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輕醉達到看到浦口的時候,天色近黑,到了這裡之後他才知道想在這找人,簡直是大海撈針。
甚至可以說,此時的大海裡根本就沒有針可撈。
面對黑壓壓逃命的人頭,他知道想找到郭新雲他們是徒勞的。
此時的江邊,布滿了沿江而下,爭相逃命的人們。
渡口的船隻隻渡軍人,而且必須是有撤退命令的部隊,有些沒有接到撤退命令的部隊到了這裡卻不能離開,於是雙方就因為搶船而大打出手。
攜老帶幼的人們已經知道鬼子進城後揚起了屠刀,此刻他們連一秒鍾都不願待在這片土地上,隨著人群沿著江邊艱難行走,由於擁擠,不時有人落水,江邊哭喊聲讓許輕醉的心揪起,這一刻他完全對國黨失望了。
這樣的國黨,怎麽能夠救中國?
軍隊難道不是用來保衛人民的嗎?
此時這樣爭相逃命,棄民於水火而不顧的軍隊,算什麽軍隊?
中國的出路在哪裡?
許輕醉迷茫了。
百姓沿江邊而走,而江面上也是人頭攢動,大小船隻載著士兵過江,在他們的頭頂上是呼嘯來去的日軍戰機,無數發炮彈從天空降下,數以千計的士兵被炸死,到處是哀求和呼救的嘶喊聲,長江南北兩岸的人們都聽得毛骨悚然。
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許輕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得感到沮喪,這種兵敗如山倒的景象如刺,在他的內心深處無法平複。
那些僥幸上船的人,面對敵人的攻擊,也是無能為力。
此時,日軍的先頭部隊也攻到了江邊,負責防守的國黨部隊無心戀戰,這就讓日軍可以隨心所欲地攻擊撤退的部隊。
面對日軍的進攻,船上的人只能俯下身子躲避子彈,一排機槍子彈掃射過來,船上的人就像被收割的麥子,一個個倒進江裡,鮮血染紅江面,屍體在水面上隨波逐流。
面對日軍在江面上的屠殺,岸邊的人依舊瘋狂的往船上擁擠,兵敗如山倒的士兵知道,上船有可能會遭到日軍的射殺,但尚有生機,留在岸邊幾乎就是等死。
看不下去眼前的慘狀,對前途一片迷茫的許輕醉回到住處。在出去前他答應唐淑珍,無論能不能找到郭新雲,他都會回到這裡。
此時,這片居住地靜悄悄,幾乎所有人家都已經撤離,剩下的都是那些不能走的。
從外面看,被許輕醉炸成廢墟的房子裡不可能有生還者,即便是日軍站在廢墟上,也很難發什麽可疑之處,實際上裡面卻是暗藏玄機。
當埋在房屋四角的炸彈將房子炸塌後,許輕醉從磚石場買來並碼好的那些磚石,就變成了一條被廢墟埋藏起來的通道,直通地下室的入口處。
許輕醉確定四周無人,搬開掩藏在秘密通道口的石塊磚瓦,鑽進後再把它們複原,從外看不見任何破綻後他矮身走到地下室入口處,先敲兩下,再敲三下,最後敲一下。
入口處的門被打開了,他剛下去,唐淑珍撲進他的懷裡:“我,我以為你跟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我答應過你,無論有沒有找到他們,我都會回來。”
許輕醉摸著她的頭髮,一種強烈的保護她的欲望油然而生……
……
14日。
日軍集中兵力,攻擊在下關碼頭滯留的國黨軍隊。
此時的國黨軍隊潰敗如山倒,士兵變成了逃兵,在日軍的攻擊下死傷無數,
僅下關碼頭一處就有三萬多國黨士兵被殺害。 據說,那段日子裡,當夜間月亮出來的時候,下關碼頭出現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奇景:
沿著江邊,有無數個閃著異樣微光的小坑,坑裡不是水,而是凝固了的血漿。
隨著國黨軍隊敗退,日軍肅清江邊的敗兵後,開始清除城內潰兵和傷兵。
此時南京城裡加上軍隊還有五十九萬人,而所有進城的日軍加在一起只有五萬人。
因此,起初進城的那幾千日軍面對五十九萬人的時候,是敬畏的,是忐忑的。
但隨著他們就像是殺牲口似的殺人,而被殺的人沒有表現出一點抵抗意志時,鬼子瘋狂了,變得無所畏懼,變得肆無忌憚了——
他們屠刀揚起,沒有一絲同情心的落下。
南京城裡到處都是國黨軍隊撤退時丟棄的武器,很多士兵見渡江無望,身後日軍逼得太緊,他們隻好丟棄武器,進入早已人去樓空的市民家裡,脫去軍裝,換上衣服扮成普通百姓混進安全區,這就給安全區帶來巨大隱患。
在建立安全區最初,日軍對安全區既不否認也不承認,但他們有言在先,安全區一旦收留國黨士兵和傷兵,他們將不再保證安全區的安全。
所以,當15日一群被日軍追的無路可逃的國黨士兵逃入安全區後,日軍的清查行動開始了。
日軍強查安全區裡的所有男人,只要是頭上有長期戴帽子留下的痕跡,大拇指和食指上有抱槍留下的老繭,肩上有長期扛槍磨出的老繭的,以及走路有軍人姿態的,全部拉走,一律槍殺。
至此,安全區裡不再安全,很多年輕漂亮的女人被日軍以指認國黨士兵的理由強行拉走,遭到非人的凌辱......
幾天后,這些被拉走的女人被送回來,她們就像是從地獄裡回來似的,走路變形,有人變得沉默寡言,有人精神失常, 有人整日以淚洗面,半夜在睡眠中被噩夢驚醒,尖叫著......
那些女人剛被送回來,接著就有另外一群女人被拉走。
如此反覆。
誰都知道那些被鬼子拉走的她們都經歷了什麽,但女人是愛惜名聲的,沒有人說自己被拉走的這幾天裡經歷了什麽,但也沒有人去問,別的女人知道,下一次被拉走的可能就是自己......
面對鬼子的這些殘暴,安全區裡的男人們沉默不語,女人們終日惶恐不安......
面對這樣的一群禽獸,安全區裡的女人想辦法把自己弄到最醜,頭髮剪短,弄亂,臉上抹上灰,讓自己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甚至有的女人子在日軍前來抓人時,在自己的身上塗抹糞便。
但偶爾也有振奮人心的事情,讓飽受煎熬的人們看到一絲希望。
破城後,一支由熱血中國軍人組成的武裝小隊,專門獵殺城裡的日軍軍官和漢奸走狗,讓日軍和走狗們夜不能寐。
據說,那名在雨花台戰鬥中以436發子彈,擊斃216名鬼子的那名中國狙擊手就是這支小分隊的隊長。
於是,看不到未來的人們將這位狙擊手看做神,當下的南京城裡,只有這位神,能讓日軍感到害怕。
於是,一個漢奸給鬼子出主意設下一個陷阱,準備用某個安全區裡的女學生作為誘餌,將這支小隊逼出來,將那個被南京民眾看做神的狙擊手逼出來,獵殺,根除。
而主宰這場獵殺任務的,就是從日本國內專門請來的狙擊之王——高木祥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