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利格曼小鎮邊緣,加西亞車隊的駐扎營地裡,氣氛正一片歡騰。
一方面,遠離「偉大鐵路」後眾人終於不用緊繃著精神執行宵禁和諸多規定,能夠享受一下沒有詭異降臨的夜晚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車隊營地裡來了位出手大方,為人親和有趣的客人。
他帶著豐厚的報酬而來,像古早時代遊蕩在西部地區的行商一般,同車隊成員們交換貨物和美酒。
篝火隨著夜風不斷變換形狀,工業化程度較低的南部諸州特有的明媚星夜壯美燦爛,令人心情愉悅,護衛們圍著這位慷慨的客人,聽他將旅途中的見聞娓娓道來。
“雖然都是港口城市,但新約克和三番鎮區別很大。那裡的勢力更加盤根錯節,像中土人聚集的風俗街、大不列顛茶商會,都是能同合眾政府談條件的狠角色。”
“生活節奏也快,唯一的好處是足夠自由,至少頭頂上沒有鐵路局強迫大家繳納超額稅金去修鐵路。”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大笑。
待笑聲漸漸平息,客人扶了扶頭上的高禮帽,正色道:
“剛才只是玩笑話。事實上,偉大鐵路如果能成將是跨時代的壯舉,將東西中部地區的資源貫通整合後,合眾國或許有望恢復到戰前的繁榮。”
有人並不認同:“那也和我們這些傭兵沒關系,我是說,搞不好我們還會失業。”
客人並沒有因為反駁而不快,嗓音依舊溫潤醇厚:
“新業態的形成往往會帶來全新的前景,也許以後不再需要這麽多傭兵護衛往來商隊,但如果有更好的活計給你們呢?”
“不需要在荒原上奔波,與盜賊和變異的野獸搏命,不需要祈禱夜晚的安寧。新約克已經有很多傭兵轉型去做了保鏢,也有人被合眾政府收編,去給各地科考團保駕護航——不要笑,經濟發展後就業機會提升是必然的,汽車發明後,車夫這個職業難道消亡了麽?駕駛車輛的司機只會比馬車夫更多。”
先前說話那名護衛沉默了一會兒,最終無奈地搖搖頭:
“您說的很有道理,可要我穿上襯衣打好領結低頭哈腰服侍別人,我弄不來,還不如在荒原裡打打殺殺來的簡單。”
“希望到時候不要讓我連口飯都吃不上。”
氣氛有些沉重,於是有人換了個話題:
“偉大鐵路這麽重要,中土人能安心讓我們建成?”
客人擺了擺手。
“大秦方面對此事的態度倒是一直很明確,基本上算是「渾不在意」。震旦重工甚至提供了一些技術支持,來換取偉大鐵路的乾股——作為由宗正寺卿擔任法人的天家產業,這其實算得上是一種官方態度的隱晦表達了。”
有人恨恨地啐了一口:
“嘿,上一輩人打生打死,才過去幾十年,我不信中土人有什麽好心思。”
這句話得到了一些人的擁護,尤其是那些年長的白人雇傭兵,他們漲紅了臉,借著酒意在人群邊上用下流話咒罵那個遙遠的東方國度,博得陣陣口哨聲。
加西亞家的護衛們倒是沒有什麽反應,畢竟三戰開啟的時候美黎堅的許多有色人種不但沒有參戰,反而乘機謀求了不少利益,對所謂的國仇家恨沒有太大實感。
“也許吧。”這又是個敏感話題,客人依舊不置可否。
稍作停頓,他開始說起了在百慕大海域遊歷的見聞,不論是同狡詐而慣於假仁假義的瀛洲捕鯨船往來的經歷還是與加勒比海盜集團擦肩而過,都足夠精彩刺激,引得人們陣陣叫好。
人群外部的陰影裡,老跛叼著根乾枯的水牛草,靜靜看著這一切。
“不去湊個熱鬧?”
老跛回過頭去,來者是加西亞夫人身邊那位紅發女護衛。
“這不是說到敏感話題了麽?我身份尷尬,湊上去貼冷屁股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