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中毒剛剛醒來,容蕊兒在知道小紅的厲害後,臉上露出喜色,
但卻忽然欲言又止的一幕,以及容蕊兒隨後說得那句話:
“振哥兒變厲害了,有時間的話,可不可以照看照看我......我爹?”
好端端得,當時容蕊兒為何要將容伯托付給自己?
莫非,她當時就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遇到不測?
無獨有偶,記憶中還有一幕現在想來也頗為突兀。
那是他帶著小紅,打了不少獵物回寨,在寨門口碰到崔惜時的情景。
當時,崔惜問他索要獵物不成,在他前行十幾步後,崔惜曾壓低聲音罵他:
“收隻白猴就以為自己就不是廢物了?呸......不過是個依女娃活命的廢物。”
“不過是個依女娃活命的廢物!”
他本以為這句話只是崔惜索要獵物不成的泄憤之語。
現在想來,以他在族中的地位,崔惜根本不需要壓低聲音,大可高聲罵出來。
除非,“依女娃活命”的事情崔惜知情,甚至也身在局中,並且不能讓自己知道。
也就是說,這件事情很可能容伯知道,蕊兒知道,崔惜也知道。
三個人都知道,唯獨他不知道,難道跟三個月前他中毒的事情有關?
韓振越想越覺得可能。
於是,他再也坐不住了,倏地一下站起來身來,趁容伯在忙,悄悄進到容伯的房間。
他記得容蕊兒說過,當日容伯是用珍藏多年的整張火狼皮換取了崔惜的解毒藥物。
容伯家中就一個箱子,擺在床榻對過顯眼的位置。
現在已入夏,天氣已然轉暖,狼皮如果還在,必定是在箱子裡。
他輕輕打開容伯存放東西的箱子,手心裡都是汗。
隻翻了兩下,他就感覺腦袋“咚”地一下,如同遭受了重錘敲擊一般。
那張說是用來換取解毒藥的火狼皮,果然還好端端地躺在箱子裡。
以崔惜的脾性,給人治病不可能不要好處,但容伯除了這整張的狼皮,還有什麽能打動他這個見錢眼開的人?
聯想到容蕊兒七日未見,他整個人如同墜入冰窟一般,渾身上下徹骨冰寒。
“崔惜!”
韓振面色鐵青,兩個字從口中恨恨而出。
“砰”地一聲,他將箱子蓋上,奪門而出。
“振兒,飯快做好了,你要去哪裡?”
“我去找那姓崔的。”
“找崔......崔惜,你找他幹嘛?”
“我去討蕊兒回來。”
“蕊兒!?剛我不是說了,蕊兒去......”
“伯父,你不要騙我了,我都知道了。”
說完,他轉回屋內,將箱子中的狼皮拿出來拋在地下。
“狼皮還在這裡,伯父您是用什麽換得崔惜的藥?”
“我......我......”
容伯哆嗦著嘴唇,渾身顫抖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著容伯的模樣,韓振心中也是頗為自責。
容伯失去心愛的女兒多日,此時最難受的應該是容伯。
他不應為此而責備容伯。
他撿起狼皮,拍了拍上面的灰塵,然後墊在凳子上,小心地將容伯攙扶著坐下,堅定地道:
“伯父您放心,崔惜家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會把蕊兒帶回來。”
說完,他轉身便要離開。
卻聽容伯在後面急道:“振兒,
你給我站住!蕊兒現在不在崔惜家裡,你就算殺了崔惜都討不回蕊兒......” 聽聞容伯言之鑿鑿地說容蕊兒不在崔惜那裡。
韓振神情不由一滯,莫非自己推測有誤?
他停下腳步,急回身問道:“伯父,蕊兒不在崔惜處,那......到底在哪兒?”
容伯深吸了一口氣後,悠悠地道:“在祭壇!”
“祭壇!?蕊兒怎麽會在祭壇?”
韓振面色大變,心中隱隱有了可怕的猜測。
“如今,蕊兒正在祭壇受戒,半月的戒禮一過,就是侍奉樟神之期。”
“蕊兒要被作為祭品,供奉樟神?”
韓振頓覺渾身的血液全往上湧,整個頭顱都幾乎要炸裂開來。
多年來,禦獸族中這所謂的“樟神”,一直如同最可怕的夢魘一般,始終揮之不去。
七年前,那時候他才九歲,父母和容伯一起入樟木林為他抓捕靈獸。
沒想到,恰逢“樟神”發怒,父母雙雙撒手人寰,
而容伯僥幸逃得性命,但回寨之時已是重傷垂死。
禦獸族千百年來依靠樟木林采食狩獵,意外也並非沒有出現過。
因此,他父母及容伯出事之後,並未引起族中的重視,容伯也僅憑著一口氣在死亡線上苦苦掙扎。
隨後幾天,陸續又有三四隊族人入林,但沒有一人生還,最終總算引起族內巨震。
都護這才趕緊號令全族,命所有族人一概不能出寨,靜待真相大白後再定行止。
同時,由於全族上下只有容伯一人幸存,為探明真相,都護令族中全力施救,這才讓容伯險死還生。
容伯剛剛清醒,都護、副都護、祭師等族中主要首領便匆忙趕來問詢情況。
幾人問詢商議了整整一天后,都護向族人宣告,此事交由祭師主理,旁人不得過問。
當時,他年紀還小,不清楚此事的具體處理過程,只知道最終的結果。
樟木林中的“樟神”怪罪族人多年來隻知索取,不懂報恩,因此施以懲罰,希望族人以此為戒,以後每年六月望日,要奉獻十七歲以下的男女兩人作為祭品,否則,將不再允許族人進入樟木林。
簡言之,就是“樟神”要求大寨中以後每年奉獻兩名男女,否則就會大開殺戒,阻止族人進入樟木林。
剛開始,族人自然不信這所謂“樟神”的存在,有人不聽勸阻繼續入樟林采食,可惜這些人沒一個能活著回來。
最終,大家隻好被迫妥協,如約奉獻祭品。
獻祭後,族人進入樟林果然再無意外。
自此,每年六月望日祭祀“樟神”變成了慣例。
七年來,他和容蕊兒每逢六月便提心吊膽,生怕被選做“樟神”的貢品。
有一次他被不幸抽中,但好在容伯因“樟神”一事立有功勞,族中看在容伯的面子上,最終放了他一馬。
除他之外,七年一共十四名男女無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