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善堂是專門存、埋死人的地方,那些沒有親人認領的屍體都被送到這或義莊。
這裡陰氣很重,以前即便是晚上,這裡也是燈火通明,常有腐爛有毒的屍體被送來,連夜就得埋葬。
心善堂和義莊起源於廣東一帶,隨著做慈善的人漸多,心善堂和義莊也在南方很多地方興起,為很多死後沒人收屍的孤魂野鬼安置一塊安身之地。
送到心善堂的屍體,無論生前是乞丐還是殺人犯或死刑犯,都會得到一口薄棺,對他們來說,也算是死後有安了。
由於敵機不間斷的轟炸,心善堂和義莊晚上便不再點燈,天黑後整個心善堂黑漆漆的格外滲人,再加上這裡散發著一種特殊的味道,這讓已經到了這裡,躲在暗處觀察的許輕醉時刻有一種想返回的衝動。
這裡平時沒事請人也不來,所以牆頭不高,牆上也沒有尖刺之類的防盜物。
說服自己後,許輕醉將煙葉卷成團塞住鼻孔,一個助跑,腳尖在牆面上一蹬就騎到了牆上,看清院內沒有障礙物才輕輕跳入。
院子裡漆黑一片,連個狗叫聲都沒有,遠處的炮聲也難得停止了,四周靜的嚇人,許輕醉心砰砰跳,他從未來過這裡,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更不知道警察局送來的死人,會單獨放還是跟別的屍體放在一起。
白天他經過這裡時,看到這裡大門緊閉,幾個送屍體的都被看門的老頭擋在門外,雙方因此發生爭吵。
送屍體的人說心善堂不收屍體,還開著幹嘛。
老頭說就是因為關門了,所以不再收屍體了,你們去城南義堂吧,那裡收死人。
這話說的讓幾個送屍體的人氣得牙癢,他們就是從義堂那邊過來的。
自從幾個負責心善堂運營的大善人,在日本人剛進攻南京時就開溜跑路後,心善堂的資金鏈就斷了,因為發不出錢,工人們拿了能拿東西全走了,現在諾大的地方就剩幾個老頭看門,工錢由政府出,除了警察部門送來的屍體不能不收外,別的社會上的屍體一律不收。
現在南京城裡物資一天一個價往上漲,特別是糧價漲的嚇人,於是冬天取暖的炭和柴也是一路水漲船高。
這兵荒馬亂的,眼看這活人都快沒吃的了,哪來的木頭給死人睡覺?
所以警察局送來的屍體,也只能由幾個老頭直接挖個狗刨不到的坑,埋了完事。
許輕醉在圍牆裡足足站了五分鍾,他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這確實也是他來之前沒有預想到的,於是他只能朝看門老頭住的門房走去。
城裡糧食不足,自從心善堂的人幾乎走光後,接連幾天小偷把幾條看門狗也偷了打牙祭,以至於許輕醉用匕首撥開門栓,看門老頭還全然不知。
進屋就聞到一股子的酒味,屋裡有爐子挺暖和,床頭點著油燈,黃豆粒大小的火苗邊,依稀能看到老頭張著嘴打呼嚕。
許輕醉又把鼻子裡的煙卷塞了塞,走過去伸手推了推老頭。
老頭從睡夢裡醒來,睡眼朦朧中見床頭隱約站著個人,想到自己睡覺前明明是栓了門,頓時嚇得他差點沒喘過氣來,剛要大叫,忽見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抵了過來:“別叫,不然殺了你。”
聽見人話,老頭反而不怕了,看清是個蒙面人後心放肚子裡了,聞言連連點頭。
看著老頭的樣子挺可憐,許輕醉暗說一聲得罪了,刀子卻又往前遞了幾寸:“我說你答,敢說一句謊我就殺了你。
” 老頭連連點頭。
許輕醉:“最近有多少送屍體被送來?”
老頭心說我在這幹了幾十年,第一次有人半夜撬門進來問屍體的,忙道:“這裡早就不收屍體了。若是收,只怕是院子裡都停滿了。”
“警察局最近有屍體送來嗎?”
“您還別說,警察局昨天早上送來一具屍體。”
“什麽樣的屍體?”
“一個幾乎赤身的屍體,”老頭故意說的嚇人,“那具屍體實在是嚇人,脖子上有個又長又深的刀口,頭都快掉到肩膀上了。”
許輕醉暗喜:“屍體在哪?”
“屍體送到這後,我和老張,老馮,一起給埋了。”
“埋在哪裡?你帶我去。帶上挖土的工具。”
老頭心說這倒是新鮮,大半夜的居然有人要挖屍體,他轉念又一想,是了,可能這人是那個漢奸的家人,白天怕被人知道,晚上來偷屍體了,想到這裡他也就不怕了,說道:“我見那具屍體可憐,埋的時候還把他的頭扶正了。”
許輕醉後退幾步,匕首晃了幾下:“少廢話,快起來帶我去,磨磨蹭蹭的惹我不開心有你好果子吃。”
老頭哆哆嗦嗦穿好衣服,拿好工具,摸黑輕車熟路的帶著許輕醉來到一個小土丘前,指著說道,就是這裡了。
許輕醉持刀讓老頭坐下,扔出一根繩子讓老頭銬腳鐐般把雙腳腕綁住沒法逃跑,老頭只能照做,然後掄起鐵鍬開始挖土,很快一具躺在草席裡的屍體被挖了出來。
屍體隻穿一條短褲,看樣子依稀就是楓葉。
許輕醉拿出手銬將老頭雙手反銬在身後,然後拿出一個黑色頭套罩住他的頭, 讓他坐在一邊不要想逃跑。
看著眼前的屍體和無數個墳頭,許輕醉打心裡發毛,總感覺後背直和脖頸處直冒涼氣,於是對老頭說道:“你要不停的說話,好讓我知道你沒有逃跑。”
他是讓老頭說話給自己壯膽。
老頭順從,開始說一些討好許輕醉的話,說這具屍體如果按照老張他們的意思,連個草席都沒有,是他見屍體隻穿著一條短褲可憐,堅持要給裹了張草席,死後也好有個躺的床。
實際上警察局給了屍體一口薄棺錢,被他們幾個扣下分了。反正現在也沒有人管,更沒人知道,找地埋了就行。
許輕醉點燃打火機,再次確認屍體是楓葉。
屍體上已經布滿屍斑,樣子十分嚇人,特別是脖頸處的大創口,觸目驚心。
如果不是幾個小時前殺了三個人練出了膽兒,即便是有老頭在身邊講話,他也早就拔腿就跑了。
許輕醉咬咬牙,戴上手套,伸手在屍體的頭髮裡仔細捏了一遍,沒有發現異樣,又拿手電筒用手攏著光,把屍體的兩隻耳朵也查找一遍,還是沒有發現。
他看著屍體穿的短褲,覺得楓葉不會把情報縫在短褲上?
但他轉念又想,冬天穿的衣服很多,哪不能縫偏偏縫在短褲上,接頭時也不好脫,到時給接頭的遞一個短褲?
而且渡邊應該也檢查過短褲沒問題,才把屍體靠在歪脖樹下,逼河神現身。
想到這裡,許輕醉放棄了檢查短褲的想法。
看著眼前這具屍體,他實在是沒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