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格維爾回家的古老小路很細長，跟黑紗下的珍寶似的。月光讓樹木托著、捧著，滲透的虛幻光線中有塵埃也有飛蟲，倒不像走在路上，更像是漫遊在深海的遊魚，跟著光的方向尋覓回家的路。

　　她抓抓黑色的頭髮——一次性染料染的，不緊不慢地打開房門，掛好衣服，倒上新買的酒，最後側臥在沙發上喝酒。

　　“煩得要死。”

　　跟安德納相處久以後，即便安德納不說，希格維爾還是染上了類似的口頭禪。

　　“煩得要死！”

　　酒一杯一杯地下去，也不見希格維爾做點別的什麽。

　　她心情不太好，忙活了一晚上也沒獲得有價值的新消息。

　　自從她手中的權力被西那托西全部收回後，白天她要與柯默西·德若西交接監察院的工作，晚上出門去調查法師協會的陰謀，沒有直屬下屬的她只能偽裝出門自己收集情報，這導致她的脾氣不免有些大。

　　今夜，她更是跑了個空。

　　希格維爾認為這完全歸罪於地下室裡的人。

　　湯米·文爾。

　　一個畢業於皇家醫學院的醫生，魔法檔案在法師協會的法師，同樣，也是“新日新生”的成員。

　　在得到了“新日新生”成員名單並篩選出可疑人員後，希格維爾就盯上了他。

　　與湯米·文爾一同被盯上的，還有一個叫迭戈·帕內的人。

　　但她先選擇了湯米·文爾，比起迭戈·帕內，他幾乎沒有背景，只是個落魄貴族，脾氣還很固執。而且，他還是安德納的直系學長，有些事可以直接通過安德納得知。

　　從種種方面看，若想從法師協會的人嘴裡撬出點兒什麽，湯米·文爾都是上好的人選。

　　希格維爾坐直身子伸著懶腰，十指勾連著，將雙臂狠狠向天花板頂去，直到雙臂酸澀疼痛才放松下來。

　　再喝一杯，就去幹正事，她想。

　　湯米·文爾的嘴很硬，硬得讓她抽得遍體鱗傷，打斷了腿，切了手指，下了藥，也一點兒沒出賣法師協會。

　　希格維爾很是不理解這行為。

　　她本以為自家地下室裡的東西夠讓一個普通人開口了。沒想到她竟在他眼裡看出了信仰的味道。

　　後來，她原本打算把一直嘴硬的湯米·文爾送到金字塔的審訊室裡。

　　未曾想到的是，連這個由她發現、由她全權調查的事都被交給了柯默西·德若西。現在她只能選擇其他方式讓湯米·文爾開口了。

　　從成為聖徒開始，希格維爾已經很久沒親自審問過人了。

　　作為未來太陽神神選的繼承人，一直以來只要她動動嘴，就能從審訊官嘴裡得到想要的東西。

　　許久沒直接參與審訊的她打算慢慢來，沒直接嘗試使用一些審訊官常用的手段。

　　希格維爾有些怕一個失手，把人弄死。

　　遺憾的是，她還是沒得到有用的消息。

　　這讓她有種被小看了的感覺，尤其湯米·文爾那寫滿“就這”的目光，讓她很憤怒，倍感羞辱。

　　搖晃著酒杯，希格維爾安逸地在沙發上躺了下來，想再歇會兒。

　　她一條腿搭在沙發背上，另一條屈膝踩著沙發。她忽然想起佐伊說她的坐姿很不尊貴，像是平民。那個時候她回復道，我只是個臭點煙的火柴，要禮儀做什麽?

　　“該死的西那托西。”

　　每喝幾口酒，她就能想到西那托西可惡的臉。

　　直到現在，

她也不相信西那托西打算把位置傳給柯默西·德若西。　　哪怕西那托西剝奪了她大部分的權力，十六號時候又對所有法師塔高層下令，未來半年內禁止任何人協助她辦事。

　　這更像是在故意惡心她。

　　說好聽點叫做考驗。

　　好在成為聖徒後，希格維爾在金字塔內部籠絡了些同齡人，也算得上擁有一小批不聽從西那托西的、隻屬於她自己的四名親信。這能讓她感到稍微輕松些。

　　“紅騎士”愛以撒，“重塑者”塔圖，“無能者”恩裡克，“冰影”瓦瓦拉爾。

　　忽然，客廳內變得有些陰冷，希格維爾掃了眼自家客廳，看見一縷向上盤旋的白色旋渦出現在旁邊的茶幾上。

　　那旋渦隻旋轉了一小會兒便消失了，留下一個沒封口的檔案袋。

　　“‘冰影’，你很速度啊。”希格維爾一下來了精神，面對空無一人的客廳說，“我還以為要等到明天。”

　　前天時候，她吩咐親信“冰影”瓦瓦拉爾去調查了湯米·文爾的人際關系。

　　“您的吩咐， 當然快。只是我不能把任務分配給我的下屬們，否則會更快。”

　　一個女性的聲音不知從客廳哪個地方傳出，恭敬又冷漠，她見希格維爾沒再說話，又說道:“若是您沒有別的事，我就先離開了。您知道的，神選冕下不讓我們幫您。”

　　說完，客廳內的陰冷氣息消失了。

　　自始至終，“冰影”瓦瓦拉爾的身影都未曾在客廳內出現。

　　但希格維爾知道，對方此前一直藏在插滿鮮花的花瓶裡。

　　希格維爾拽了拽鮮花的花托，向上提起，花瓶則跟著一起離開桌面。果不其然，花瓶內的水已經結冰了。

　　“我可憐的花啊。”

　　說著，花瓶內的冰以極快的速度升華了，而那些鮮花完好無損地插在裡面，只是裡面已經沒有水了。

　　希格維爾拿起沒封口的檔案袋，拍掉上面的些微塵土，查看著“冰影”瓦瓦拉爾收集的情報。

　　“致希格維爾閣下……”粗略讀完信的內容，她笑了，“好樣的。”

　　她一無所獲的陰鬱心情頓時好了。

　　有了信件裡的信息，她不怕地下室裡的湯米·文爾一句話不說。

　　“煤老板！我是煤老板~煤煤煤老板~我就是帥氣煤老板~”希格維爾的白色鸚鵡小白唱著歌飛到她的肩膀上，“大傻瓜！傻鳥，你會說話嗎?”

　　這次，希格維爾沒再把它關起來，而是跟著它一同哼著小曲子。

　　“我是煤老板~煤煤煤老板~我就是帥氣煤老板~”

　　“我是煤老板~煤煤煤老板~我就是帥氣煤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