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確實沒有做什麽讓李治不安的事情,說真的,就目前為止,雲初還不配讓他感到憂慮。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身邊有了這頭巨熊之後,李治覺得自己的風疾似乎都變輕松了很多。
尤其是每日裡帶著巨熊在宮裡漫步之後,不論是心情,亦或是身體都覺得輕松不少。
要知道他往日裡擔心風疾發作,就懶得動彈。
巨熊的身體臃腫,走起路來自然是慢慢吞吞的,恰好,李治也不喜歡快速走動,再加上一個手比較賤,一個嘴巴比較賤,所以,一人一熊走走停停,東看西瞅的,能耽誤很長時間。
只要到了吃飯的時間,也是巨熊最喜歡的時間,這頭熊與別的熊不太一樣,越是肥膩的東西它就越是喜歡,以至於啃竹子這種事情,反倒成了它磨牙的零嘴。
巨熊有一隻碩大的盆子,每次到了李治的飯點,巨熊就會叼著盆子湊過來,於是,李治耐不住巨熊可憐巴巴的眼神,往往會把飯桌上最肥膩,油水最多的菜親手倒進巨熊的餐盆裡
李治不知道的是,正是每日裡堅持漫步,與清淡的飲食,恰恰是減輕他風疾症狀主要原因。
於是,巨熊越來越肥,李治卻越發的顯得清瘦。
吃什麽東西對李治來說是無所謂的,但是對巨熊卻很重要。
所以,每當李治帶著巨熊在宮裡漫步的時候,除過那個跟巨熊一樣強壯的巨漢,沒人敢靠近他。
不是害怕巨熊,而是害怕李治,宮人們跟巨熊混熟之後,每個人都知道這頭熊除過喜歡抱人大腿,會不小心扯破衣衫之外,沒有別的傷害力。
倒是李治
他最近的脾氣很差,杖責了很多人。
他隻對那隻巨熊有好聲氣。
巨熊折斷了一根竹筍,這是一根箭竹筍子,喀嚓喀嚓兩口就吃掉了竹筍的外皮,等竹筍鮮嫩的內芯,露出來的時候,巨熊咬了一半,然後蹲地上沉思良久,終於抓著竹筍內芯送給了李治,邀請他一起吃。
李治自然是不吃的,不過,巨熊的行為很明顯的討好了他,於是,李治就讓宮人給他拿一柄鏟子過來,就帶著巨熊四處搜尋剛剛長出來不長時間的嫩筍。
只要找到一顆嫩筍,李治就用鏟子鏟下來丟給巨熊。
李治一路走,一路鏟,巨熊一路走,一路吃。
走出竹林的時候,李治的額頭微微見汗,見前邊就是武媚的寢宮,就隨手丟掉鏟子,背著手走進了寢宮。
貪吃的巨熊落後了好大一截,等它吃完竹筍,李治已經不見了去向,就抬起頭仔細地嗅嗅,就追尋著李治的氣味慢慢吞吞的來到武媚的寢宮。
猶豫良久,終究沒有進去,它還記得上一次在這個寢宮裡拉下來了老大一堆青團,是被那麽大的一群人怎麽教訓的。
所以,它乾脆趴在宮門前,曬著暖和的太陽,不一會就呼呼大睡起來。
武媚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還是拿著手帕擦拭李治額頭的細汗。
“唉,陛下又伺候那頭熊了嗎?”
李治瞅瞅武媚道:“是遛熊。”
武媚輕笑道:妾身怎麽覺得更像是熊在遛陛下呢?”
李治哈哈笑道:“管他誰遛誰呢,只要朕心情舒暢,比什麽都重要。”
武媚笑道:“這倒也是一個道理。”
李治低頭看看武媚高聳的肚皮道:“等你生下孩子,朕就給你冊封。”
武媚艱難的施禮道:“謝過陛下。”
李治擺擺手坐在錦榻上,喝了一口湯水道:“弘兒呢?”
武媚指指遠處的花閣道:“在寫字。”
李治沉默片刻又對武媚道:“我的女兒放在雲氏家中,
你就不想念她嗎?”武媚搖搖頭道:“不想念,因為這是她的劫難,臣妾不想在給她帶來任何禍患。”
李治笑道:“伱即將貴為皇后,還能給她一個小小孩兒帶來什麽災禍呢?”
武媚站直了身子道:“妾身聽聞,陛下在讀了一首讖語之後,便茶飯不思,長籲短歎,可有此事?”
李治皺眉道:“憂思所致。”
武媚輕聲道:“參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宮。
遺枝撥盡根猶在,喔喔晨雞孰是雄。”
李治瞅著武媚道:”你怎麽看李淳風,袁天罡所著的推背圖?”
武媚道:“兩位仙師就說有通天徹地之能,對於他們所著的推背圖,陛下還是要多一些心思才是。”
李治大笑道:“朕召李淳風進宮講解推背圖,誰知曉,李淳風竟然說,不可說,不可說。
即便朕以昌樂縣男的爵位相贈,他依舊說什麽,不可說,不可說。
卻又與朕說起玄奘法師念經除女妖之事過於詭異,由此,朕判定推背圖信不得。”
武媚道:“玄奘法師之事,眾說紛紜,玄奘法師自己卻從未為自己說過一句話,除過撰寫了大唐西域記之後,就潛心翻譯經書,怎麽連他這樣的老實人也無端招來了指責呢?”
李治從袖子裡摸出一卷書遞給武媚道:“你且看看這部西遊釋厄傳,朕在這本書裡看到了很多很有意思的東西。”
武媚卻轉身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更加厚實的西遊釋厄傳遞給李治道:“陛下,不妨看看這部。”
李治翻開武媚拿來的那一本厚的西遊釋厄轉翻開第一篇瞄了一眼道:“這根本就不是同一類的東西。”
武媚笑道:“陛下就當閑書看,倒也有趣。”
李治瞅著書本,忍不住念誦出聲。
“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自從盤古破鴻蒙,開辟從茲清濁辨。覆載群生仰至仁,發明萬物皆成善。欲知造化會元功,須看西遊釋厄傳。
咦?怎麽是道家的口吻?”
武媚的眼睛笑的彎彎的。
“您這是看出來了?繼續往下看,您還會發現更多有意思的東西,等您看到最後,就能讀出一股子佛道相爭的味道來。
如果您不管這些東西,只看故事的話,就會發現是一本很好看的故事書。
新奇,有趣,幾乎佔遍了,而且書裡面的玄奘,就是一個不解風情的呆子,不食人間煙火的呆子,一個遇到事情就會大哭的呆子。
事實真的是這樣的嗎?玄奘大師的意志何等的堅韌,行事作風又是何等的百折不撓。
妾身去大慈恩寺見玄奘大師的時候,用這件事來打趣他,玄奘大師一笑了之,還說,盡信書,不如無書。
這句話雖然出自孟子,從玄奘大師口中說出來,卻讓臣妾多了一絲明悟。
因此,臣妾如今也只能向陛下進言,盡信書,不如無書。”
李治點點頭,拿著武媚給他的那本西遊釋厄傳去花閣看了一眼正在專心寫字的李弘,耐心的指導了一陣子李弘的書法,就把那本書塞巨熊嘴裡,背著手悠哉悠哉的走了。
送走了李治,武媚覺得自己的手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了,今天雖然搪塞過去了,保不準日後又有人會翻出那本推背圖來說事。
“參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宮。遺枝撥盡根猶在,喔喔晨雞孰是雄。”
武媚重新誦念了一遍這句讖語,忍不住抬起頭,看著宮殿高高地藻頂,神情逐漸變得堅毅起來,只是,這樣的武媚看起來一點都不好看。
雲初學劉仁軌從一個肮髒的水坑裡撈了一把水輕輕地嘗一下,一股子苦澀的味道瞬間就彌漫了他的口腔。
“呸呸呸”吐掉鹼水,又用清水漱口之後,才對劉仁軌道:“這已經是我們洗過兩遍的鹽鹼地,沒想到鹼味還是如此的濃烈。”
劉仁軌同樣漱口完畢之後道:“良田變鹽鹼地不過是幾年的事情,而鹽鹼地變良田,卻需要很長時間。
這是一定的,不過,你們也沒有白白做事情,現如今,鹽鹼已經減弱了很多, 估計再有兩年,就能種莊稼了。
堅持下去就有好結果。”
雲初苦笑一聲道:“總覺得花費如此大的代價,就為拯救這麽一些田地,有些不值得。”
劉仁軌道:“世上有什麽財富能與土地相媲美呢,不管是戰亂,還是災禍,人可以換一遍兩遍,而土地不會增減,是永恆存在的,當然,除非遇到滄海桑田一般的變化,否則,土地才是最珍貴的。”
雲初嘿嘿笑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土地即便永恆,人也只能擁有一世,即便是再永恆,人卻享受不到永恆的好處,所以說,何苦來哉?”
劉仁軌詫異的看著雲初道:“縣丞怎麽會這般想?這片土地即便是我們死了,還有子孫需要這片土地養活,子孫沒有了,還有其他人需要這片土地養活呢。
如果我們不拯救這片土地,難道要留給子孫更多的鹽鹼地嗎?
如果子子孫孫都如同雲縣丞想的一樣,豈不是我們在哪裡就禍害一片土地,然後丟棄不管,繼續去找新的土地,長此以往,再多的土地也不夠我們禍害的。”
雲初被劉仁軌這種後世環保人士才能說出來的話給震驚的不成。
就這一點來看,劉仁軌的情操,就比他的情操高尚一百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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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有些難寫,主要是武媚應對推背圖的詰問,要把寫的合理,又機智,有些難,換了四種寫法都不滿意,最後還是憋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