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歡笑追逐的一對年輕男女恍然而過,路上的行人盡皆注目,羨慕有之,不屑有之,種種情緒,難以清楚分說,在這亂世,人心大變,唯有生存為重,哪有許多兒女情長?
日暮時分,丘翳風和程英到了一處集鎮,便找了個客棧歇腳用餐,落座後,程英問道:“丘大哥,從這裡到襄陽已經不遠,我們還去看望一下師姐和郭大俠嗎?”
喝了杯茶水,又給程英斟上,他開口道:“英兒的意見呢?”,程英溫柔地甜甜笑道:“我都聽丘大哥的,你說怎麽辦,我們就怎麽辦”。
最終丘翳風決定不去了,畢竟雙方接觸不多,曾經還生出絕大誤會,雖然現在已向天下澄清,他的聲明之響,隱隱後來居上,與牛朋、郭靖,在江湖成鼎足之勢,但論及交情,實在尚淺,他也不想讓人成天想念著恩義,以圖報答。
他卻不知自己的聲明並非全是好名,許多人恰恰更認為他是大奸大惡之人,懷疑他的功績的也不在少數,當然,這些人如何想,也不會讓丘翳風改變一絲一毫,他只知道自己已經清白於天下,所作所為,不曾半點違心,整個身心都是通透清明,武學上的進步更是不存一絲見知之障,每日增益。
第二日一早,離開集鎮,丘翳風、程英二人便向著西南面長江水路方向而去,卻是按照原本打算,走水路去往桃花島,由此漸漸偏離襄陽方向,走出數十裡後,道路漸窄,前方已是山巒起伏,高高低低,驢兒亦無法行快。
一處土陵下,“爹爹!絕情谷,呵呵,都死了,嗚嗚!”,一個頭髮披散,滿臉汙穢的女子走在路邊又哭又笑,不時跑向行人神經兮兮地哀嚎撕扯,惹得路人紛紛躲避,唯恐被這瘋子纏上。
騎著驢子走近,丘翳風也看到了這個女子,正想拉著程英避開,卻突然一驚,原來他聽到了這瘋女子的話,凝神看了一會,並沒有認出她是何人,便翻身下驢對程英道:“英兒,這個女子有些不對,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程英接口道,也翻下輕柔的身子跟了上去,見丘翳風已將這女子抓住,忙用水袋中的水沾濕手帕,將這女子的臉仔細擦拭乾淨,頓時露出一張雪白嬌嫩的臉龐,看到嘴邊的那粒小黑痣,丘翳風和程英都想起了此人是誰,二人都曾見過,正是絕情谷谷主公孫止的女兒——公孫綠萼!
“她怎麽會在這裡?還成了這個樣子?”,同樣的疑問在二人心裡冒出,對視了一眼,丘翳風道:“英兒,我們先找地方把她安頓了,看她的樣子定是受了什麽刺激,先讓她平複下來再說”。
帶著公孫綠萼又前行了十數裡,終是看到了一處村子,一連找了幾家人家,說破了嘴皮,也不肯讓他們進去,到最後才有一戶老者讓他們進門,家徒四壁,不過丘翳風和程英也沒什麽可挑剔的。
借來木桶和盆,程英為公孫綠萼清洗了身體,為她換上了自己的一身衣衫,這才露出清麗端莊的樣貌來。
伸手解開她的穴道,公孫綠萼又開始喧鬧起來,丘翳風和程英想盡辦法也沒能讓她平靜下來,頓時兩人大感犯愁,在這處村子停留了兩天,終究沒能從公孫綠萼嘴裡弄清楚真相,隻隱約聽出,似乎絕情谷死了不少人,至於公孫止是什麽情況,二人猜測不出。
“丘大哥,公孫姑娘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們不能不管,不如把她帶在身邊吧,我來照顧她便是”,程英看著公孫綠萼瘋癲哭笑的樣子,
一點也不介意她不知輕重的撕扯捏弄,反而充滿憐憫地道。 “自然,她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們既然看到怎能坐視不理,不過,你我行走江湖,帶著公孫姑娘,未免拖累她病情,須得找個安靜地方,讓她修養,以慢慢恢復”,丘翳風邊沉吟邊說道,這公孫綠萼明顯是受刺激過大,導致神志不清,最要緊的便是找個清靜地方,讓人好好照顧她,人感覺安全溫暖了,自然慢慢可能會好起來。
“是啊,可是我們倆身處異地,將公孫姑娘送到哪去呢?絕情谷嗎?”,程英蹙起秀眉道,心裡在想,不知道黃蓉師姐會不會願意接收公孫姑娘,畢竟素無淵源,又已經瘋癲。
“看來隻好先去趟絕情谷了,有身邊親近的人照顧她,應該會好的快些”,丘翳風聞言點頭道,程英自然順從,讓兩個女孩子睡在屋中,他在這戶農家的院中打坐了一晚,第二天兩人帶著公孫綠萼便上路了,這次卻是極為快捷,不像先前,從重陽宮下來,一路遊山玩水,到處玩耍,到出陝路二人已用了二十余天時間。
丘翳風和程英距離絕情谷並不遠,除了問路用了些時間,當天晚間就到了通向絕情谷的小河,在河邊尋摸了一會,找到小船,二人便帶著公孫綠萼往谷內行去,中間有山石擋住去谷的路徑,又花些時間,程英才找到了通往谷內的機關。
到了絕情谷中,已是中夜,丘翳風和程英未受任何阻攔便進入了谷中深處,看到明亮的月光下還最後盛開著的部分情花花朵,地面上更是落滿一層層美麗的花瓣,程英欣喜,便要靠近觀看,丘翳風一驚,連忙拉住她道:“英兒,千萬小心,這種花樹叫做情花,整個植株都有毒,花朵和枝乾上生有尖刺,被刺中一點就會中毒”。
“啊?這麽厲害啊,可是情花好漂亮,我離遠點看行嗎,丘大哥?”,程英嚇得一吐舌頭,眉眼彎成新月狀嬌聲征求著丘翳風的意見。
見這溫柔嫻淑的女孩兒用撒嬌的語氣向自己求肯,丘翳風心中一酥,暖暖的,松開手道:“隨你吧,看吧,看吧,不過千萬不要動手,中一點點毒沒事,只是十二個時辰不能動之念,中多了,不用引動,毒素自己就會發作,到時會極痛苦”,還是忍不住用嚴肅的語氣告誡了一聲。
“絕——情——谷——!呵呵”,公孫綠萼聽到丘翳風說情花便神色一愣,此時突然想到什麽,拍手緩緩道,接著興奮起來,圍著谷中園圃跑了起來,邊跑邊開心的笑著呼喊。
她這一打岔,程英自然也看不成情花了,忙去追趕,丘翳風緊隨其後,心想:“這下不用叫谷中人了,估計都會出來”,等追上公孫綠萼將她拿住,谷中仍是靜悄悄的,一片安靜,或者說是——死寂!
“啊——!都——死——了——啊——!”, 突然歡快的公孫綠萼停下腳步,拉長聲音哭泣道,接著瘋癲起來。
跑上來的程英忙一把拉住她,不停安撫,對著身後的丘翳風有點發毛的道:“丘大哥!這裡有點靜了吧?”,她也察覺了谷中的異常,按理來講,這麽多宅院,少說也要住六七十人,可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豈不怪異?
“走!我們一個個院子去看看,英兒”,丘翳風拉起靠過來的程英的手,帶著她走向最近的院子。
一間間院落看過,直到看了十余處,丘翳風停下腳步道:“英兒,看來谷中出了什麽事,一個人也沒有了”,月光映著他皺眉沉思的臉,顯得格外凝重,程英有點害怕,不自覺又緊了緊攥著的丘翳風的手。
丘翳風察覺,拍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不怕,我們都身有武功,再說,有丘大哥保護你呢,誰也別想傷害到英兒”。
看到月光下丘翳風柔情而又堅毅的臉龐,程英感覺心安定了下來,覺得一輩子守在這樣的男子身邊,才是真正的幸福,“嚶嚀”一聲,靠在丘翳風手臂上,不再言語。
找到原來公孫綠萼的房間或者是客房,讓程英安撫公孫綠萼睡下,讓她也休息了之後,丘翳風在客廳裡開始守夜。
黑夜漫漫,皎潔的月光透過窗子灑在閉目盤坐的丘翳風身上,仿佛籠了一層銀砂,躺著的程英,透過臥室的格欄空隙看著丘翳風俊美溫潤的臉龐,和挺拔的身姿,心下癡了,醉了,化作水銀般流淌,嘴角含著笑容,靜靜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