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在心底暗自稱讚林奇謙遜大度,不愧為綠葉島的紅發雄鹿,同時也在腹誹布蘭奇吝嗇失信,毫無領主風度。
退到隊伍之中,林奇並未停留,當場拒絕莫琳和學士的挽留,借口自己身體疲憊不適,無法參加接下來的慶典。
因為封地問題,兩人知道林奇心中不快,也不能再強求他什麽,便放任林奇離開了。
廣場上人群擁擠,慶典正火熱的舉行,衛兵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保護大人物身上,對林奇的監視已經消失。
離開廣場後,林奇很快繞了一個大圈,換身衣服,折返回去,藏進廣場外的人群之中。
此刻,自詡偉大、光明且正確的領主布蘭奇,正宣揚自己幼獅的威名,揮舞長劍與騎士戰鬥,向臣民展示自己的勇武。
人群的歡呼聲很快達到頂峰,呐喊著布蘭奇的名字,瘦弱的民眾像是嗷嗷待哺的嬰兒,渴求領主的賞賜。
肖恩學士臉色鐵青,心中決定不能讓布蘭奇繼續這麽胡鬧,儀式完全被打亂不說,連現場秩序都難以維護。
然而,就在他要上前阻攔時,另一個人卻比他更快一步挺身而出。
居然是巡城團團長亞德裡恩,但他可不是來阻止幼獅的。
只見亞德裡恩幾步躥到高台上,布蘭奇以為他要挑戰自己,剛要拔劍與之戰鬥。
卻聽對方說道:“偉大的領主,您是裡斯特堡威名遠揚的雄獅,作為您的臣民,我感到無比榮耀,今天在這個盛大的慶典上,我要獻給您一件獨特的禮物。”
布蘭奇聽到“雄獅”二字頓時面露喜色,雄獅可比雄鹿威風多了,他看向亞德裡恩的眼神滿是讚許:“什麽禮物?”
亞德裡恩站起身,拍拍手:“士兵們,把那頭小海龍給我們偉大的領主獻上來!”
他回頭的瞬間,就感覺到肖恩學士兩束鋒利的目光像鋼劍一般刺向自己,但自己已經走到這一步,絕不會退縮。
他咬著牙,心想只要討好布蘭奇,就算肖恩學士也不能拿自己怎麽樣。
不多時,巡城團的十多個狗腿子們,便合力肩扛一塊兩米見方的木板,上面有個凸起的東西,蓋著一塊紅布。
一股奇特的香味傳向四周,猶如燉熟了一頭鮮美的小牛犢,令人食指大動。
布蘭奇不等士兵把木板抬上高台,便興衝衝地大喊:“揭開布,讓我看看是什麽寶貝!”
士兵們隻好照做,紅布掀開,乾淨光滑的硬木上竟然安靜地躺著一頭造型怪異的海洋生物,這頭生物已經被油炸澆湯,氣味誘人。
林奇隔著老遠看到那頭一米多長的“食物”後,瞬間大驚失色:“屮!蒼老師......啊呸,是滄老師!”
那生物的外形,盡管被油炸高溫破壞,但依舊能看出來是滄龍的外形,只不過體型小得多。
“難道是滄龍幼崽?洛倫世界的確存在一些奇特種族,譬如數量稀少的類人種族-矮人、精靈等,也有飛龍這種堪稱魔幻的生物,所以這難道真的是一條滄龍,又或者是某種海龍的幼崽?”
林奇此刻好奇心迸發,後悔自己這些天一心製藥和煉金,沒找幾本生物圖鑒看看。
油炸小海龍的出現,立刻引爆全場,字面意義上的引爆。
人們都踮起腳尖,擠成一團,試圖看到難得一見的海龍,饑餓的平民更被這股異香吸引。
布蘭奇看到這一幕卻興奮至極:“亞德裡恩,
你是我最忠誠的下屬!” 亞德裡恩一臉榮幸:“感謝您的讚美,領主大人。這是我為了您的受洗日慶典,提前七天命人全力搜索,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的一條幼年海龍,可惜沒能活捉,隻好將其獵殺烹飪。”
肖恩學士此刻再也無法冷靜了,人群太喧鬧,這不是好兆頭:“夫人,您先離開,去安慰一下林奇吧,這裡太亂了。”
莫琳夫人糾結地看向台上的兒子,想到有學士在,應該不會出問題,於是點點頭,轉身離開。
可就在莫琳夫人轉身離去的時候,一名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小女孩,趴在父親的肩頭,突然伸出那乾枯得幾乎沒多少血肉的小黑手,一把抓住海龍的尾巴。
揪下一塊肥美的皮肉,自己猛地咬了一口,繼而杵向扛著自己的父親:“爸爸,你快吃,真好吃!”
前一刻還洋洋得意的布蘭奇瞬間暴怒,舉起鋒利的鋼劍指著那個女孩:“士兵們,給我上,殺了這個賤民!”
亞德裡恩這條諂媚之犬,早就等著這一刻,直接親自下場,打頭陣帶領十幾個巡城團士兵,二話不說衝進人群。
揮舞鋼劍和骨朵,硬生生在擁擠的人海中蹚出一條路。
那女孩和他的父親,因為繳納裡斯特伯爵的葬禮稅,已經整整十天沒有吃過一頓飽飯,早就餓得頭昏眼花。
強撐著等待新領主恩賜的禮物,女孩實在忍不住饑餓,這才撕了一塊海龍肉。
可暴怒的布蘭奇和走狗亞德裡恩才不管這些。
巡城團的士兵根本不把這些民眾當人看,打出一條血路,衝到已經嚇傻的父女面前,拳打腳踢。
孔武有力卻面目猙獰的士兵,揮舞那本該用來殺敵的鋼劍,用堅硬的配重球狠狠砸擊毫無還手之力的父女,鮮血飛濺,哀嚎刺耳,他們卻像個大英雄。
人群瞬間噤若寒蟬。
肖恩學士此刻的心情跌到谷底,這次慶典儀式在布蘭奇下令的那一刻,就已經沒有意義了。
然而他還不了解他的侄子。
當亞德裡恩打算當眾殺掉這對奄奄一息的父女,以討好主人時,卻聽布蘭奇興奮地說:“亞德裡恩,把他們帶過來。”
“住手,亞德裡恩爵士,我命令你立刻停下,把這對父女帶下去醫治!”肖恩學士挺身而出,同時給了卡爾子爵和巴德副團長一個命令,讓他們立刻調兵維持秩序。
“我才是領主!亞德裡恩,把他們帶上來!”布蘭奇大吼大叫著。
亞德裡恩咬咬牙,糾結片刻後一揮手,命令衛兵把父女帶到領主面前。
“你果然是我的忠臣!”布蘭奇眼裡閃爍著殘忍的興奮,“我命令你在高台警戒,任何人都不準靠近,我要親手處決這對冒犯我的賤民!”
此刻,女孩已經頭破血流,昏迷不醒。
那名瘦弱的父親爬起來,跪在布蘭奇面前,鮮血蠕行著流過他的眼睛,他用兩隻被打斷的手掌痛苦地撐著地面。
沙啞無力的喉嚨裡傳來聲嘶力竭的哀求:“偉......偉大的領主,求......求求您,放過我的女兒......”
人群開始竊竊私語,一些人流下不忍的淚水。
“不,你們冒犯了我,必須受到懲罰!”布蘭奇興奮地揮舞鋼劍,慢慢靠近,聽到人群中的低語和抽泣,立刻怒目圓瞪:“閉嘴,誰敢說話和流淚,我就殺了誰!”
肖恩學士衝過來,他高呼道:“布蘭奇,你不能這麽做,他們是你的子民!”
亞德裡恩鼓起勇氣,拿出一個忠犬應有的堅持,就是不放肖恩學士過去。
只聽布蘭奇冷笑著說:“叔叔,你應該叫我領主大人!我是綠葉島的主人,我有權利處死冒犯我的賤民!”
說話間,布蘭奇已經揮舞鋼劍,寒光閃過。
那名苦苦哀求的父親,他柔軟的舌頭終究抵不過鋒利的劍刃,肌肉、氣管和脊椎被切開,聖騎士布蘭奇的第一次殺戮,從此歸於一個饑餓的平民。
當他提著劍,劍尖朝下,對準昏迷的女孩時,人們都屏住呼吸,心臟仿佛被一隻隻大手捏住,偌大的廣場上落針可聞。
在肖恩學士奮力推開亞德裡恩,衝向布蘭奇的瞬間,利劍落下,一條孱弱的生命就此消亡。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飛來一大團烏雲,風開始變強,空氣開始變冷,人們的神情開始變得扭曲。
肖恩學士頹然的垂下手,他知道一切都晚了,布蘭奇的名聲徹徹底底的無藥可救了。
但冷靜礁石很快就恢復理智,越是這時候,就越是要有定力。
卡爾子爵帶兵趕來,看到這一幕,沉默地走到學士身旁。
“卡爾,幫我把伯爵大人帶回去,他今天犯了病,所以才做出這種錯事。”
布蘭奇大怒:“我是領主,我沒有病,亞德裡恩!”
然而,亞德裡恩已經被巴德副團長帶人隔絕開來。
在學士叔叔多年的積威下,布蘭奇還是妥協了,冷冷地說:“學士!睿智的你一定能辦好這場典禮,別讓我失望!把小海龍給我送來,我要獨自享用!”
雨點啪啪地落下來,清澈的雨水將高台上的血跡衝刷,猩紅色醒目地刺入每個人眼中。
人群在躁動,他們即將咒罵和反抗。
肖恩學士連忙高聲安撫道:“裡斯特堡的民眾們,我是肖恩學士,請相信我-這都是意外,領主大人犯了病。
我為大家準備了豐厚的禮物,就讓我們在這場海神恩賜的雨水中,一起歡慶,放下憂慮和愁苦。”
衛兵們護送布蘭奇走到一半,身處人群包圍感覺像被萬箭穿心一般,那些吃人似的目光令他們毛骨悚然。
學士下達了命令,士兵們開始發放禮物,企圖用麵包、肉干和銅盾的安撫人心。
哪怕財政吃緊,肖恩學士也顧不上了,必須穩定局面,最起碼要讓布蘭奇安全撤離。
然而他並不知道墨菲定律的存在,也不知道暗中潛伏的林奇已經滿眼寒光。
林奇藏在人群中最不起眼的地方,捏住一塊乾麵包,糅雜雨水,猛地丟向布蘭奇,捏著嗓子怒吼道:“瘋狂的布蘭奇,你這冷血的屠夫,我們寧可餓死也不吃你的麵包,你的食物沾染著我們鮮血!”
麵包準確命中布蘭奇的腦袋,他怒號一聲,扭頭尋找攻擊者,卻一無所獲,他憤怒地拔劍嘶吼:“賤民!你們這些賤民!士兵們,給我殺了他們!”
然而,士兵們能做的只是擁簇起來,保護布蘭奇。
因為四面八方都有無數的麵包、肉干和銅盾飛來,比雨點還要密集、比冰雹還要有力,帶著底層人最憤怒的火焰,衝向那高高在上的殘忍暴君。
肖恩學士此刻再也無力回天,局面徹底失控了,於是當機立斷大吼道:“卡爾、巴德,立刻保護領主撤回尖塔城堡。”
接下來他的話,展現出一個冷血統治者的風格。
“亞德裡恩,我命令你鎮壓暴亂,若不成功,你和你的巡城團只有死路一條!”
說罷,肖恩學士從懷裡掏出幾顆拇指大小的黑色圓球,丟到哪裡,哪裡就發生爆炸,隨後升起刺鼻的辣椒煙霧。
人群出現缺口,學士借機快速衝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