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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倫文豪》第一百九十六章 這是什麽天才的構想?!
英倫文豪正文卷第196章這是什麽天才的構想?!放下電報,沃德豪斯就離開了。

 陸時回到房間,埋頭,繼續研究《日本文明的天性》,想著怎麽能把各本書的長處都融合進去。

 他在旁邊寫下了一個字——

 恥,

 然後旁邊又打了問號。

 夏目漱石好奇道:“為什麽要打問號,是有什麽疑惑的地方嗎?”

 陸時驚訝,

 “我昨天說到‘恥感文化’,你也認可嗎?”

 夏目漱石“額……”了一聲,

 說實話,作為文人,創作、雜文、俳句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喜好,歷史、政治則不然,

 所以,日本文明到底如何?

 他從未想過類似的問題。

 但今天正岡子規來遞信的時候,兩人聊起來,難免會讓人忍不住多想。

 陸時若有所感,

 “正岡先生說了什麽?”

 夏目漱石低聲道:“他好像還挺認可你的。”

 “嘖……”

 陸時怎舌,

 日本人還挺認可製造了東京燒烤的李梅呢~

 到底是觀點上的認可,還是實力上的認可,

 很難說。

 陸時又寫下一行字:“有羞恥感,鮮有罪惡感。”

 夏目漱石再次冒出冷汗,

 他的理解,這話是說,做了壞事被發現,會因為被發現而羞恥,卻不會因為壞事本身而感到罪惡。

 那種被看穿的感覺又出現了。

 陸時看過去,

 “怎麽?”

 夏目漱石搖搖頭,反問道:“‘有羞恥感,鮮有罪惡感’,為什麽會這樣?”

 他這麽問了,相當於承認陸時的觀點。

 陸時一陣無語,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寫的內容過於絕對了,

 沒想到,人家日本人自己認。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

 陸時回答:“你知道的,我寫了《槍炮、病菌與鋼鐵》,所以考慮問題喜歡從多方面入手。我認為,這種文明性格出現的原因有很多,不能一兩句話說清楚。”

 夏目漱石好奇,

 “伱舉個例子吧。”

 陸時想了想,說道:“我聽說,你們很多地方實行走婚製?”

 夏目漱石不由得詫異,

 “你知道走婚?”

 所謂走婚,指男不娶女不嫁,通過暮至朝離的走訪來實現男女雙方的結合,

 男女雙方各自在所屬的母系大家戶中生產和消費,承擔養育後代的義務,走婚的雙方互不獨佔,

 總之,走婚是母系氏族社會的殘留特征。

 陸時解釋道:“我知道走婚製,是因為中國西南很多民族仍有這個傳統。”

 夏目漱石點點頭,

 “因為貧窮和生產能力低下,再加上交通不便,走婚一直保留。這導致,在維新之前,全國只有貴族和武士階層有姓氏。”

 陸時愣了片刻,隨即露出“我懂”的表情。

 只有父系社會才會通過姓氏來將血緣關系形式化,

 因為母親肯定知道孩子是自己親生的,姓氏顯得多余。

 夏目漱石說:“走婚又如何了?”

 陸時解釋:“母系氏族社會的特點,大家世世代代居住在一個狹小的村莊裡,不像中國還有地方可以遷徙。這種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熟人社會,容易醞釀恥感文化。”

 這確實是緣由之一。

 夏目漱石之前讀《槍炮、病菌與鋼鐵》,知道萬事萬物之間皆有關聯,研究這些關聯便是新史學的核心。

 但他對此一直沒有切身的體會,

 直到今天,聽陸時分析日本文明,他才恍然大悟。

 而陸時能慧眼發現那些細微縹緲的關聯,其博學與洞察力,絕非常人可比。

 夏目漱石嘀咕道:“有時候,我真想撬開你的腦殼看看,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麽東西。唉……這世上怎麽會有你這種……人比人,氣死人。”

 陸時哈哈大笑,

 自己竟然也活成了“別人家的孩子”。

 他擺擺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夏目漱石無奈地白了陸時一眼,

 “那你還能寫出《萬歷十五年》呢,這怎麽就不是當局者迷了?”

 說著,忍不住歎氣,

 “罷了,我還是不看你寫這個了。看你寫這個,我總有種被扒光了當眾遊街的感覺,不只是驚訝,還有恐懼、悚然。”

 陸時接過話茬:“那我不寫了。”

 他本來也不想寫,

 倒不是擔心賣不出去,

 因為《我是貓》的大火,現在的倫敦人都十分好奇那個遙遠的島國,《日本文明的天性》的作者又是lu,賣個幾萬冊不成問題。

 陸時不想寫,主要是這本書寫起來太麻煩,

 就像《萬歷十五年》,

 這類兼顧學術性和娛樂性的專著,要考慮的東西太多。

 沒想到,夏目漱石一把拉住了他,

 “別,你一定要寫完!我還是……還是想看。”

 這貨現在又不怕被扒光了。

 陸時無語,

 “好吧,那就寫出來吧。正好我最近需要收入,蚊子再小也是一塊肉。”

 夏目漱石震驚,

 “你會缺錢?而且,以你的版稅收入,竟然只是‘蚊子肉’?”

 陸時指指桌上的電報,

 “你看吧。”

 夏目漱石立即拿起來閱讀。

 電報是一名叫索爾·古德曼的美國律師拍來的,

 裡面說,哥倫比亞大學代理校長尼古拉斯·默裡·巴特勒即將轉正,已開始籌備建設新聞學院,需要陸時兌現承諾的資金支持,

 第一筆是……

 “五萬英鎊!?”

 夏目漱石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這特麽……

 版稅收入跟這個天文數字比,確實是弟中弟。

 夏目漱石說:“我可以給你湊一些……額……”

 他有點兒不好意思。

 陸時哈哈大笑,

 “好兄弟、講義氣。不過,杯水車薪,沒有必要。”

 夏目漱石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問道:“你實話告訴我,你需要多少英鎊?”

 陸時說:“沒個數呢~哥大那邊需要十萬鎊,分三次打款,五、三、二的比例。其次,我還和美國派克兄弟公司有合作,準備在歐洲這邊搞一個玩具公司,也得有幾千鎊的缺口吧。”

 夏目漱石:“……”

 如此龐大的數字,他在夢裡都不敢想。

 他問:“你準備怎麽辦?”

 陸時說:“要賺大錢,還得是靠商業手段,《鏡報》分紅最靠譜。”

 夏目漱石更無語了,

 “《鏡報》一份才三便士啊。”

 陸時平靜點頭,一邊寫書,一邊說:“我當然知道《鏡報》一份才三便士,所以不能靠這些小利。你應該明白,媒體賺錢,靠的是廣告。所以我剛才請爵士幫我給庫珀先生和斯科特先生……”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陸!”

 是沃德豪斯去而複返。

 夏目漱石吐槽:“讓一個伯爵給你跑腿,你可真行。”

 陸時笑笑,

 “我還讓公主給我跑過腿呢~運氣好,將來說不定還能讓國王、首相給我跑腿。”

 夏目漱石撇撇嘴,表示不相信。

 陸時也不多說,將稿件收進抽屜,走過去開門。

 結果,他剛一拉開門,

 “你可算回來了!”

 人未到、聲先至,

 庫珀用拳頭輕捶了陸時的肩膀一下,搶進門,隨後道:“《鏡報》大獲成功的時候你不在,我們都不知道該找誰分享喜悅。”

 斯科特隨後也進入屋內,

 “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要賣廣告位了!”

 他哈哈大笑,

 “《鏡報》現在雖然不能每天穩定十萬份的銷量,有所起伏,但平均下來,這個數字一定是有了。如此傲人的成績,怎麽可能不賣廣告?白送的錢都不要,不合邏輯!”

 說著,他拿出一份報紙底版,

 “你看,我都準備……”

 話音未落,外面傳來沃德豪斯的聲音:“有什麽話等會兒再說!別在這兒堵著,我都進不去了!”

 斯科特“啊?”了一聲,

 “抱歉抱歉,因為能大展拳腳,我太激動了。”

 他拉著庫珀讓開大門,

 沃德豪斯入內。

 幾人各自在屋裡找了椅子,分別落座。

 斯科特將底版遞給陸時,說:“這時我和庫珀的傑作!哈哈哈哈……雖然自誇是‘傑作’有些過於狂妄,但我對這個廣告底版,確實是十分的自信。”

 庫珀進一步闡述道:“陸,因為《鏡報》是小報,娛樂性強,所以我們在廣告上做了非常多的創新。”

 兩人都表現得十分自信。

 陸時好奇,仔細地觀看底版,

 不得不承認,庫珀和斯科特確實是老媒體人,竟然和陸時想到了一起,

 他們決定用整版隻為一個產品做廣告。

 沃德豪斯笑著說:“陸,他們兩個也想到了賣整版的篇幅作為廣告,跟你一個路數。中國不是說‘英雄所見略同’嗎?我看,這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跟陸時接觸得久了,這幫英國人都快成中國通了。

 庫珀說:“我們現在假想一個產品,就比如……額……啤酒?然後想一個廣告詞,‘世界上最好的啤酒’,以大字體印在最顯著的地方,然後配以畫幅。”

 斯科特興奮地搶話道:“這樣一個版面,說不定能賣一千磅!”

 陸時不由得笑,

 斯科特和庫珀是懂媒體的,但他們不懂廣告。

 就比如庫珀說的“世界上最好的啤酒”,這其實是嘉士伯啤酒的廣告詞,只是因為後來有了廣告法,變成了“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啤酒”,

 有“可能”這個詞,就不違法了。

 陸時說:“你們這麽做,不光是賣了版面,還賣了設計、廣告詞。這兩樣可比版面值錢。”

 庫珀:???

 斯科特:???

 沃德豪斯:???

 他們都理解不了。

 陸時沉思片刻,說道:“你們為什麽要這麽改?”

 庫珀攤手,

 “現在是物資稀缺的年代,企業高高在上,打廣告時宣傳與威脅並用。誠然,這樣能取得巨大的效果,但對比起‘世界上最好的啤酒’這種柔和的廣告詞,現在的廣告也太爛了。”

 這話沒說錯,

 以日本的品川電燈會社為例,

 其在報紙上的廣告就是赤果果的pua:

 “

 心憂電燈之危害的人速來我社盡解其惑。

 電燈若室內布線完善器具齊全,則全無火災之憂。

 欲要完備布線,齊全器具,價廉物美,速來我社購入。

 我社不拘遠近,速盡所求。

 不拜見一下我社的裝飾品就去他社購入的人是疏於美術與經濟的人。

 ”

 這則廣告在現代日本人看來,廣告語言的粗暴程度超乎想象,

 但在20世紀初,這種方式就是好用,

 否則,品川電燈會社也不會發展成東京電力公司的前身之一了。

 陸時說:“現在的廣告位……我想想……以《費加羅報》為例,一個廣告位是多少錢?”

 斯科特搖頭,

 “別說它了吧?《費加羅報》都快成廣告冊頁了,沒有討論的意義。不過,可以聊聊《泰晤士報》,據我所知,他們最貴的廣告位是一百鎊,賣給的是歐內斯特·沙克爾頓。”

 陸時懵了,

 “沙克爾頓先生是不是那位南極探險家?”

 斯科特說道:“是的,他們在今年7月份出發的。不過,你當時已經去美國了,怎麽會知道這件事?啊,我懂了,文人不出門,便知天下事,是不是這麽說的?”

 這哥們也開始化身中國通了。

 陸時滿頭黑線,

  ̄□ ̄

 他岔開話題,

 “你提沙克爾頓先生是因為什麽?”

 斯科特嘿嘿一笑,低聲道:“你知道的,南極探險隊是皇家地理學會組建的,由英國政府出資,在各方面的投入都很慷慨,包括打廣告。”

 陸時懂了,

 皇家地理學會約等於公家單位,

 這類單位買廣告位,價格肯定是高於市場價的,

 至於原因嘛……

 只能說懂的都懂,不懂的也不多解釋。

 斯科特微妙地眨眨眼,說:“所以,《泰晤士報》一個廣告位,平均下來能有五十鎊就差不多了。”

 這並不是小數目。

 按舊製,

 1先令=12便士,

 1英鎊=20先令,

 假設一份《泰晤士報》的利潤是1便士,那一個廣告位的利潤便相當於賣出了上萬份報紙,

 更何況,現在的一份《泰晤士報》的利潤不見得有1便士。

 報紙這個東西,賣得越多,成本攤得越薄,所以要靠薄利多銷,

 而《鏡報》的出現擠壓了幾乎所有報紙的生存空間,各報社必須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使得廣告位的利潤變得尤為重要。

 陸時說道:“《泰晤士報》的廣告位那麽便宜,我們一個版面賣一千鎊,能賣得出去嗎?”

 其余人都陷入了沉默。

 以現在《鏡報》的銷量,單版廣告肯定值那個價,

 但該如何說服那些商人呢?

 沃德豪斯看向陸時,

 “對了,你當時說過你有一個點子?”

 陸時點點頭,

 “對,我當時想的是軟性廣告。簡單來說,就是將產品以比較隱蔽的方式融入到媒體中。”

 眾人面面相覷,還是不懂。

 陸時隻好舉例道:“就比如我們剛才聊起來的啤酒,如果我們讓《我是貓》漫畫中的角色聚在一起的時候,不喝清酒、改喝啤酒,還時不時地在漫畫格中予以體現,你們會對這種啤酒好奇嗎?如果你們對這個啤酒好奇,廣告不就相當於打成了嗎?”

 斯科特:!!!

 庫珀:!!!

 “這……這是什麽天才的構想?!”x2

 兩人異口同聲。

 陸時說道:“當然,這種廣告也面臨同樣的問題,我們還是需要說服那些商人。”

 沃德豪斯問:“你是怎麽想的?”

 陸時低頭沉思了一陣,

 “我們把可能的合作方聚到一起,辦一個冷餐會。席間,我們推銷《鏡報》的廣告方案,讓他們出價,價高者得。”

 沃德豪斯:!!!

 “拍賣會?廣告也可以拍賣的嗎?嘶……這是什麽天才的構想?!”

 他倒吸一口涼氣,也被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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