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為如此,韓振知道,祭祀“樟神”已經成為族中的規矩。
是任何人都難以撼動的規矩!
“伯父,您要麽......要麽再去求都護試試,‘樟神’一事上,您畢竟當初是立過功的。”
韓振澀聲勸道。
不過,連他自己都覺得這麽做希望不大。
“老夫的面子賣得了一次,賣不了第二次,況且這次蕊兒去侍奉樟神,我也是同意了的,反悔不得。”
“伯父,您怎會同意蕊兒......”
“哎......”
容伯長歎一聲,“都過去了,不提也罷。”
“伯父,您就算不說,我也知道,你們之所以這麽做,是為了我,對不對?”
韓振目光灼灼地盯著容伯。
“......”
容伯目光移往他處,並不回答。
看容伯的表情,韓振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頓了一頓,繼續道:“侄兒知道,今年抽中祭祀樟神的人,其中有個一定是崔惜的女兒。您為了給我配置解毒藥,被崔惜要挾,從而讓蕊兒頂替了崔惜女兒祭祀樟神。可是......”
韓振說到這裡突然面色漲得通紅,“可是,什麽樣的解毒藥值得搭上蕊兒的性命?您一定是被崔惜騙了,您等著我,我去找他討回公道。”
“振兒......”
容伯終於開口,不過聲音沙啞得厲害。
“你猜得大差不差,可有一點猜錯了。”
“哪裡錯了?”
“你可知三月前你中得是什麽毒?”
聞聽此言,韓振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確曾經懷疑過,但後來卻被忽略的那件事。
“我中得是什麽毒?”
“一種蟾毒。”
“莫非是......是雨莓黑蟾?”
韓振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不錯。”
“雨莓黑蟾不是無藥可救嗎?崔惜怎麽可能解得了毒?”
韓振雖然知道容伯不會騙他,但仍不肯相信這件事。
“雨莓黑蟾的毒雖然霸烈,但也並非絕對無藥可救。”
“還有什麽藥可以救?”
“我禦獸族中聖物,千真玉瓣。”
“千真玉瓣!?伯父,千真玉瓣不是在都護手中,怎麽要去求那崔惜呢?”
韓振越發不解。
“振兒,你有所不知,都護掌握的千真玉瓣是用來維系寨子陣法,一般是動不得的。
但對於陣法來說,千真玉瓣的效力十年即盡,每過十年,都護將用新的來替換舊的千真玉瓣。
不過,舊的千真玉瓣雖然無法維系大寨陣法,但對於解毒和療傷來說,猶有奇效。
都護往往將舊的千真玉瓣交予族中醫師,以便可以及時救人。
所以,你的毒,只能靠千真玉瓣來解,也只能求崔惜。”
韓振手指掐進肉中猶自不覺,嘶聲道:“可這......這也不能用蕊兒的命去換啊!”
“都護既然將千真玉瓣交予崔惜,何時用,用於何人,便全由崔惜支配,都護亦不能干涉。
老夫人微言輕,若不是崔惜的女兒被抽中祭神,怕是怎麽求他,他也不肯動用千真玉瓣的。
因此,老夫和崔惜簽訂契約,願以蕊兒為代價,換他用千真玉瓣為你解毒。
所以振兒,你現在去找崔惜,是佔不住理的......”
“哎......原來如此......”
韓振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完整經過。
瞬間,他的力氣像被人抽乾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目通紅。
“伯父,你們這麽做,讓我......我還有什麽臉活著?”
“振兒,你可別做傻事,一定要好好活著。蕊兒並非老夫逼迫,這一切都是她自願的,她想讓你替她......替她......”
容伯說到後面,已是泣不成聲。
“容伯,你別說了,別說了,讓我想想,讓我想想,一定會有辦法的......”
韓振現在的心中簡直能滴下血來。
如果知道要用一個無辜女孩的命,以命換命才能救他,無論前世今生,他都不可能接受。
但事已至此,再做無謂地感慨根本於事無補,他必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韓振長身而起,緊鎖著眉頭,一邊踱步,一邊用左手的食指,時快時慢地輕輕敲打著右掌心。
片刻後,“咚”地一聲,他直挺挺跪在容伯身前,同時拔出隨身佩戴的黑劍,抵在自己咽喉。
隨後,他抬起頭來,神色平靜,沉默地望著瘦弱佝僂的老人。
蕊兒必定是要救的,但怎麽救,他急需容伯地指點。
看著韓振決絕得舉動,容伯豈能不明白他的心意。
“你想救蕊兒?”
“嗯!”
韓振沒有多余的話,他覺得此時任何話都是多余。
容伯苦口婆心地勸道:“癡兒啊,你快把劍放下,蕊兒是救不了的。如果你執意去救,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容伯臉上都是痛苦之色,他咽了口吐沫,繼續艱難地道:“倘若你也死了,那蕊兒豁出去的命豈不毫無價值?”
“伯父,如果您不答應我救蕊兒,那我現在就將這條命還給您!”
說完,他雙手略一使勁兒,咽喉中瞬間血如泉湧。
“振兒,快停下來,快停手啊,我同意,我答應你了......”
容伯臉上已是涕淚交流。
韓振將黑劍放下,恭敬地向容伯磕了個頭。
“侄兒不孝,侄兒為難伯父了。”
“哎......你這孩子,說吧,你打算怎麽做?”
“侄兒現在還不知該怎麽做,但有些事情想請伯父幫忙解惑。”
“振兒,有什麽問題......你問吧。”
“伯父,族中祭壇行戒禮的時候,一般會有幾個看守,看守大致會是誰?”
聞言,容伯大驚失色,連忙勸阻道:“振兒,你想去祭壇救人?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伯父毋須擔心,侄兒不會魯莽行事的,您只需告訴我實情即可。”
韓振淡淡地道。
容伯看看面色平靜的韓振,感覺既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眼前自己從小看到大的人,容貌他自然是無比熟悉的,但自從經過靈獸裁決之事後,韓振的身上竟然不時流露出遠超同齡人的幹練和沉穩。
如果韓振之前說自己不會魯莽行事,他肯定不信,但如今,卻不由得他不信。
“咳咳......祭壇是族中重地,傳聞千真玉瓣就放於祭壇,因此平時會有兩位戎尉常駐。
不過在六月望日前的戒禮期間,為防止當作祭品的男女家人鬧事,副都護和兩位戎尉一般都在。
且不說副都護和兩位戎尉你打不打得過,就算打得過,救出了蕊兒又怎樣?
咳咳......那是與全寨為敵,到時候,寨子裡哪還有我們三人的立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