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入古寺,山色空人心。
天宮寺,站在佛殿廣場之上,透過金碧輝煌的大殿,遠遠的能眺望到洛河北岸巍峨的皇宮。
還有很遠處,綿延一片的邙山。
李絢一身素衣,背著手站在天宮寺一間偏殿的門口。
裡面就是一行法師的住所,門口站著兩名來自大理寺的衙役。
在昨日,大理寺少卿戴興已經帶著人手對這裡進行了一番細致的搜查,但一無所獲。
李絢今天一個人獨自來到這裡,就是想看看是否能從這裡找出新的突破口。
他有種感覺,從屍體方面怕是查不出什麽來。
凶手既然敢動手,自然就有辦法讓別人追查不到他的身上。
想要找出案情的線索,這能夠從一行法師身上著手,因為被害者是凶手掌控最少的。
李絢邁步走進了偏房當中,就準備開始搜索,就在這時,一陣紛雜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李絢回頭,赫然就看到了本該在大理寺檢查屍體的大理寺少卿戴興,帶著一大批黑衣捕快出現在了門外。
“戴少卿,可是屍體解剖有什麽收獲嗎?”李絢有些詫異。
“暫時沒有!”戴興面色凝重的搖搖頭,看向李絢:“王爺可是有什麽頭緒了嗎?”
“哪裡有什麽頭緒,不過就是想來這裡再看一看,總覺得我們有什麽漏掉的地方。”李絢昨日也簡單的查看了一遍,但大理寺的人都沒什麽收獲,就更勿論是他了。
戴興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側身伸手:“王爺,請,我等再一起檢索一遍。”
李絢眉頭微皺,戴興這是什麽意思,是要盯著他嗎?
“不用如此客氣,戴少卿,這件案子以大理寺為主,本王只是隨便來看一看,戴少卿先請。”李絢同時伸手,微微眯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戴興,
“好說,好說。”戴興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然後點頭,轉過身朝著偏殿深處走去。
大理寺的官吏都是搜揀的老手,一些隱秘的看不見的東西,他們都能搜查出來。
然而昨天搜檢了一天,但找到的東西基本也和一行法師沒什麽關系,都是之前居住在這裡的僧侶留的。
一行法師隻留下了幾卷經文,少許幾封書信,還有一些替換的衣服,身上攜帶的東西極少。
“佛家四大皆空,誠不我欺呀。”戴興站在房屋之內,不由得感慨一聲。
“大殿裡的佛像金身也是這麽想的,”李絢很平靜的說了一句,戴興臉上的神色瞬間為之一滯。
如今大唐道教是國教,宗玄署規製:佛教位於道教之下。
當年玄奘法師還在的時候,就屢次三番的向朝廷建議,希望能讓道佛平起平坐。
那位可是人間活佛,西天取經歸來的真正大聖,然而即便是他的請求,皇帝依舊視之不見。
就算是玄奘法師的最後遺書,高宗天皇李治也依舊沒有理會。
大唐王室很多人都和道教保持著密切的關聯,就如李絢,他本就是青羊宮的傳度弟子,只不過並不出家而已。
不過在整個朝堂之中,也有不少人對佛教心存好感,甚至時常去接受佛家高僧的指點。
如果說平常私底下說上幾句這話,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如今,明明在調查命案,你卻也扯起了閑篇,甚至有意朝道佛矛盾的方向去引,李絢不慣這臭毛病了。
戴興有些訕訕的笑笑,
然後轉過身,立刻收斂笑容,對著手下的差役大聲喊道:“加緊搜查,快點。” 李絢就在一旁站著,實際上他看的很清楚,別說是昨天已經搜過一遍了,就是沒搜,這間房間裡其實真沒什麽可查的東西。
一行法師個人的衣物不多,雜物也不多,留得最多的也就是一些抄寫的佛經。
李絢走到了書桌前,大理寺的書吏正在再度審查佛經的內容。
昨天的時候,他們拿走了少有的幾封來往信件,並沒有動這一些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佛經。
“咦!”李絢的心底突然發出一聲輕咦。
站在書桌前,看著不停被整理起來的佛經,李絢微微皺起了眉頭,這不大對勁啊。
書桌上的佛經明顯比該有的要少得多,而且上面根本沒有記載多少的個人心得。
李絢以己度人,就比如說他,平常在外的時候,身上總會攜帶一本《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
這是一本需要經常翻閱的道門經典,裡面還有不少李絢親自書寫的個人體悟。
相對的,對於一行法師來講,作為一名佛家教徒,他也應該有這樣一本時常翻閱,並且記載個人心得的佛門經典。
甚至應該不止一本。
這在其他法師那裡應該很常見,可偏偏為什麽這裡沒有,本應該在的呀。
李絢敏感的意識到,這裡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昨天大理寺從這裡拿走過什麽佛經嗎?”李絢抬起頭問了一句。
“沒有,只有一些無意義的來往信件。”戴興從後面走了過來,有些詫異的問道:“怎麽,王爺有什麽發現嗎?”
“還說不上來。”李絢搖搖頭,思索著說道,:“昨天檢驗法師屍體的時候,本王似乎沒有從旁邊看到什麽焚毀的個人心得筆記,隨身的經典,這裡似乎也不見什麽用慣了的毛筆,石墨,就好像……”
“就好像這裡並不是一行法師真正的居住地,只不過是臨時的住所。”戴興眉頭一挑,直接替李絢說了出來。
李絢默默的點點頭,轉過身看向一旁的床榻,僅僅看了一眼,李絢就確定一行法師在這裡休息的時間很短。
“一行法師來自長安,太子病逝第三天就已經來到了洛陽,如果本王記得不錯的話,他應該是一直住在這裡的。”李絢面色凝重的搖搖頭:“凶手殺他,似乎不僅僅是想要掀起朝廷的紛爭,還有別的目的。”
“這就得去問宗玄署的人了,是他們把人安置在這裡的,每日招待也是他們負責的。”
“宗玄署別的做不到,數人頭應該還是會的,看樣子我們得去找找那位於署令了。”李絢想起之前他們商量過提交上去的公文,當初他們商量的,要麽用道門毒殺佛門高僧的借口,要麽就用佛門高僧自己煉丹而中丹毒的理由。
現在看起來,或許那根本就不是他們瞎猜的,而是很有可能的事實。
“本王對道門還算熟悉,宗玄署掌京都諸寺觀名數與道士,僧、尼等帳籍、齋醮之事;帳籍倒也罷了,但齋醮,這裡面可做的文章就大了,他們到底在做什麽?”李絢微微眯起了眼睛,或許那才是導致新一法師被殺的真正原因。
李絢隱隱有種感覺,如果說把這些東西全部調查出來,或許這位法師死亡的真相就能弄清楚。
“砰砰砰!”一陣腳步聲快步的從外面傳來,一名大理寺的黑衣捕快轉眼就出現在門口,氣喘籲籲的喊道:“戴郎,不好了,不好了,又有人死了。”
李絢和戴興同時轉頭,驚訝的同時,臉上也閃過一絲驚喜,案子有新線索了。
“宗玄署的事情先放一放,王爺。別急著上門去找,不然很可能會被人殺人滅口的,我們先查這邊的死人案!”
戴興轉過頭看向李絢,唯恐李絢不明白他還解釋了兩句,李絢直接點頭,他怎麽可能會不知道這其中的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