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神“芒”的形象千變萬化,可男可女,識別祂的方式,就是額頭上的十字圓標識。
在首都勒林若西,大多數商鋪裡的雕塑一般都會是太陽神“芒”,因為太陽神法師塔就坐落於勒林若西。
這尊太陽神“芒”的雕塑外表有些奇特,安德納懷疑工匠或是設計雕塑的人有些獨特的癖好。
雕像的身體是男人的,面龐是女人的。
祂的浴巾只有一半纏繞在小臂與小腿上,該遮的地方都漏了出來。
在雕塑的最下面,還雕了幾個疊好的浴巾,皂莢和玩具小鴨子,以及一張浮雕會員卡。
不愧是浴場的雕塑,安德納心想,這家浴場的主人……很獨特……
如果太陽神“芒”真的存在的話,祂會不會立刻降下神罰,劈死看過這個雕塑的人?
“你難道忘了我酒館裡的‘芒’的樣子?”佐伊說。
“記得。‘芒’拿的是酒瓶”
“好記性!我覺得,這裡不應該擺‘芒’的雕像。”
“那放什麽?”
佐伊走到雕像後面,摸著太陽神“芒”的屁股,回復道:“應該擺我們皇帝陛下的雕像。額……還是算了,皇帝她都七十多了,有點惡心……皇儲也三十多歲了,也惡心。不如擺上神選西那托西的,反正他也是德若西家族的人。”
周圍沒人,佐伊說的話愈發放肆。
他摘下手套,繼續摸雕塑的屁股。
他的耳骨釘上鑲著紅寶石,白色的長卷發用棕紅色的緞帶綁著,配上米白色襯衫,顯得他比襯衫還白。站在陽光下時,整個人就是個反光板。
“為什麽……”
“這浴場是德若西家族的產業。”
“照你這麽說,”安德納停頓一下,“你的酒館應該擺上你搔首弄姿的裸體雕塑。”
佐伊醉酒後,會開始跳脫衣舞,安德納有幸見過幾次。
“你說得對,這個提議好啊。我漂亮的身體必須讓大家都欣賞一下!我這就去訂製一個。”
安德納沒再理他,越過太陽神的雕塑繼續走。
他走出幾步,又回頭看著陽光下的太陽神“芒”。
空中的塵埃像羽毛一樣輕飄飄的,只要一點風,它們又飛得高,環繞在灰色的雕像周圍下墜。配上前庭陰影外圍的光斑,安德納想起烈陽節時,民眾圍著太陽神神選祈禱的場面。
如果平民百姓見過市區內的太陽神“雕塑”,他們會作何感想?
自己信奉終生的神靈被製作成如此模樣,他們會傷心嗎?
不,也不一定。
信奉著太陽神的小貴族們是可以看見這些雕塑的,他們也沒怎麽樣。
那“芒”本人呢?
如果“芒”真的存在的話,那為何我從未聽說過祂回應過誰呢?為何作為聖徒的希格維爾對“芒”沒有絲毫敬意呢?
如果祂真的存在,祂為何要放任這些雕塑的誕生。
在我的印象裡,只有祂和暴雪女神“冬”的雕塑可以隨意建造,其他的,就連建造的雕塑大小都有嚴格標準,這究竟是為何?
“芒”,您真的存在嗎?
您為何都不阻止“鈴”的惡劣行徑?
還是說,在您眼裡,“鈴”的行為無可厚非?
可祂都在收集您的東西了啊!
沒過多久,安德納與佐伊走到了進入浴場室內的正門前。
安德納停下腳步,停在正門的台階下,觀察左右的雕塑。
左邊是男雕塑,右邊是抱著嬰兒的女雕塑。
仔細看了一會兒,他發現男雕塑的身體與女雕塑的臉合起來就是前面太陽神“芒”的雕塑。
頓時,他明白了設計師設計雕塑的概念。
設計“芒”雕塑的概念取自“芒神話”中的故事,《孩子》。
《孩子》的內容很簡短,講述了剛從天地間誕生,但還未成為神明的“芒”遊走於世間發生的事。
開篇,“芒”路過一間房屋,聽到孩子早夭的女房主乞求神明,希望神明眷顧,讓孩子復活。
故事的結局,“芒”使用法術成功讓早夭孩子的靈魂回歸身體。但“芒”的法術出了些問題,在誕下的男嬰長大後,他吞噬掉了母親,成了一個男身女面的怪物,最後被已經成為太陽神的“芒”製作成了魔法物品。
“佐伊,我覺得這個設計師跟你一樣,都是討厭‘芒’的人。”
安德納踮起腳,悄聲對等著他的佐伊說。
佐伊總是來這家浴場,他早就清楚雕塑設計的理念,甚至還認識設計師。
他否定安德納的猜測,“安德你真的想多了,‘芒神話’裡哪個神沒出過糗?
“再說了,這裡是娛樂場所,自然要挑選有趣的部分了!
“相信我,設計師是個狂熱的太陽神信徒,他認為《孩子》這個故事非常值得細品,細細品味後,能品出‘芒’的清澈與可愛,善良與奉獻。”
“我努力品味……”
聽佐伊這麽一說,安德納大致理解了設計師是個怎麽樣的人了。
一個能從“芒神話”的各個角落、各個細節讀出“芒”可愛舉動的狂熱信徒。
在這類信徒眼中,“芒”的一切行為都是神聖的,可愛的,性感的。
臨走前,安德納伸手撫摸雕塑的腳背,摸起上面凸起的血管會給人一種微妙的快樂。他反覆讓指肚在上劃過,體會大理石的溫度,冰涼涼的,死人也是冰涼涼的,他又想起尤利婭·薛俄。
尤利婭·薛俄死後到出獄這段時間,他問了住在隔壁的303醫生很多問題,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前雇主巴不倫卡地主家裡農奴的問題。
給農奴免費發放藥酒這件事,哪怕安德納本人並不想探究,他也會問個詳細。
他相信,希格維爾是需要這類消息的。
問完這些,他還問了些別的問題。比如巴不倫卡地主家的住址、家庭結構、財富狀況、八卦等等。
最後,失眠的安德納詢問了303醫生入獄前的那台手術。
就是導致他入獄的那台截肢手術。
安德納本是想借著這事暗諷303醫生的醫術——他有些受不了303自命不凡的姿態。
卻不曾想,303醫生給出的答覆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病人不是疼死的,也不是失血過多,而是口吐白沫像燒焦的肉一樣在蠕動中身亡。
而死者激動的家屬也死了,兩個陪伴的家屬都死了,他們或許是心臟的問題,也口吐白沫死了。
“佐伊,我等會有事跟你說。”
安德納打算洗澡時跟佐伊說去地主家偷魔藥的事情,他在監獄裡想好借口與說辭了。
佐伊點點頭,扶著灰色的扶手走向拱門。
忽然,他停下腳步,安德納差點撞上去。
“怎麽了?”
“他說混血種不能進。”佐伊轉述侍衛的話。
緊接著,安德納立刻聽到侍衛的第二次發言。
“這裡不是混血種與乞丐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