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綿綿,像無數牛毛,悄沒聲音地飄著,飄著。
一過驚蟄,天氣就驟然暖和過來,山野泛著青,柳條條抽出了新芽,漫山遍野籠罩在輕紗樣的雨霧裡,清新,濕潤,如畫樣的美麗。
未央縣中央的梧桐神樹軀乾虯勁有力,遠看好似無邊焰火,沐浴在陽光下。
枝乾上綻放出牡丹狀的淡紅色葉片,大多時候,陽光會從疏落的縫隙灑下來,灑滿地影影綽綽的光影。
每當梧桐葉泛紅,便意味著梧桐神樹快要結果了。
也代表著鳴鳳宴即將開始。
招親!
這兩個大字,狠狠的砸在了許多江湖中青年才俊的心頭,讓他們心動不已。
國色天香榜上的美人,如日方中的鳳淵閣。
對於所有心有野望的江湖中人而言,這絕對是致命的誘惑,只要能入贅鳳淵閣,財色雙收,不誇張的講,完全可以少奮鬥幾十年!
收到鳴鳳宴請帖的人心動不已,沒收到的則垂頭喪氣。
不是誰都有資格參加這場比武招親的,只有收到鳳淵閣請帖的武林俊傑,才有資格參加這次盛宴。
還有三天。
二月十四,江湖中的年輕俊傑齊集朝鳳內城,準備參加這一場萬眾矚目的比武招親。
朝鳳內城,長安府未央縣的內城,也是梧桐神樹跟鳳淵閣所在的地方,人流如織,熱鬧非凡。
未央縣作為南明西北地域中最為繁華的城池,朝鳳內城中,酒樓商鋪林立,滿樓紅袖的青樓單獨劃出了一條街道,交通順暢,每天的客人絡繹不絕,好不熱鬧。
不得不說,晉商商幫確實在賺錢上很有一套,鳳淵閣作為前者背後的支持者之一,晉商商幫也投桃報李,幫其造出了個西北商貿第一城。
每月光是未央縣的稅收,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雖然這裡是南明的地域。
可真正的話事人,是鳳淵閣。
鳴鳳宴招婿把整個未央縣都搞得熱鬧起來,加之朝鳳內城本就繁華,現在雖然離飯點還有一段時間,但是隨便哪個酒樓裡,都已經坐滿了人。
陳魚雁好不容易才找到個靠牆的桌子坐了下來,隨便點了幾個小菜和酒水吃了起來。
聽著嘈雜的交談聲,吃著小酒,倒也愜意。
雖然沒有什麽重要的,但是也能從裡面聽到一些有趣的東西,陳魚雁就這麽吃吃喝喝,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飯點。酒樓裡的人漸漸地越來越多,大廳裡也開始熱鬧起來。
“幾位,我們小店實在是沒有地方了,要不您幾位去別處再看看?”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店小二的聲音。
“去別處!哪裡有別處可去?”這時有人惡狠狠地說道,“我都在這破地方轉一大圈了!這裡是最後一家,哪一家都說沒地方!難道我們要站在外面吃不成?”
“住嘴!”另一個人聲音低喝了一聲,“這裡是朝鳳內城,我們來是做什麽的,難道你不清楚嗎?老老實實的,不要給我胡亂說話惹麻煩!”
“嗯……”
那人頓時沒了聲音。
“小二,我們也不要什麽好地方,只需要有張桌子吃點東西就可以。”呵斥屬下的人和顏悅色地對著店小二說道,“我們也不要獨佔,你看能不能給我們找個地方?”
“這個……”門口又傳來了店小二為難的聲音,“客官,確實都坐滿了,要不哪有把客人往外面趕的道理?”
“要不這樣,您看看能不能和別的客人拚一張桌子?要不您在這裡等一會兒也可以。“
“這樣也好。”那說話的人沉吟片刻,如此回答到。
“堂主,這事交給我好了!”有人在那裡說道。
原本陳魚雁正坐著愜意的飲酒,沒有注意到這事,可耳邊一陣唰唰的腳步聲,緊接著啪的一聲,一錠銀子被扔到了陳魚雁面前。
陳魚雁微微一皺眉頭,抬頭看去,只見身邊站著一個短衣襟小打扮的大漢,看著陳魚雁,撇了撇嘴,露出了一絲不屑。
“這銀子給你!”那大漢對著陳魚雁說道,“拿著銀子趕緊走人!這桌子我們用了!”
“這桌子伱們用了?憑什麽?”
陳魚雁也不動怒,小酌美酒,悠哉遊哉的說道。
“憑什麽?”
那漢子一愣,頓時臉上閃過一絲怒火,大概是之前從來沒有人和他這麽說過話,他本來想要發作,但是一想到這是什麽地方,他們是來幹什麽的,頓時就把火氣壓了壓。
“就憑這個!”
他陰森森的笑了聲,伸出手來,用手按住那塊銀元寶,在桌子上一抹,再把手拿起來的時候,那塊銀元寶已經變成了一塊銀餅。
周圍幾個看熱鬧的食客看到這場面微微一縮脖子,只是這麽一按,不動聲色之間竟然把元寶壓成了銀餅,就憑這份掌力,這個漢子絕對已經步入外景。
外景武者在西北武林中,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尋常人得罪不得。
“怎麽,這個分量夠不夠?”那漢子得意洋洋地看著陳魚雁問道。
“嘖嘖……”陳魚雁一咂嘴,“好好的銀子,給壓成了銀餅,這不是糟蹋嗎,真是太可惜了。”
說著他伸手過去,在那銀餅上輕輕一抓,也沒看陳魚雁如何用力,那塊被壓成銀餅的銀塊,竟然被直接攥成了個銀球。
看到這個,那名大漢的目光立刻凝重起來,周圍的看客則竊竊私語,銀子在這兩個人手裡竟然就像一塊麵團似的,想圓就圓,想扁就扁。
“朋友,真的不想讓座?”大漢看著陳魚雁,沉聲問道。
“就憑這個?“陳魚雁把那塊銀子在手裡一拋一接,“還真不行!”說完,將銀塊向那大漢的面前一拍。
“啪!”陳魚雁的手拿開再看,只見那塊銀子竟然被鑲進了厚厚的桌面,嚴絲合縫,分毫不差!
這桌子用的是上好的木材,又結實又硬,把桌子一巴掌拍裂不難,大漢自己也可以輕松做到,但是像陳魚雁這樣,不動聲色之間就可以將整塊銀子鑲進這桌子裡,那就難了。
看到這一幕,大漢額頭上的汗水頓時流了下來,他知道自己今天。
恐怕是踢到鐵板上了!
可這還不算完,陳魚雁又歎了口氣,“都是你把我氣成這樣,這好好的桌子被弄了個窟窿,我是來這吃飯的,可不是來壞人家生意的。”
陳魚雁一邊說著,用手裡的筷子,在桌子上隨便的一敲。
“哆!”的一聲輕響,“啪!”那塊銀子竟然自己從桌子裡跳了出來,掉在桌面上,滾了幾滾。
陳魚雁把銀子捏在手裡,往後一扔,準確無比的掉落在掌櫃的桌前。
“店家,這銀子你留著當賠償。”
看到這場面,那大漢臉上的汗水更重,這可比剛才陳魚雁捏的那一下厲害多了。
之前多少還用手按,這個連碰都沒有碰到那塊銀子,隨手用筷子敲了敲桌子,竟然就把銀子頂了出來。
看似簡單,卻是對於內力的一種極強的控制。
“哼,讓你平時目中無人!現在見識到厲害了吧?”就在這時,那人身後傳來帶著不悅的訓話。
那大漢渾身一抖,連忙回頭向著身後一拱手。
“堂主。”
只見那大漢身後站著一名身材修長,面貌俊朗的年輕人,他對著那大漢冷哼一聲:
“我不過先去安排其他事,讓你提前過來找個位置吃午飯,竟惹出這種事來!”
“跟你講了多少次了,你雖然是我的表哥,但這不是你混作非為的底氣,以往恃強凌弱慣了,這次碰見鐵板了?回去自領十下淨板作為懲戒,如果下次再犯,有你好看!”
“是,是,多謝堂主。”那名大漢聽到之後面露喜色,連連抱拳道謝。
“還不退下!”那年輕人冷哼一聲,對那漢子喝道。
“是是……”那漢子連忙站起身來,站到了那年輕人的身後。
那年輕人看著陳魚雁,面帶笑容,氣質溫文爾雅,看起來就很親切,隨後他一抱拳,對陳魚雁說道:“愚兄驕縱,給少俠添麻煩了,見諒見諒,希望能夠原諒我那個不爭氣的表格,他日在下坐莊,品鑒美酒,到時候還請少俠賞臉。”
“哦對了,在下楚紀河,見過少俠,不知少俠怎麽稱呼?”
“天合會‘朝天槍’楚紀河?”
陳魚雁瞥了他一眼,認出了他的身份,雖然楚紀河的行為有點護著那大漢的味道,不過見他把身段放的很低,誠意很足,也就沒什麽氣了。
天合會乃是西北武林中僅有的幾個頂級勢力之一,跟十二連環塢、丐幫同為浩大七大幫之一。
楚紀河乃是天合會中除了那名綽號“霸刀”的少主以外,最為耀眼的青年才俊,不過二十出頭便當上了天合會的堂主。
“李青松。”陳魚雁言簡意賅。
“原來是李兄!”聞言楚紀河臉上一驚,連忙抱拳還禮,“原來是‘心魔’李青松李少俠,失敬失敬!李少俠千裡護送南塘先生長女的事跡在西北武林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令在下佩服不已!”
陳魚雁現在的名聲響亮得很,雖是邪道中人,但是有戚蒼生的名頭罩著,而且他也沒有什麽其他惡劣的行徑傳出,在西北武林中,義薄雲天的名聲遠比邪道的威名來得更甚。
尤其天合會也算不得什麽正道門派。
隨著兩人之間的交談,楚紀河身後的那名漢子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他怎麽也想不到。
自己只是隨便得罪個人,竟然就碰到了招惹不起的貨色!
“心魔”李青松,這可是青雲榜前百的武林豪俊,就連他表弟楚紀河跟其相比,都差了點火候。
“呵呵,楚公子的名字我可是久仰了。”陳魚雁笑眯眯地說道,“相見即是有緣,如果楚公子不嫌棄的話,一起坐下來聊聊如何?”
“楚某求之不得!”楚紀河微微一笑,毫不扭捏的坐了下來,“既然今天遇到各位,那就讓楚某做東吧!小二,再給我們上幾道菜肴!”
楚紀河點的菜不多,不像那些所謂年少多金的江湖公子一樣,一點就是一桌子菜,而且隻挑貴的,不挑對的,不管好不好吃,隻挑貴的上。
他點的雖然只有四五個小菜,但是各個精致,葷素齊全,口味也齊全,一看就是精於此道的高手。
而且楚紀河本身也十分健談,無論是江湖趣聞還是朝廷秘事都能拿起來就說,說的頭頭是道,而且聲情並茂,引人入勝。
再配上他優雅的言談舉止,還有那過人的風度,倒是真能迷倒無數的閨中少女。
聊了一會兒,喝了幾杯酒水,楚紀河突然開口問道:“李兄也是來參加鳴鳳宴的?”
“正是。”陳魚雁點了點頭。
陳魚雁這一句話出口,便看到那楚紀河明顯的神情一緊。
但是,他接著又說,“不過,這次選婿我只是來看看,長長見識,認識一下年青一代的英雄豪傑,對於鳳淵閣這女婿的位置,我是沒什麽興趣的。”
“為何呢?”楚紀河低頭喝了一口酒,“李兄你可是當今的俊傑,世間少有的少年英雄,如果要去選婿的話,會有很大的希望成功啊?”
“呵呵,楚兄是明知故問吧?”陳魚雁失笑搖頭,“我李青松一生,當逍遙自在,怎麽能拘泥在這狹隘的未央縣,當個守成之輩?”
楚紀河點了點頭,“那真是太可惜了,以李兄的實力,當是最大的熱門人選。”楚紀河輕輕點了點頭,臉上一片惋惜之色,但是陳魚雁卻很清楚地感覺到,他微微松了一口氣。
怎麽,這楚紀河難道對入贅鳳淵閣有想法,陳魚雁有些不解,楚紀河作為天合會的堂主,怎麽會看得上這贅婿的身份?
不過見他的樣子,陳魚雁也很識趣的沒有多問。
就在這時,街面上突然傳來了一陣呼喝叫罵的聲音,非常刺耳。
這朝鳳內城現在雖然江湖人物齊聚,按理說發生一兩起衝突也算不了什麽值得奇怪的事。
但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是鳳淵閣選婿,只要來這裡的人就是為了那個女婿的位置,若是鬧大了傳到鳳淵閣的耳裡,定然不會有什麽好印象。
“祁舟,我看你這次還能逃到那裡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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