾有些發急:“有什麽事兒你好好說。別哭了,哭得我頭皮都麻了!”

“糖糖,你不是六歲的小娃娃了,眼見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啊呀!怎麽越說你越來勁?還打上滾了!”

當爹的不怕狼,不怕虎,就怕女兒的眼淚。

劉瑾就是這樣。

常恬抽了抽大鼻涕,那精湛又無恥的演技頗有她哥常風的風采。

常恬道:“乾爹,我告訴你兩個驚天大秘密。”

劉瑾問:“哦?什麽秘密?”

常恬答:“第一個大秘密,王守仁沒死。”

劉瑾聽後七竅生煙:“什麽?谷大用手下那幫蠢貨,信誓旦旦跟我說王守仁已經喂了魚。”

“我把這群蠢貨都發配到肅州喝風去!”

常恬“撲騰”給劉瑾跪下,梆梆梆磕了三個響頭:“乾爹,女兒求您了,不要再為難王守仁!不要再派人去殺他!他今生會在龍場,老老實實當一個芝麻官!”

劉瑾皺眉:“你哥讓你求我的?這事沒商量!王守仁挑著頭跟我作對。我若饒了他,威信何存?”

常恬道:“不,不是我哥讓我求您的。是我自己!”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二個驚天大秘密。 www.uukanshu.net 我跟王守仁有私”

劉瑾一愣:“有私?什麽私?”

常恬為了幫哥哥保住王守仁,不惜編了個不要彼臉的謊:“自然是男女之私,床笫之私。”

劉瑾目瞪口呆:“糖糖,你給你家黃元戴了綠帽?”

常恬繼續扯謊:“前些年我家黃元害了一場病。幾個月下不來床。女兒我正值青春年少,春閨寂寞難耐。王守仁經常去我哥家。他既有文人的風雅,又時時習練武藝,體格健壯。一來二去,我們,我們.”

劉瑾問:“你們怎麽了?”

常恬捂著臉說:“我們就睡了覺了!”

劉瑾用手堵住了耳朵:“啊呀!真髒了我的耳朵!小糖糖啊小糖糖,你小時候多乖啊。怎麽長大了變成了不守婦道的.”

話音未落,常恬又梆梆梆連磕三個響頭:“乾爹,我求您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為難王守仁了行麽?”

“他已經是個從九品的芝麻官。威脅不到乾爹您!”

“您要是不同意,執意要殺他,我,我就死給你看!嗚嗚嗚!嚶嚶嚶!”

常恬又開始癱坐在青石板上,錘著地哭,打著滾哭。

哭了片刻,她又高喊:“來人啊,給我拿條白綾!我要殉情!拿把刀來也成!我不怕疼!”

劉瑾大喝一聲:“住口!”

常恬停止了抽泣。

劉瑾道:“行了糖糖,我一定是前世欠你的。你一哭,我的心像是有刀子在割一樣。我答應你還不成嘛?就讓王守仁好好活著,在龍場當他的芝麻官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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