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內心的冷靜不同,跟在肖恩學士身後,林奇臉上寫滿憤怒。
路過之處,人們紛紛側過腦袋不敢與之對視,生怕來自大少爺的怒火會殃及自己。
踏-踏-踏-踏......肖恩學士的步伐一如既往,規律得如同報時的座鍾。
林奇天衣無縫的表演,被這位睿智之人收入眼底,竟看不出絲毫破綻。
“事發突然,面對危局卻只有憤怒,心懷不甘卻不敢動手,哎......可憐的侄子。”肖恩在心中歎息的同時,也消除了疑慮。
喜怒寫在臉上,總好過陰沉詭譎。
而當肖恩叔叔扭頭看過來,那兩道冰冷理智的目光毫不掩飾的落到自己臉上時,林奇就清楚地明白——自己內心深處潛藏的那也是僥幸徹底破滅了。
這些老練的掌握權力的貴族,不會給自己攪動裡斯特堡的機會。
隨著肖恩學士的腳步站定,林奇在距離他五步遠的位置上停下,眼神毫不閃躲,回敬以年輕氣盛的憤怒。
越是如此,肖恩學士越是放心。
抬起骨節粗大的手掌,指著被兩棵茂盛柚木站崗的大門:“你的住處。”
“哼,我以為肖恩叔叔你要帶我去裡斯特堡的水牢。”
肖恩學士並不與林奇爭辯,推開門邁步走進。
林奇眼神一凜——原主離開前門是鎖著的。
看來由原主親手點燃的這場大火,已經將自己徹底包圍,稍不注意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真是令人無法高興起來,就像是一隻沒毛的刺蝟被丟進仙人掌堆裡,時刻都要小心尖刺穿透菊花!”林奇吐槽著,心中十分不滿,自己前世是孤兒,眼下穿越異界,怎麽還沒有金手指到帳?
只可惜納悶了一路,直到跟著肖恩學士走進房間,腦子裡也沒傳來什麽令人耳目一新的聲音。
格蘭瑟姆家族倒是有世代相傳的呼吸法,修習之後可以成為聖騎士,以一當十甚至以一當百。
但面對大軍團圍剿,這種低魔的戰鬥力也只能飲恨當場,更何況死去的伯爵父親,從搶奪自己兒子的未婚妻後,就徹底厭棄了林奇。
時至今日,林奇都沒修習過家族的呼吸法。
而幾乎隻存在於人們口口相傳中的魔法師和血脈術士,更是鳳毛麟角難得一見。
即便那些輕盈神秘精靈、厚重莽撞的矮人、貪婪好鬥的地精......也不過是各有特色的種族,具備超凡力量者少之又少。
裡斯特堡曾經墜落過一頭飛龍,翅膀大得出奇,體重卻很輕。
這家夥倒是能夠噴火,但經過解剖確定,火焰來源於飛龍的尾巴儲存的特殊也太油脂。
油脂可以順著脊椎下的特殊管道從口中噴射而出,接觸空氣便會燃燒。
眼下自己可以依仗,除卻伯爵長子的身份和還算不錯的武力,就只有那暗殺了父親特殊手段。
或許原主當初也沒想到,一本從色佛爾商人手中高價買來的殘破書籍,竟會成為自己保命的底牌......
腰帶內側隱蔽的小皮兜裡,裝著那瓶林奇耗盡積蓄配製的昂貴藥劑。
林奇壓下種種念頭,踏入門內。
石牆外的兩株茂盛柚木,正被涼風吹得沙沙作響。
......
一個冷靜但卻無情的叔叔,一個故意扮作憤怒莽撞的侄子。
兩人很快在書房中爭吵起來。
林奇:“國王已死,
國王萬歲。呵——! 肖恩叔叔,我不是無知的蠢貨,一個被廢除繼承權的長子能有什麽好下場?
你難道沒聽見嗎,你們所選定的新伯爵--那個婊子養的布蘭奇·格蘭瑟姆--我那親愛的弟弟,正在父親的棺木旁磨牙吮血。
只等他坐在裡斯特堡的銀座,就會露出獠牙,我的臉頰、脖子、胸膛和肚皮會被無情地撕扯,內髒和血肉會像甩在地上的香腸一樣被踩成肉泥!”
林奇幾乎是在咆哮,猙獰的臉龐再也不見往日風度翩翩的俊美,“紅發的雄鹿”看起來猶如“暴怒的紅龍”。
“啪——!”神情嚴肅的肖恩學士甩手打在自己侄子的臉上,“林奇,我是你的叔叔,不是你的仆人。”
一巴掌下去,那張因恐懼和憤怒而猙獰的臉龐終於稍微平靜,恢復了“紅發雄鹿”的俊美。
林奇左臉火辣辣的,裝作面露愧色:“我向您道歉,我的叔叔,但請您為侄兒考慮一下,我——”
肖恩學士抬眼刺來兩束冷靜的目光,打斷道:“我正是在為你考慮,我的侄子......”
肖恩繼續道:“林奇,我親愛的侄子。我曾經在裡斯特堡的旅店中見過的某些光鮮亮麗、驕傲滿足的騎士,如今混跡於鄉下酒館和廉價妓院,看上去瘦弱而焦慮,咀嚼著命運的顛倒無常。”
聽到肖恩的講述。
林奇演技精湛,恰到好處地露出疑惑中帶有一絲驚恐的神情:“肖恩叔叔,您的意思是?”
肖恩學士的另一隻手也按在林奇肩頭,雙手用力,安撫驚恐的侄子。
“相信我,孩子。命運的風向雖然總是喜怒無常捉摸不定,但你永遠不會拿到最差的一副牌,在你試圖改變並有力改變之前,無論如何你都要學會握住自己現有的牌。”
林奇眉頭緊鎖,自己佯裝憤怒和恐懼,試圖從這位被稱為“冷靜礁石”的叔叔口中得到一些什麽。
可現在的這些話,無論從任何角度品味解讀,都讓自己感到不妙。
唯一的好消息是——包括繼母和叔叔在內,並沒有人發現自己弑父,也沒有人懷疑和追查便宜父親的死因。
保持著二十歲年輕人在這種情形下該有的疑惑和驚懼,林奇渴望地盯著肖恩學士:“叔叔,可以請您給我一些指點嗎?”
看到林奇茫然無措的反應,肖恩學士嘴角微不可查地一撇,心中暗自搖頭:“沒想到一向勇武的侄子,面對突發危機竟然慌亂恐懼,甚至軟弱無助,他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想到這裡,肖恩便覺得兄長讓小兒子布蘭奇獲得繼承權,無疑是英明的舉措。
布蘭奇雖然年幼,但母親出身公國王室,背後有公國為援,守住格蘭瑟姆家族的基業綽綽有余。
不過,林奇畢竟也是自己的侄子、格蘭瑟姆家族的長子。
無論是出於親情、還是為穩定考慮,自己都不想他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