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傳膳的時候,康熙驚訝的發現,擺到面前的菜肴,碟子底下,全都點了蠟燭。
“你搞的鬼?”康熙扭頭看向玉柱,不動聲色的問他。
玉柱陪著笑臉,說:“回皇上,夏日,就用蠟燭。冬季,便是木炭。”話不多,卻把原理講清楚了。
康熙點點頭,他吃了幾十年的冷菜,也沒見德庫他們想個辦法,把麻煩解決掉。。
玉柱剛剛上任,就站在康熙的切身利益之上,做了飛躍性的變通,這說明了啥?
設身處地的替君父著想,至忠也。
康熙捋須一笑,說:“你來侍膳。”
身為外臣,先後兩次獲得侍膳資格,唯有玉柱也。
侍膳,看似很簡單,其實心理過程異常複雜。
玉柱夾的菜,若都是康熙愛吃的,那顯然是有問題的。
但是,若全沒夾對,康熙又該不舒服了。
難的很!
不過,玉柱夾了菜後,並沒給試毒太監吃,而是遞到了德庫的面前。
德庫簡直驚呆了,這算哪門子的事兒啊?
但是,康熙明明看出有異,卻隻當玉柱又在耍新花樣,壓根就沒阻止的意思。
“試膳,至忠也。”玉柱懶得和德庫解釋什麽,徑直先嘗了一筷子,算是做了個表率。
只是,令德庫萬萬沒有料到的是,玉柱竟然連續夾了好幾十道菜,都讓他來試膳。
只是,每道菜僅僅是一筷子而已,一百多道菜挨個吃下來,肯定會被撐死的。
一時間,肚子漲得溜圓的德庫,急得渾身直冒冷汗,背心都濕透了。
玉柱輕易不整人,一旦下了手,必定是一劍封喉,直擊要害。
試膳的過程,異常之繁瑣,頗為耗費時間,康熙早就習慣了。
他隨手拿起一本書,翻開折痕處,繼續閱讀。
皇帝不吱聲,包括趙昌在內,明明都看見了玉柱折騰德庫,卻都低著頭,隻當沒看見似的。
德庫算個球,得罪了玉柱,難道不怕梁九功的淒慘下場乎?
玉柱本就是禦前大臣,他手下的禦前侍衛們,就更是不敢吭聲了。
結果,可憐的德庫,吃了烤鴨,吃烤雞,咽下了魚,又來了羊腿。
實在是撐不下去了,德庫心裡明白,繼續硬抗下去,他就是宮裡第一個被撐死的尚膳正了。
“小中堂,呃……小的再不敢了……呃……饒命啊……”德庫一邊打著飽嗝,一邊小聲向玉柱求饒。
玉柱隻當沒聽見似的,又夾來了一條烤羊排,德庫心下大駭,食物都擠到了嗓子眼,實在是撐不下去了呀。
“哇……”德庫心裡一急,一不留神,竟然將食物都吐了出來。
“回皇上,德庫在君前失儀,此乃大不敬也!”玉柱轉身跪到了康熙的桌前,再次惡人先告了狀。
康熙其實早就看明白了,玉柱是故意想整德庫。
不過,玉柱和內膳房的人,鬧了矛盾,真正得利的卻是皇帝。
其中的邏輯,勿須贅言也。
“依你看,應如何處置?”康熙放下手裡的書卷,淡淡的問玉柱。
“回皇上,德庫畢竟是老臣,應當從輕發落。奴才以為,就罰他每日試早晚兩膳便可。”玉柱的提議,絲毫也沒有違反章程之處。
康熙想了想,便說:“他算什麽老臣?就罰他暫去灑掃處,掃幾天樹葉子吧。”
“嗻。”玉柱領旨後,把手一揮,侍衛們便一擁而上,將德庫架了出去。
一旁的趙昌,親眼目睹了玉柱折騰德庫的全過程,心下暗自凜然。
好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小中堂啊!
所謂的暫去灑掃處,實際上,只要沒人提醒康熙,德庫就要在那裡掃一輩子樹葉子了。
問題是,誰敢冒著得罪死玉柱的風險,跑去提醒康熙呀?
玉柱既不打,也不罵,更不吵架,僅僅是按照侍膳的章程,順勢就陰垮了德庫,大大的立了威也!
等康熙史無前例的吃到了香噴噴的熱菜,胃口不禁大開。
玉柱怕老皇帝吃撐了,不敢再給他夾菜。
老皇帝瞪了眼玉柱,卻也知道,這孩子是真心為了他好,便沒說啥,徑直停了筷。
膳罷,老皇帝端起一盞香茗,信口問玉柱:“德庫是怎麽得罪了你?”
玉柱就把今天的事兒,既不添油也不加醋的說了。
“老爺子,德庫得罪了我,倒在其次。他竟敢如此折騰禦前之廚下人,絕非忠誠護主之輩。”玉柱雖然沒有明說,意思卻很明顯。
德庫的做法,若是激怒了廚房裡的人,暗中想報復,倒霉的很可能就是康熙了。
皇帝,最怕的就是群臣合而謀朕。
其次呢,便是臣下鬥法,殃及皇帝,這就太可恨了!
“塞勒,你去伺候德庫上路。”康熙淡淡的作了吩咐。
“嗻。”塞勒也是康熙身邊的老人了,他一聽就懂,這是要貼加官,結果了德庫的性命。
貼加官,就是用紙沾濕了水,一層層的糊住口鼻,讓人窒息而死。
這種死法,向來是宮裡弄死人的首選方法。
家屬收屍的時候,既無外傷,亦不見血,隨便找個借口,就可以糊弄過去了。
離開清溪書屋的時候,玉柱發覺,沿途的太監和宮女們,都把腦袋垂得很低,不敢看他。
嘿嘿,他殺雞給猴看,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趙高,他難道不知道那是鹿麽?
但是,指鹿為馬,試探的就是大家的立場爾。
明知道是鹿,卻承認那是馬,這便是站到了趙高這一邊,和他成了一夥的。
玉柱是老官僚了,他只需要眾人怕了他,乖乖的聽話即可。
在玉柱的積威之下,到了那一夜,可以省多少麻煩事兒?
接下來的時間裡,玉柱足足花了十天的時間,調整了內膳房的傳膳規矩。
以前,皇帝傳膳後,試膳太監們必須當著皇帝的面,挨個菜的試毒。
這實在太浪費時間了,也太沒效率了。
玉柱呢,改變了這種做法。
廚下每炒出一個菜,就由兩名侍衛、兩名提膳太監和主杓的廚師,他們五個人各嘗一次菜。
說白了,就是這五個人,組成了性命攸關的共同體。只要菜品出了毛病,五個人必須一起死!
玉柱向來都相信體制的製約力量,而不相信虛無縹緲的所謂忠誠。
菜品剛出鍋就試毒,五個人一起盯著,再到擺上皇帝的跟前,時間至少超過了半個時辰。
若是真下了毒,這五個人肯定先出了問題。
玉柱小作改革之後,康熙終於放心的吃上了熱飯熱菜,胃口不禁大開。
當然了,玉柱並沒有去觸碰既得利益集團的根本利益。
德庫的死,那是因為他得罪了玉柱,必須死。
大家該得的利益,依舊一文不少的落袋。
說白了,皇帝都默許內務府的人貪汙,玉柱又何必多事呢?
玉柱一出手,就整死了伺候皇帝二十幾年的德庫,誰還敢給他下絆子呀?
宮裡的規矩,向來都是,只要動了手,就必須往死裡整,不能給仇人留下喘息反撲之機。
玉柱的雷霆一擊,獲得了眾人的一致好評。
若是他心慈手軟了,輕輕的放過了德庫,大家反而會不怎麽怕他了。
出暢春園的路上,玉柱碰見了魏珠的對食戶,內禦茶房的姑姑,哈達納拉氏。
“請小中堂大安。”哈達納拉氏畢恭畢敬的蹲身行了禮。
面對亂拋媚眼的哈達納拉氏,玉柱隻當沒看見似的,淡淡的說:“罷了。”繼續邁步往外走。
只是,哈達納拉氏卻小聲說:“小中堂,奴婢過幾日便要放出宮去了。”
玉柱依舊隻當沒聽見似的,邁步走了。
宮裡的對食,也就是太監和宮女們,為了彼此的生理或是心理需要,結成的假夫妻。
哈達納拉氏確有幾分姿色,不過,玉柱就算是再餓,也不可能去碰皇帝身邊的宮女。
回到淑春園裡,玉柱硬拉著隻穿了比基尼的錢映嵐,在水池子裡,快活了一番。
四面都有的親水台階,發揮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巨大功用。
等玉柱帶著錢映嵐回到慶府之後,卻見,府門前,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嗯,玉柱現在成了膳房的總理,聞了錢味兒的商人們,怎麽可能不來拜他的碼頭?
剛進二門,玉柱就聽四喜家的稟報說,頔二奶奶又來找曹春借銀子了。
嗯,因為逼迫宗室被殺一事,康熙徹底的厭了頔二奶奶。
今天,康熙還隱晦的提過頔二奶奶放印子錢的事兒。
說白了, 這就是康熙的遷怒了。
宗室被殺,乃是天大的事兒,康熙又舍不得殺親兒子,怎麽辦呢?
等四喜家的走了後,玉柱叫來貼身管事劉武,小聲吩咐了幾句,劉武便領命下去了。
頔二奶奶又借到了兩千兩銀子,坐在馬車裡,心裡正美滋滋的。
突然,馬車停了,頔二奶奶掀起了車簾,朝外頭一看,立時嚇傻了眼。
趕車的,換成了個陌生人,並且把她帶進了一座極其陌生的宅子裡。
“豐兒,你快下去看看,這是何地?”頔二奶奶心亂如麻的催促豐兒下車。
豐兒還是個小丫頭,她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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