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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想要得到源堡?”

　克萊恩又問了一遍。

　他沒有也不打算給阿蒙太多思考的時間，因為他自己時間有限，心情還有些煩躁。

　克萊恩揮了揮手，讓周圍由灰霧構建築的人影全部消失，他直面阿蒙，憑借扮演偉大存在“愚者”一年多的豐富經驗和演技，在氣勢上竟然完全沒有落入下風。

　序列3的“愚者”質問天使之王“時天使”，夢中的源堡上氣氛一度有些怪異。

　阿蒙的表情也有些怪異。

　而作為被邀請者，阿蒙捏了捏眼眶，又捏了捏眼眶，觀察著克萊恩的表情，似乎在權衡著什麽。

　克萊恩皺了皺眉，身體前傾，雙臂壓在了青銅長桌上。

　“你在擔心什麽?”

　他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從他帶著源堡稍微嶄露頭角開始，欲望母樹，查拉圖，各類邪神，阿蒙，那麽多人對源堡都有想法，他竭盡全力才把它保住。現在他遇到生命危險，保不住了果斷作出取舍，主動要把源堡暫時丟給別人，特地想辦法召喚來了可能最想要源堡的阿蒙，阿蒙反而不樂意接了。

　克萊恩越想越覺得有種惡劣的仿佛幸災樂禍的情緒在心中滋生，語氣不由自主地梅迪奇起來:

　“天使之王級別的‘欺詐者’難道是在擔心被我欺詐嗎?”

　雖然是在源堡上，又在夢境裡，但是克萊恩沒有撒謊，也沒有做過多的偽裝，攤手道:

　“如你所見，我現在遭遇了極其危險的事情，只有把源堡交出去才有可能暫時安全下來。”

　“我相信，源堡對你，對這三條途徑，甚至是不相鄰的其他高序列，都應該有極大的吸引力。”

　說完，他閉上嘴巴，緊緊盯著阿蒙的表情。

　雖然克萊恩也沒指望從這個“欺詐者”的臉上看出什麽來，但是這個行為能表達出自己的決心。

　這是一個不太困難的選擇，至少在克萊恩看來答案是一目了然的——源堡是好東西，能把配方和非凡特性聚合過來，承載著成神的希望，是他實現願望、不辜負真實造物主對自己的期待的“捷徑”，但現在情況危急，如果不把源堡交出去，他連未來都沒有了，抱著源堡被殺死又有什麽意義?

　更何況，這件事物本來就是“捷徑”！

　只要帶著源堡，就能擁有“成為神靈”，“成為第二個福生玄黃天尊”的可能……老實說，克萊恩不想松手，一點都不想松手，他在成為半神後就逐漸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唯有把所有東西和力量都拿在自己的手裡才安心。但事實往往不盡如人意，現在就到了他必須選擇斷尾求生的時候了。

　克萊恩也不是完全不心疼源堡，雖然自己已經序列3，但如果失去了源堡，塔羅會就再也開不起來，相當於和天南海北的塔羅會成員直接斷了聯系。

　而反觀阿蒙，如果對方得到了源堡，那自己從一個天使之王的手中把它搶回來的可能性也無限接近於零，他將不再是神秘莫測的“愚者”先生，失去強大的佔卜能力，失去神秘的外衣，甚至尊名中都不再能使用“源堡和靈界的眷者”……但和死亡比起來，源堡又顯得不那麽重要。

　我說不定馬上就要死了，想那麽多幹什麽！

　過了大概半分鍾，阿蒙臉上那似略為嚴肅一些，似乎是在思考的表情消失了，祂將面前的餐盤向前推——作為序列3的“無面人”，克萊恩意識到阿蒙還有著不錯的用餐禮儀和交際常識，這或許可以歸功於曾經那位遠古太陽神的教導——然後朝著長桌對面的“愚者”露出一絲笑容:

　“你知道‘源堡’到底是什麽東西嗎?”

　“還有，不用著急，我們在夢裡，雖然看起來是我們在對話，但實際上只是靈性和信息的交互，不會佔用你多少的逃命時間。”

　克萊恩有種想要皺眉的衝動，但這個問題正好也是他一直以來搞不清楚的，於是他不動聲色地回答:

　“我不知道，雖然我很想知道，但，就算你告訴我一些情報，我也不會給你源堡以外的任何報酬。”

　休想從我這裡得到任何不該給你的東西！

　看到克萊恩這麽執著地打算把源堡硬塞給祂，阿蒙臉上的笑容再次僵硬了一下，但祂似乎也想好了什麽，沒有任何阻礙地繼續說道:

　“現在這樣的場合真是有趣，我從來沒有想到，居然會和你以這種方式見面。”

　“哦?”大概是心靈鏈接掛久了，聽到阿蒙講話，克萊恩再一次忍不住梅迪奇起來，“那你希望是什麽樣的見面方式，我以非凡特性的形式和你見面，然後你拿著我的非凡特性打開源堡的大門?”

　阿蒙也跟著笑，看不出憤怒:

　“……你的語氣確實讓我懷念，‘倒吊人’選中了你之後，祂也屁顛屁顛地來眷顧你了?”

　“‘倒吊人’是指‘牧羊人’途徑的序列0?”

　克萊心中一動，他也不覺得和“戰爭天使”相處過的神話生物會對挑釁沒有抗性，主要是想試一試阿蒙的反應，看看祂的應對。阿蒙對梅迪奇有一些限度內的不待見，克萊恩猜測大概還是“救贖薔薇”的原因，此時沒什麽沮喪的情緒，未掩飾好奇地提出了問題。

　阿蒙微微點頭道:

　“對，這象征墮落自性，當然，如果你想從正面意義上解釋，那就是犧牲和承擔。”

　克萊恩那在輕輕敲擊青銅長桌的手指停頓了一秒，說道:

　“我以為這是你取的綽號。”

　——據克萊恩所知，“真實造物主”因“救贖薔薇”誕生，因遠古太陽神的隕落而生，繼承了極度瘋狂的人性和極度的痛苦，所以長時間以不正常的瘋狂模樣呈現在世人眼中。一想到那恢復理性之後和自己交流的真實造物主，他突然有點想知道阿蒙對這位邪神究竟抱有什麽樣的態度。

　阿蒙撫了撫單片眼鏡，呵呵笑道:

　“我對神靈們一直都很尊重。”

　“瀆神者”說這句話真是違和啊……克萊恩思索了兩秒:

　“真實造物主對我說過，祂是遠古太陽神的人性，祂更願意把‘大災變’稱為‘背叛之宴’。”

　阿蒙有了些反應，祂也不覺得囉嗦，單手托著下巴看著克萊恩，搖了搖頭:

　“祂?祂不是。”

　“東大陸曾經擁有著很多城邦，但我親眼看到它們在災難中被毀滅，盡管我並不在乎他們。”

　“你認識梅迪奇，那你應該聽過這個名字——‘暗天使’薩斯利爾，祂的說辭是什麽樣的?”

　克萊恩點頭:“環繞在遠古太陽神身邊的八位天使之王之一，天國副君……”克萊恩說完這個簡介，忽然理解了阿蒙的意思，有些驚駭莫名:“你是說，真實造物主不是遠古太陽神的人性，而是暗天使?祂是和風暴之主，永恆烈陽，知識與智慧之神一樣的存在，原本是天使之王，然後從造物主的屍體上攝取了好處成神?前者三位成為了正神，而暗天使薩斯利爾因為權柄的問題瘋掉了?”

　阿蒙沒有回答，但祂的表情同樣沒有變化。

　“……”

　克萊恩認真地思考了幾秒，他短暫地回憶起自己和真實造物主交流的日子，回憶起那些不像作假的，真實的舊日遺民的話語，思考著說道:“真實造物主自稱遠古太陽神的人性面。”

　阿蒙沒有直白地反駁:

　“三個叛徒同樣自稱我父親的靈性所化，是父親的智慧，權柄和心臟，但祂們是嗎?”

　“‘暗天使’薩斯利爾真是你父親用自己一根肋骨創造出來的?”

　阿蒙臉上的笑容變淡了不少，像是真的在為這件事情感到不滿:

　“是的，祂將自身一部分特性和對應的負面人格分離了出去，以自身肋骨為材料，造出了‘暗天使’薩斯利爾。”

　“如果不是這樣，梅迪奇那種傲慢自大的家夥又怎麽可能服從所謂的神之左手，天國副君?

　“如果沒有薩斯利爾的反叛、牽扯和影響，就算黑夜、大地、戰神和其余天使之王聯手，也沒可能讓我的父親隕落。”

　……克萊恩瞳孔地震，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歷史碎片被點亮許多。

　參與的神竟然有這麽多！

　而且——如果薩斯利爾是一部分遠古太陽神的負面人格，那祂為什麽要拉起一幫人殺死自己?祂為什麽要這麽做，那時候發生了什麽，對遠古太陽神來說，又有什麽事情是比死亡更可怕的?

　看來“救贖薔薇”的事情對阿蒙的影響還挺大……克萊恩也沒有在這方面繼續掰扯下去的打算，乾脆終止了這個話題，又問:“你有沒有辦法取走源堡?”

　阿蒙一副不太想討論的樣子，但還是堅持討論了:

　“當然，我有辦法，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克萊恩並不懷疑這個頂級的偷盜者有辦法把源堡也偷走，事實上他覺得阿蒙做不到才奇怪。

　他直接問:

　“你想怎麽做?我知道你是欺詐者，但你也應該清楚，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欺詐毫無必要。”

　“你現在不是要從我手中騙走、搶走源堡，而是我將它給你。”

　給我?讓我去接替你被追殺的命運?你的想法可真好——不過也未必十死無生，源堡是靈界的至高處，只要祂想辦法，避開一個途徑不相鄰、還沒有相關的靈界權柄的神並不是不可能。

　得到源堡之後，我可以很輕松地找到帕列斯·索羅亞斯德的位置，盡快集齊成神的要素，然後尋找儀式對象……魯恩現在的黑皇帝，被列奧德羅卡在生死之間的那個，不就是很好的偷盜對象嗎?

　當然，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前提是，列奧德羅不再敵視自己……或者祂死了，沒有人能攔住自己。

　阿蒙笑了笑，捏捏自己的單片眼鏡:“我當然知道。”

　克萊恩當然不會試圖和“欺詐之神”達成任何約定或者合作，這就是把自己往人家的刀口上遞。見阿蒙似乎是答應了，克萊恩便想到另一件事，轉而問道:

　“你似乎一直在找我，查拉圖找我用了很久，最後還是依靠非凡聚合，但你似乎能夠明確我所在的位置，你是怎麽做到的?”

　阿蒙頭一次遇到一上來就問途徑的非凡能力這種機密問題的，但身在源堡的夢境，祂不能偷盜對方的想法。祂想起了一件事情，抬手調整了下單片眼鏡的位置，饒有興致地問道:

　“你在身上放了一塊單片眼鏡，還戴上過。”

　“這都不用我自己準備了。”

　“……”想到自己屢次克假蒙威的事跡，克萊恩尷尬了一秒，又思考了一秒，決定如實回答，“難道戴上眼鏡就會被你發現?這聽起來像是尊名的效果，但你的尊名裡可沒有這一條。”

　阿蒙頓住，看了克萊恩一眼，一點點浮現出笑容道:

　“看來你和梅迪奇的關系比我想的還要好。”

　“話說回來，夢中的你並不是身高兩米三的半巨人啊，梅迪奇那家夥竟然還有功夫和你說我的事情，等下次，如果遇上祂，我要變成你的樣子，在祂面前，再戴一次單片眼鏡。”

　……你一個完整的天使之王，要不要這麽無聊啊……這就是所謂的“惡作劇之神”?克萊恩又尷尬了一秒，聽得一陣感慨，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了。

　他沒想到堂堂時天使居然會在意這種小事情，而且似乎還有種古怪的執拗在裡面。

　阿蒙按了按那水晶雕成的單片眼鏡，轉而說道:

　“在因蒂斯被襲擊的時候，你戴上了單片眼鏡，戴在右眼，是正確的位置。”

　祂似乎極有耐心，克萊恩也不知道祂為什麽這麽好說話。

　“如果你有模仿我，且完成了正確的模仿，那我也許能借助命運產生的漣漪察覺到這件事情。”

　也就是說，早在幫助梅迪奇的那時候，阿蒙就已經注意到我了……

　克萊恩微微後仰，沒有表現出恐懼，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風暴之主參與過“救贖薔薇”，和阿蒙之間有著極大的矛盾，而當時正是對方晉升雙途徑神靈的時刻，因此阿蒙不敢靠近。

　雖然對方並不是刻意這麽做的，但客觀上來說，自己被風暴之主保住了性命。

　不然等不到查拉圖對自己動手，阿蒙就已經順藤摸瓜過來把自己寄生了。

　說起來，阿蒙的態度有些奇怪……祂為什麽總是跟我談起過去的事情?祂是想要表現自己很念舊，很有人性，值得信賴嗎?

　“你似乎很了解神棄之地?在神棄之地，像白銀城一樣還未毀滅的人類聚居點有多少個?”

　阿蒙目視著前方，表情不變地說道:

　“我知道的不超過十個。

　“在這方面，白銀城是幸運的，至少看得見也有能力去觸及曙光。”

　這意思是，白銀城距離“巨人王庭”這神棄之地的大門夠近，不需要九死一生才能抵達，而其他城邦再怎麽於黑暗裡堅守，再怎麽派出探索小隊，都只是在做徒勞的掙扎，沒可能找到出口?確實，從這個角度講，白銀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這純粹看和哪邊比……克萊恩並沒有思考太多。

　他全神貫注於阿蒙的話語，他覺得阿蒙的表現很奇怪。

　祂似乎一方面在表現自己對“父親”的懷念，和對背叛之宴的憎惡來展現自己的“人性”，同時又似乎對源堡的事情避而不談，仿佛並不願意獲得源堡，和一直以來的行為大相徑庭。

　“欺詐之神”這是在幹什麽?克萊恩當然不會直接去問， 他尋思這大概也是欺詐的一種，可能是在想讓他放下一些警惕——在現實中這些手段可能有效，但這是在源堡上。

　缺少了非凡能力的誘導，缺少了環境、語氣、表情動作和肢體語言的配合。

　克萊恩完全沒覺得自己有被騙到。

　“還是來談談源堡吧。”

　克萊恩說:

　“你似乎一直想告訴我一些東西，源堡到底是什麽?”

　“你又要怎麽把它取走?”

　TBC

　——————

　阿蒙: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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