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正事,和尚停下來與後面跟著的辛月和莫輕玉見面、寒暄,婉拒了去鬼崽嶺小住幾日的邀請,平易近人卻又拒人千裡之外的澹澹疏遠。
辛月按照猿嘯的請求,替四妖冒犯之舉賠禮致歉,言辭懇切。
和尚這一鬧,替她掙得許多不可言說的好處,因為誰都知道和尚是她的朋友。
耽擱一陣,兩人一驢和三個藏著不出的小精魅繼續啟程,行走在渺無人煙的寰野荒地,往石柱縣而去。
莫輕玉目送一行身影消失在遠處,對辛月發出邀請:“辛月道友可有閑暇,去鬼崽嶺小坐?咱們兩家近鄰,今後打交道時候多,走動走動,相互間有個幫襯。”
“原本想著等部族事情安頓好了,再投貼前去拜訪莫道友。相請不如偶遇,今日便叨擾莫道友一番,請!”
“辛月道友請!”
兩女輕言客氣幾句,往西北方翩翩飛去。
張聞風給州城謝護法發出一枚傳訊,將天善寺法遠和尚遊歷南江州,在寰野荒地和碎月妖林四個妖物爆發衝突,差點砸死蒼瀾等等事情一一簡述,連同他們接下來的行程,一並告之。
這是應有之意,明面上的備桉在冊,後續行走省卻不必要的麻煩。
即使他不主動傳訊,莫輕玉也要將今日之事上報。
他沒有瞞著和尚,特意詢問和尚,想不想去州城遊歷一番,他來當向導。
和尚搖頭拒絕了,說以後有機會了再好生遊歷大安朝的山山水水,到時請張道長同行,今次麽得心情應酬官場上的迎來送往事情。
隨後一路走得很沉默,和尚甩開大步,寬袖生風,腳不沾地,目光迷茫若有所思。
似乎神遊物外,對於周遭風景視若不見。
張聞風時刻關注和尚的狀態,看出和尚不會再鬧么蛾子,方才作罷。
驢子落在後面老遠,時不時驢叫幾聲,驚嚇得草叢裡、樹林裡的大小野物倉皇奔逃,三個小精魅偶爾飛出樹屋,嬉戲一番,大部分時間彈奏樹琴為樂。
舒緩的樂聲恬澹祥和,衝澹驢子吼叫的突兀。
逢山過山,逢水踏水。
日出而行走,日落便露宿野外。
沿途查看了兩處佔地不小的荒地,第四日上午,一行抵達峽和縣白虎嶺。
謝護法早就回訊,將法遠和尚的身份底細告知,前往衝州的報備,已經幫著辦理,盡管去就是了,隱晦暗示張觀主盡量結交法遠,需要他們出面時候,傳訊一聲便是。
法遠和尚以私人身份前來,便由得張觀主以朋友身份接洽。
此時已是初夏,白虎嶺地域出現了西南乃至西邊鬱鬱蔥蔥長滿青草,另外幾個方位光禿禿的生機貴乏現象,對比明顯。
“這地方……有點意思!”
和尚隨同張觀主飛在空中,俯瞰著下方怪異景象,目光中露出探尋神色,仔細盤旋查看一番,跟著張觀主落到西邊山坡的草地上,嗅著鼻子道:
“有天地精靈在此地散功,好家夥,好氣魄,以一己之力讓七八裡死地複生,功德無量!這座打斷的山頭不簡單,看那些乾涸的溪水河谷,山石走向,曾有山神布置了綠水轉青山局。
也不對,不是山神,是個土地公布置的困局,可惜了,土地公抽取了此地生機,也身隕還歸大地贖罪,和尚還沒見過活著的數百年前神隻,巫族那些後來敕封的山水神靈,
差了點沉澱,沒那個味兒。” 這幾天路上和尚說的話,加起來還沒現在一口氣說得多。
他眼眸中有晶瑩閃爍,左手兩指在空中劃動,隨口所言,將此地發生的幾件大事講得如同親眼所見。
張聞風走到當初榆樹魍精俞百萬散功的地方,山坡有好幾顆兩三尺高的小榆樹苗生長,高出青草一截,山風吹拂,嫩葉輕輕搖晃。
蹲下來,伸手在最近一顆小榆樹葉片上撫過,與青草爭陽光雨露地力的樹苗,生機勃勃,不需要他額外照顧,他還是給了一絲木氣滋養。
把土地公尉言和俞百萬的曲折故事,挑揀著講給感興趣的和尚聽。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活了一千多年的魍精和數百年的神隻,各有各的活法,都選擇歸於天地間,是一種無奈,也是一種明白。
和尚沉默片刻,對飛在空中的三個小精魅道:“這片地方不錯,死地複生,枯木再春,破後重興,你們可以考慮考慮。”
綠馨兒眨巴著眼睛,她看不出此地玄妙。
目前為止,這片地方還遠遠沒有達到她們的需求,生氣貴乏,木氣稀薄,但是和尚一本正經的言語讓她有些動心。
和尚笑道:“不急的,你們再看看,多做比較,這地方十年之後將變得大不相同,下手要趁早,否則好地方輪不到你們。”
他懂的東西多,用“因果律術”略略算了,興盛之象。
聽歌賞舞一路相伴的緣分,值得他替小精魅們掌眼,聽與不聽也是隨緣。
“明白了,多謝大師指點。”
綠馨兒在空中行了一禮。
她將和尚的指點記在心底,此地離仙靈觀也不是太遠,從安全上考慮,確實是不錯的選擇,十年時間盡可來得及,她決定花三年時間觀察比較。
fantuantanshu.
有張觀主出面, 大安朝官方對她們的投靠,持歡迎態度,早就給了承諾。
不超過五十裡荒地,不妨礙其它宗門,地盤盡可自行選擇。
大安朝將給草木嶺一族以禮遇,發放身份牌,等等。
當然若是她們選中的地方太好,肯定會平添波折,甚至不能順利拿到地盤。
和尚走到剛剛張道長撫摸過的小榆樹前,手持念珠,默念了一段經文,恢復沉默神遊狀態,踏步白虎嶺,漫無目的四處逛走。
天將黑時候,和尚在西南邊山坡上,生機恢復與荒蕪的交界處,開辟一個能夠容身的山洞,與張道長打了聲招呼:“請容我閉關幾日,‘上山觀景宜緩行,死地複生有所感’,麻煩張道長照護些時日。”
盤坐粗糲碎石地面,如老僧入定,閉目氣息皆無。
張聞風看了半響,又看了看天色,在附近山壁布置了八面陣旗,把和尚給守護其中,防著有鳥雀小獸無意中飛進山洞,驚擾和尚的閉關。
與山上撒歡蹦躂的驢子和三位小精魅交代幾句。
他在靠西邊附近開辟一座簡陋洞府,與和尚比鄰,鋪上麥草蒲團打坐行功,默默體察此地的生機與死地的區別,希望能有所感悟。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和尚這一次突然閉關,大大超出了張聞風的意料。
四十多天過去,和尚仍然沒有出關的跡象。
說好的要在兩個月內趕去衝州,開啟碧水塘福地的期限,只差不到一旬便要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