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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讀書郎》第5章而今雛鳳輕試啼
  陳恆有早出門的習慣,當他站在貢院前,排隊的人還不算多。這場府試會雲集下面七個縣的士子,連同揚州城的考生一同參加。

  是故前來送行的人絡繹不絕,甚至還有人驅車前來,讓自家奴仆站著排隊。他則坐在馬車內,一直等到快要輪到他時,才施施然入場。

  入場的過程跟泰興時差不多,只是比之前檢查的更細致些。會把毛筆蓋打開,連陳恆也被要求脫去外衣,好在也就到這種程度。

  等到這一步走完,陳恆就拿著自己‘甲七’的號牌。這是專門留給每個縣的案首的,從甲一到甲八,都是靠近知府大人的位置。

  走到專屬於自己的號房,陳恆頗為新鮮的東瞧瞧西看看。伸開手丈量一下長度,兩手指尖剛好能觸碰到牆壁。又抬頭看看,發現高度也是足夠的。

  只是屁股底下座位太過生硬,一想到要在這上面坐到天黑,連陳恆也有些愁眉苦臉。角落裡放了一塊官差檢查過的木板,兩側牆壁上有凸起的槽,到時候往上一按,就可以拿來當書桌使用。

  好在此時陳恆還小,他在號房內騰挪一下,感覺還是比較舒適。若是體型過高的人,在這裡答題,估計會感覺到十分拘束。

  “砰砰砰。”

  外面的禮炮聲還在繼續,這是告訴考生們,要抓緊啦,再不來,貢院可就關門了。

  又過了一刻,貢院外想起清脆的鼓聲。因為靠近知府座位的關系,陳恆能聽到大門合攏的聲音。

  知府大人的座位背後,是孔夫子的泥像。照例是三拜過後,答題的試卷也被人抬出禮房。陳恆什麽都不用做,自有衙差將試卷送到面前。

  等到一切準備妥當,陳恆只聽到頭頂傳來一陣威嚴的聲音,道:“開始。”

  隨後就是幾位衙差舉著題牌,開始在貢院內四處走動。

  其一是,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其二是,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

  拿筆抄完題目,陳恆忍不住陷入深深的沉思。第一題還算好理解,出自《論語·子路篇》,若單把這題拿出來,文章做起來倒是不難。它本身就是千古名句,但凡是有點見識的夫子,都會給弟子講解過它的例文。

  可配上第二題,那就有意思了。這題出自孟子,聯系前後文的意思是:楊子主張為我,就算是拔去自己一根毫毛而有利於天下,他也不願意做。

  知府大人為什麽會出這種題呢?

  是因為太難嗎?

  不,恰恰相反,反而是太簡單了。連同陳恆在內,不少想要力爭上遊的學子都陷入沉思。做文章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它的評判標準大多要看閱卷考官的文化修養和對問題的心中預想。

  但科舉發展至今,也有一批人總結出求穩的寫法。那就是不管考官出題的用意,你隻管照著題目去寫,當中套上聖君賢主、聖人教誨,雖然拿不了高分,一般也不會太低,至於中不中,就要看其他考生的發揮了。

  這批人往往認為,科舉是看誰犯得錯少,好壞之處到不好評價,自由心證。

  陳恆自然不願選擇這條路,科舉往後那麽多場,只有今天這場府試,讓他壓力最小。基本上只要不寫出大逆不道之言,他都能獲得一個童生。

  所以他想挑戰一下,他想去傾聽傾聽自己心中真正的聲音。如果拋去所有功利目的,他真正想寫的文章會是什麽。

  陳恆忍不住閉上眼,

從號房中站起身,面對著斑駁厚實的牆壁。一遍又一遍的在腦中思考著下筆之處。  就像一個即將拔劍的絕世劍客,在這之前會用布一遍遍擦拭自己的寶劍。陳恆也在醞釀著胸中的神意,文無意不立,劍無鋒不斬。

  陳恆還在繼續探尋著兩道題目之間的聯系,而此刻在他的對面,坐在甲八位置上的書生,已經開始奮筆疾書。

  對面的人偶爾抬頭間,注意到陳恆還在思索。不禁也有些詫異,這兩道題這麽難嗎?還是對面這毛孩子不會是啥樣子貨吧。

  又等了半個時辰,他已經破完第一道題。看見陳恆還在愁眉苦臉,心中終於確定,這小子大概是完了。

  太陽都已經升到半空,現在這個時間,要破題、還要修改,謄寫。時間那裡夠。府試可就隻考到天黑前,俗稱‘不繼燭’,到點就交卷,絕不多給一點時間。

  無形中少了一個對手,這名案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結果卻引來附近官差的呵斥。

  “噤聲。”

  書生連忙低頭,深怕自己被注意到。

  可他的反應,還是被陳恆注意到。埋頭繼續破題的書生,不知道陳恆看向他的目光,正在透露著微微的意外。

  他們之前在鹽商府上見過一面。陳恆記得他當時的放浪形骸,也想起當晚回到客棧後,陳啟將他擁入懷中,只為了避免一百兩丟失。更想起陳大哥與山西兄弟的早出晚歸。

  千頭萬緒,最終都定格在鹽商府上的那盞燈,吊在假山上的孔明燈。為何那盞燈的光,會讓人如今想來還遍體生寒呢?

  也許……

  陳恆回到位置上坐下,他知道自己想寫什麽,要寫什麽了。

  他拿起筆,就如劍客拿起劍。沾了沾黑墨,提筆落在白紙上。全神貫注的少年,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行為也引起對面的注意。

  那人是怎麽也沒想明白,陳恆怎麽敢直接在正卷上落筆。他都不打算修改,不怕寫錯字的嗎?

  其實陳恆壓根沒時間思考這些,他只是覺得胸中有一口氣不吐不快。他的腦海中時不時就會出現兩幅畫面,一副是鹽商家中的奢靡,一副是客棧裡,萍水相逢之人的苟延殘喘。

  什麽是天下?這就是天下嗎?這就是拔一毛而利的天下嗎?

  如果縣試時,他是為了自己做的文章。那麽今天的府試,他第一次想為自己看見的人和事說一說話。

  所以他要先破第二題。

  所以他破題的第一句話,就是: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民。(注1)此話一出,全文已經開始具有神骨,字裡行間散發著淡雅的墨香。

  而陳恆隻覺得自己身上所有的精氣神,都傾注在手中的筆、墨、紙上。他沒有絲毫停頓,筆鋒繼續遊走。原先胸中的那份不快,化作潤物細無聲的春雨,滋潤出生機勃勃的想法。

  他沒有像別的考生那也,去試圖著墨‘毛’的大小、對錯。而是把自己的想法扣在‘一毛之利和天下’上。

  就如剛出生的嬰兒要有父母生養,‘一毛之利’亦不是無天無地,憑空得來。它跟天下的關系,就像嬰兒跟父母。所謂的一毛之利,不過是借天下百姓而養自身。與其說是拔一毛而利天下,實乃拔一毛而還天下。

  搞清楚這個主次後,陳恆在紙上繼續寫道:相傳上古有一漁夫,因厭倦日日出海捕魚,就聯合了附近的村人,在奔向大海的江河上築壩修堤,妄圖將河水內的魚蝦都引至此處。

  剛開始幾日,他們都能輕松收獲滿滿的回家,家人們也稱讚著他的聰明。可直到有一天,修築起的河壩突然決堤,淹沒了他們的村莊。

  這是因為漁夫修的河堤不夠高?不夠堅固嗎?非也,以人力爭地利,以貪年鬥天命。都是自取滅亡的道路,鯀就是死在這個上面。

  民意為水,仁政為道,貪欲為堤。如是放任貪欲生長,大水就會襲來。

  文章寫到這裡,已經接近尾聲。陳恆深吸一口氣,他要揮出自己的最後一劍了。他提筆寫道: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注2)

  墨停,收筆。

  陳恆站直身,忍不住心中高呼一句: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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