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宮,扶蘇宮殿書房。
“什麽?”
“陛下竟給公子安排了新老師?”
一道難以置信的聲音險些將殿門都給掀了,出聲之人是已年過半百的老頭——博士淳於越,更是當朝仆射與儒家在帝國為官的魁首。
同時,
他還是大公子扶蘇的老師!!!
今日朝議結束後,淳於越如往常一般到扶蘇寢殿打算教授其儒家經典,卻被告知此事,瞬間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連個信都沒有,就被炒魷魚了?
扶蘇萬分為難的看著淳於越。
昨日父皇遣人來寢殿告知為他與諸位皇弟尋了一位“老師”,告知他新上任的老師開設「學宮」,朝議半個時辰之後須去「學宮」讀書。
“此事千真萬確,我也是昨夜才得知此事。”
淳於越有些失力跌坐,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始皇陛下一聲令下,竟然就給長公子換了老師……這讓他如何接受?當初始皇陛下親口下令由他教導扶蘇公子的場景淳於越還曾記得:他雙唇不斷顫抖,激動的留下了一行清淚。
這是何等信任於他啊!
諸子百家之爭,栗來已久。
始皇陛下自掌實權之後,一向重用法家李斯等人。帝國一統後,他雖官至仆射,也並未有舉足若輕之位。
當初他力推分封,卻遭昔日好友李斯駁斥。始皇陛下最終聽從李斯之策,在帝國境內施行郡縣!
他自幼熟讀儒家經典,一腔熱血隻為在朝為官之時施行「儒家仁義」,卻敗得一塌塗地。
但他還有一張底牌——扶蘇殿下!
經過這麽多年的講學,淳於越終是將扶蘇浸淫為一位熟知儒家仁義道德之人,其仁德之名天下盡知。
若身為長公子的扶蘇能夠順利繼承大統,成為太子,那作為老師的淳於越自會帶儒家鼎力支持!
志同道合之下,他斷定自己必會實現抱負——推分封!
而今始皇陛下卻要給長公子換老師……
難道自己付出了大半輩子的心血要付諸東流?
淳於越慌了,唯有此事萬萬不可接受!當下唯有先找出陛下冊封的諸公子新師到底是何人才好。
驀然他猛的抬首,雙目緊緊盯著扶蘇。
“公子可知……新任老師是何人?”
淳於越倒想知道,除他之外到底何人有能力擔任長公子之師?
扶蘇聞言也是微微一怔,細細思索一番之後蹙起眉頭,搖頭遲疑道:“不知,父皇僅派遣人將此事告知於我,卻並未提及是何人。”
如此神秘?
霎時間淳於越傻眼了。
近日除將為陽紫公主陪葬的駙馬柳白之外,未曾有新臣入鹹陽。
那應是已是朝中重臣。
莫非是李斯那廝……?
柳白出手殺了十八公子胡亥老師——趙高這事,儼然人盡皆知。
趙高精於秦律,而李斯則是法家之人。
淳於越很難不想歪啊……
“公子今日去「學宮」,可否讓老臣陪同?”
“老臣已任公子之師多年,想見公子新師一面,若他學識造詣在我之上,老臣便也放心了。”
淳於越現在心中豈止有點慌啊,還夾雜了幾分震怒!
好一個帝國左丞!
好一個李斯!
咱這「果樹」自小悉心照料,時刻施加「儒家仁義」之肥,這尼瑪都快熟了,你來搞偷家這一套?
不愧是法家。
竟然一點仁義道德都不講!
淳於越儼然已是認定這諸公子新師必定是老狐狸李斯,心中忍不住痛罵起來。
父皇之命不可違,扶蘇必定會去面見新師。
然淳於越畢竟認真教導他數十年,使得他知曉仁義、胸懷天下。這請求他略一思索,也就應了下來。
先生不放心弟子,也是情有可原。
————
日暖風恬,碧空如洗。
鹹陽宮,學宮。
“十八弟在此也就罷了,怎麽大哥竟也在此?”
“淳於越博士博聞多識,父皇竟然也讓大皇兄來這「學宮」。”
“咦?”
“十八弟與淳於越博士的怎麽面色漆黑,可是病了?”
“……”
柳白剛踏進這學宮就聽到這些閑言碎語,視線立刻掃了一圈兒,立刻看到了扶蘇身邊陰沉著臉的老頭,以及……
“唰——”
不好!
連忙頭一歪躲過一隻衝他嘴而來的臭鞋,柳白順著那飛來的方向看過去,看到那雙噴火的桃花眼!
呦呵?
胡亥這廝完全沒學到精髓啊。
胡亥眼看竟然沒中,眼神一暗,立刻跑至柳白身前,抬起右拳就衝著柳白臉上打去!
上次的教訓還是不夠啊……
柳白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胡亥的手腕,用了一股巧勁兒將其拳頭改了個方向,順便加了幾分力,直衝那隻左桃花眼而去。
一聲悶響。
那拳頭竟然生生打在了胡亥的左眼上。
用力之大,一拳變青腫!
“哎呦!”
胡亥被自己這一拳打的後退趔趄幾步,疼的他直叫喚!
柳白往前一步,用手撐住了胡亥後腰,痛心疾首道:“舅哥啊,你是有什麽特殊癖好吧?竟然剛見我就玩兒自傷啊……”
猛的往旁邊撤出幾步之遠。
胡亥一手捂著自己疼痛不已的左眼, 一手點著柳白,氣的渾身顫抖。
“柳白,你真該死啊!”
“多次冒犯本公子就算了,竟膽敢殺了中車府令!”
“不過是皇妹的「殉葬品」罷了,到那時本公子必將你千刀萬剮!”
小指掏了掏耳朵,柳白淡淡說道:“怎麽?小舅哥是在咒陰嫚死?”
爭吵爆發的電光火石之間,學宮內所有皇子還沒反應過來,胡亥就已經是青了眼眶。
等扶蘇回過神來,他立刻快步上前去阻止這場鬧劇。
“十八弟,不得無禮!”
胡亥看扶蘇過來開口幫柳白,立刻冷笑一聲,把鞋子一順,捂著左眼一個人去生悶氣了。
離得他們遠遠的!
“十八弟是幼子,從小養尊處優慣了,口直心快。他對小妹沒有惡意,你別誤會了。”
至於扶蘇則是衝著柳白歉意一笑,還替胡亥解釋了一番。
“這性子,慢慢調教即可。”
柳白淡淡說道。
調教是為何意?
扶蘇一懵,又在瞬間發現柳白所穿衣物竟然是麻利的勁裝。
誒?
此處不是諸公子學習之所,柳白怎麽來了?
於是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好奇的問道:“妹夫啊,你怎麽會在此處?”
柳白聞言,跟上次一般意味深的看著扶蘇,雲淡風輕的開口:“此地為「學宮」,作為父皇親自冊封的諸公子之師,自然是來給舅哥們上課的。”
瞬間。
扶蘇臉上的笑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