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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讀書郎》第29章 陛下救我!
九月的最後兩天,已是深秋的時節。天氣轉變的很快,前幾日還能穿著單衣、單袍到處跑。到今日,人人都在外頭加上對襟、直裰。

 冷有冷的好,懂時節的老人家,都為這次降溫點頭。今年冬天的雪,一定來的比往常早些。揚州的年輕人,哪裡顧得上這點破事。他們的心思,全在秋浦街的文會上。

 因避讓鄉試的原因,臨近貢院的秋浦街把中秋文會挪到這幾天。什麽?你說為什麽不放在月初?你看你這話說的,主事的陳東家也沒空呀。

 這是今年的第四次文會,秋浦街每年辦的次數有多有少,除了固定的大節,財大氣粗的秋浦街偶爾也會加辦一兩場。

 所求無他,即是給秋浦街買名氣,也是請些文人騷客來此吟詩作畫。其中最受秋浦街歡迎的,就是那些畫家。

 揚繡在陳恆操盤到今日,已經發展出‘仿古山水繡’‘水墨寫意繡’兩個流派。不過揚州人圖方便,更愛稱呼它為‘針畫’。說的正是匹練坊女工,以針代筆,以線代墨的技藝,足以評:格調高雅,雅逸傳神。

 當年那一步請畫師作畫的權宜之計,竟能走到這種程度,也是陳恆始料未及。但總歸是件好事,外人圖新鮮,陳恆心中則只有慶幸。

 因針畫成名的秋浦街,在發達後也沒忘記幫過自己的畫師們。每年的文會多是為他們準備的,會上若有畫師畫出名作,或有佳文好詩出現,秋浦街也不吝嗇斥資買下。

 兩者你幫我、我幫你的關系,幾番宣傳下,很快為揚州城引來江南各地的畫師、文人。這場伯牙與子期的相會,已經稱得上揚州城的一大盛事。

 考慮到年後就要赴京,陳恆在參加文會之前,還拉著趙主事、薛寶琴說個不停。他們到如今,都沒挑中一個合適的接班人。

 趙主事最是苦惱,他在秋浦街上乾的如魚得水,想到要跟陳恆分別,心中還是萬分舍不得,嘴上不住道:“陳兄,真的不能再等一兩年嗎?”

 自從陳恆考中科舉,趙主事連稱呼也變了。陳恆本來是不願意的,誰能受得了這麽大年紀的人喊自己一聲學兄,可不喊學兄,就要喊舉人老爺哩,秀才心裡也苦哇。

 還是算了,學兄就學兄吧。陳恆也是皺眉,歎氣道:“實在拖不得,況且織造局的事情,也需要我進京一趟。”

 聽到這話,趙主事更是無可奈何。兩處都極為要緊,兩頭都緊著陳恆。這些年,秋浦街就是在陳郎手中一日日興盛起來。別說坊裡的女工感謝陳恆,趙主事心裡也是佩服的很。

 一旁的薛寶琴,照例是少年郎的裝扮,見著兩個人愁眉苦臉的模樣,忍不住搖扇輕笑。呵,九月末還搖圓頭折扇,真是高雅、風雅!

 陳恆橫了這個二弟一眼,心中也是暗道可惜。若寶琴不是女兒身,要是她能大一些。真是接班的不二人選。這些年,在商業的思維邏輯,陳恆對其可以算是傾囊相授。後者在這方面,確實比她哥更有天賦。

 寶琴要是姓蘇就好了。可惜也沒個姓席的掌櫃。

 苦中作樂的想過,陳恆搖搖頭,事已成定局。後續的安排能想到的都已經想到,乾脆道:“真要有急事,就寫信給我吧。”

 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趙主事隻好點頭。

 “今日是魏大家和昆家班來的日子。”陳恆起身道,“趙兄再去看看前頭的事情,我隨後就到。”

 “好,

我去保障湖那邊的戲台再看看。”趙主事得了令,就往外頭走。坊口多的是黃包車,隨手招來一輛,就可直達保障湖,方便的很。 陳恆和寶琴則並肩而出,兩人一高一矮,都是風采不凡。只在路上走了片刻,就引來街上女子的側目。

 “沒想到咱們這次文會,能把昆家班和魏大家請來。”寶琴對此倒是習以為常,她更好奇這個昆家班。

 陳恆卻拉著她從小路走向匹練坊,嘴上笑道:“倒不是我們請來的,是魏大家自己寄信過來,問我們能不能來。”

 寶琴聞言,雙眼一亮,合了合扇子,輕笑道:“大哥先別揭謎底,且讓二弟猜一猜。”她拿著扇柄,一下一下點著額頭,笑問:“可是因為我們坊裡的女工?!”

 “是也。”陳恆笑著點頭,又給對方解釋前因後果。

 現在的昆曲是天下聞名的戲曲,在外響亮的很。它是昆山人顧堅草創,又經過音樂家魏良輔改革,才得以發揚光大。

 如今的魏大家,正是魏良輔第七代子孫——魏南釗。寶琴之所以會猜到坊裡的女工,是因為昆曲是首個在戲台上搭設女台的曲目。

 說它是戲曲裡的改革急先鋒也不為過,受它影響,很多地方曲目都不再禁止女子聽戲。開放的風氣,有人開過頭,剩下的路自然有人會走。

 兩人說笑著走到坊內,就被不少男、女工攔下問好。到現在還不認識陳恆的人,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在匹練坊裡乾活。

 “陳郎,陳郎。你不去聽戲嗎?”

 “陳主事陳主事……”

 一聲聲招呼,陳恆走一路,便應了一路。他在坊內本就人氣高,這次高中解元公,更是成了男女老少的飯後談資。說出去自家的主事是解元公,也是最近工人引以為榮的事情。

 好不容易走到坊內,在錯落有致的工位中找到封氏跟英蓮娘倆。一身舉人衣袍,已束發戴冠的陳恆,站在封氏面前輕聲問好:“伯母。”

 封氏的手頓了頓,感受到周圍人投來的曖昧目光,還是在綠水的提醒下,才想到還沒回晚輩的話。“啊?陳……”

 封氏的話卻卡了卡,說起來她的心思也是微妙。陳恆年紀還小時,為了女兒的清譽,又擔心孩子們只是一時熱,便絕了兩個孩子的私下來往。

 她這輩子就英蓮一個孩子,更是失而復得的心頭肉,怎麽容孩子委屈。原想等著陳恆長大些,再看看兩人的想法有沒有改變。

 結果陳恆這孩子太過爭氣,不聲不響的考下一個舉人。封氏出自書香門第,知道舉人的份量有多重。這下倒好,兩家的門第倒是反過來了。眼瞧著陳家蒸蒸日上,自家還是溫飽有余、富貴不足,封氏也是難辦的很。

 她倒不是怕陳家發達後反悔,這些年來甄家提親的人也不少。英蓮雖被封氏管著,可她的容貌是騙不了人的。那張臉,只要看過一次的人,就會驚為天人。

 封氏在這兩年中,也不是沒有對別人家的孩子動心過。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好男人到處都是。可外柔內剛的英蓮卻咬著牙死不松口,一定要一日日苦等著陳恆下去。

 “伯母。”陳恆又施一禮,主動給欲言又止的封氏遞話頭,道明自己的來意,“今日是文會開始之日,又有善戲曲的魏大家親至,機會難得,我想請英蓮一起出門聽個戲。”

 好家夥,考中舉人後,陳恆說起話來也是膽大不少。往日碰見這對娘倆,他還得故作姿態的喊一聲英蓮姐姐,現在可好,直接喊起名字來了。

 封氏一聽,心中拒絕也不是,不拒絕也不是。這兩年,她們一家人在坊裡,暗地裡不知受過陳恆多少照顧。活少、錢多、回家早,明眼人早看出陳恆對她們的關照。

 這位老母親,又看向自己的女兒。才發現不施粉黛的英蓮臉色微紅,可謂紅霞滿頰,叫人目不暇接。

 “哈哈哈,封大娘,你就答應陳郎吧。”旁邊有看熱鬧的人,開始起哄。如此公然叛變工友之舉,足可見陳恆在坊裡的民望。

 “就是就是,左右就是去聽出戲。”

 現在揚州的風氣,男女相約出門者,不知幾凡,數不勝數。百姓的觀念,也不再把此事看的過重。

 “伯母勿慌,我會照顧好英蓮姐姐的。”寶琴也施過一禮,她的身份,坊內的不少人也是知道的。有寶琴這句話,封氏才終於點頭道:“出去玩,注意些安全。”

 英蓮眼中的驚喜先不提,一旁的綠水總算是松口氣。她覺得自家夫人真是關心則亂,這陳家人眼看要發達,陳郎也是個有情有義的性子,還是剛高中的解元公。這個時候不多緊著,回頭讓人搶走佳婿,上哪再找這樣出眾的人。

 “娘,我……我去去就回。”英蓮迫不及待的起身,她的衣著很是普通尋常,可架不住容貌超絕。過完年就要十八歲的少女,正要開始女兒家最好的年華。

 陳恆也是喘口氣,今日這事,還是顧氏提點木頭兒子來的。他這輩子一頭扎在讀書上,許多事情反應自然慢些。沒辦法,生活壓力大,實難有喘息之機。

 三人又一道走出匹練坊,期間多是陳恆跟寶琴說話,英蓮像隻緊張的小白兔,跟在陳恆的右手邊,默默走著。她盼著兩人像今日這般出門,也是盼了兩年呢。

 他們一起來到顧氏在街上的店鋪,早就等候多時的顧氏跟陳嫻,笑著將英蓮拉到樓上,又把陳恆趕出店門,讓其吹起冷風。

 沒過多久,換過裝束的英蓮已經在顧氏、陳嫻的陪同下,走到陳恆的面前。顧氏的眼光真是極好,特意買來的淡粉色襦裙被少女穿在身上,真是一朵人比花嬌的並蒂蓮。

 “去好好玩,玩開心點。”顧氏是真喜歡英蓮這孩子,模樣好看不說,性情還如此溫和、懂事。母親高興之下,又從鋪裡拿了二十兩給兒子,“別舍不得花,英蓮想要什麽,就給她買。”

 家裡寬裕之後,出手果然是不同凡響。陳恆哭笑不得的接過,他已經很多年沒跟家裡拿錢了,一旁的寶琴跟陳嫻憋不住笑。幾番笑聲過後,寶琴又從袖子裡拿出一枚自己的發簪,“英蓮姐姐若是不嫌棄,不如就把它當成我的見面禮。”

 顧氏這才發現,自己忘記給英蓮準備首飾,忙做大呼狀。英蓮謝過寶琴的好意,又在對方的幫助下,才將價值不菲的發簪戴好。

 陳恆識的貨,知道這東西有些名貴,就將寶琴的好意記在心裡,準備路上再做補償。三人辭別顧氏,又坐著信達的馬車趕往保障湖邊。

 到了路邊,此處已經停滿送客的黃包車,又有一塊區域留著給各家各戶的馬車停靠。信達要守著馬車,就不進去看熱鬧。

 陳恆帶著英蓮、寶琴往裡走上幾百步,才在一處畫橋上抓到薛蝌、江元白。錢大有今日要去相親,他年紀到了,錢家也是準備趁機敲定下孩子的終生大事。

 “畫的怎麽樣?”

 陳恆看了看兩人的畫紙,江元白的畫是山水成色,已有一番情趣。薛蝌的紙上倒是光禿禿的,顯然還在為落筆處頭疼。

 “難啊。”未來的丹青大家不住搖頭,他有顆精益求精的匠心,往日所作的畫稿,但凡不滿意就是通通燒毀。

 落在後頭的寶琴,低聲給英蓮介紹起兩個笨蛋畫家。說到趣處,後者亦是笑聲連連。

 突然多了個陌生人,薛蝌立馬發現英蓮的不同之處。他耐著性子看了又看,滿是欣賞的視線,直讓英蓮面露羞澀,寶琴發現此狀,正欲呵斥哥哥這個癡兒。

 薛蝌已經狂喜道:“有了,有了。”

 他提起筆,在紙上寥寥幾行,便勾勒出水荷、湖面、遠山。此畫應該只是草圖,薛蝌畫的狂放不羈,陳恆滿是趣味的看著,等到好友在紙上畫出兩女並肩說笑的生動模樣,他也為好友的才華稱絕。

 “畫的好啊,薛兄。”陳恆真心讚道。

 “那可不,持行弟。”薛蝌一邊動筆,一邊得意道,“等這畫好了,你記得給我題詩作字。”

 陳恆的字也是一絕,他最愛顏公的字跡,日積月累的模仿,已得其七分風骨。聽到好友的要求,陳恆正欲答應,江元白已經不依道:“那我的呢?”

 薛蝌橫了元白的畫紙一眼,道:“伱的畫,全是匠氣。讓大有來,就差不多了。”言下之意,就是陳恆的字配他的畫,才最合適。

 “好你個薛蝌。”江元白笑罵一聲,兩人都是師從徐堇侯,當即回道,“今日不叫你看看我的真本事,我就不姓江。”

 “且來,且來。”薛蝌大笑。

 現在離戲班開唱的時間還早,陳恆就耐心看好友作畫,順便還能等林妹妹到。後者很為魏大家的到來心動,早早就言明自己會一起來。也是因為黛玉的想法,才有了眾人歡聚在此。

 沒多久,眼見薛、江二人打好底稿,姍姍來遲的林黛玉才一蹦一跳的出現在陳恆面前。

 “兄長。”少女朗聲,如三月的鶯歌,清脆歡快。

 五人在橋上齊回眸,就見到林黛玉帶著紫鵑和雪雁走來。八人合在一處,正要往戲台處走去。

 林黛玉站在台階上,卻注意到換過裝束的英蓮。她依稀覺得對方有些眼熟,便道:“這位姐姐是?”

 陳恆笑著給妹妹介紹道:“她是英蓮,幾年前,你們還在書院見過的。”

 一旁的江元白這才大呼道:“我就說怎麽這麽眼熟,原來是她啊!!”

 林黛玉也是馬上回憶起英蓮的來歷,再看她俏立陳恆的身側,心中一時警鈴大作,如刀子般的目光直往兄長身上落。

 陳恆也是不覺,隻愣愣的對妹妹眨眨眼,好像在問怎麽了?

 洞若觀火的寶琴實在是憋不住笑,忙主動出聲道:“先走,先走。我們去戲台那邊再看熱鬧。”

 眾人得了令,又說笑著往湖中心走去。路上的氣氛,真叫陳恆也覺得奇怪。英蓮的話,本就不多。從始至終都站在陳恆身後,寶琴的話卻是格外的多,一會逗逗英蓮,一會逗逗同樣沉默著的黛玉。

 只是說便說了,陳恆偶爾回望時,跟寶琴一個對視。對方總會露出莫名的竊笑,更叫少年郎想不明白。

 大家一直走到湖心亭,此處的曲目才剛剛演過開場,正是開始熱鬧的時候。陳恆等人的位置,自然早有人留好。

 湖心亭位置靠後,既能看到趕來看戲的坊裡女工和揚州百姓,也能看到四周正在作畫的才子。台上在咚咚鏘鏘,樂聲不斷。亭裡的熱鬧也不少。

 一左一右被黛玉、英蓮夾著的陳恆,都沒顧得上看戲,就被正對面的寶琴,用玩味的目光一直盯著。

 “二弟,你怎麽了?”陳恆好心問。

 “哈,剛剛看到三隻鳥兒鳴枝頭,大哥說奇怪不奇怪。”寶琴挑笑一聲。

 陳恆側頭四望,他背靠保障湖,亭上隻聞鳥語花香,何來三鳥之說。薛蝌、江元白也是好奇,“只聽過鳥兒成雙成對,這三鳥並枝頭,倒是奇景。”

 “妹妹,鳥兒在哪呢?”薛蝌也問。

 “啪。”寶琴猛地打開折扇,搖晃著笑,“哥哥們真是不趕巧,鳥兒剛剛飛走啦。”

 “妹妹!!”黛玉哪裡會聽不明白,直接起身坐到寶琴身邊,拿著手就往寶琴腰際撓。後者穿的是大袖士子袍,躲閃起來也是好看的很,嘴角一對梨渦時隱時現,又笑又討饒道:“姐姐,好姐姐,我錯了。快放過妹妹。”

 這場面,三個少年都是默契的轉頭,不好多看。恰好外頭,正有一個趙主事領著一位老者走來。

 見此,陳恆等人也是起身相迎。待對方坐好,介紹過自己。陳恆才知道此人就是魏南釗。這是享譽梨園的大家名家。許多文人騷客,也是仰慕的很。

 魏南釗年過五十,氣度不凡,見多識廣,談吐又有趣,一坐下就跟年輕人們聊的火熱。他是來看看秋浦街的主事,能把女人請出家門,還能讓她們跑堂的人是何方神聖。

 見到陳恆的年紀,魏南釗也是感慨長江後浪推前浪。前者卻有意思,借機打聽起戲曲的一些傳聞。

 當聽到什麽戲比天大,一方開唱,八方來聽,更有神鬼親臨的異說。魏南釗也是大笑:“此說從未有之,什麽神鬼親臨。要是給神仙唱戲,地方也該是在廟裡,由廟祝出面邀請。”

 後世有鼻子有眼的傳聞,竟然是謬論,陳恆也是沒想到。魏南釗又道:“什麽戲比天大、一唱就不能停。更是聽都沒聽過。上個月,我們在金谷鄉義演,唱到一半,看客們就跑光了。”

 沒想到名滿天下的昆家班也會有此冷遇,江元白十分感興趣的追問,“那後來呢?”

 “班裡的孩子們唱上興頭,自己在台上唱到最後。不過也是玩鬧,累的人就去休息了。”魏南釗大笑,“要真比天大,那碰上什麽災禍,我們是停、還是不停?”

 班主說的有趣,大家聽的也是大笑。其後,魏南釗又介紹了戲曲的來歷,從最開始是孩童的過家家獲得靈感,到後面各門各派的演變。其中的滄海桑田,往事斑斑,只聽的一夥人沉迷不已。

 見眾人的目光都被魏大家吸引過去,林黛玉終於是忍不住坐回到陳恆身邊,伸縮著鼻翼,粗著聲調,竊竊私語道:“英蓮姐姐真好看。”

 “啊?!”感受到對方的氣息,吐在自己耳邊,陳恆露出詫異的目光轉頭。

 “不像我。”林黛玉又道,順勢低頭看看自己的身子。十三歲的少女,好像一株未長成的豆芽菜,她越看心越涼,不禁悲從心來。為什麽都是人,差距會這麽大。

 “要什麽就沒什麽。”林黛玉氣惱的說。

 陳恆真是無意的,他被妹妹的話說的糊塗,順著對方的目光下意識一瞥。忍不住想道:確實有些平。哎呀,你在想什麽。這可是你青梅竹馬的妹妹啊!!

 陳恆滿是無語,要不是有外人在,當下就要給自己幾耳光,好好收一收邪念。

 “妹妹……”口乾舌燥的陳恆,抓耳撓腮著想詞匯。往日的錦繡文章,到今日都做了無用功。他雖不知道是何事,可隱約覺得,要過不去這一關,自己的下場會很慘。

 林黛玉隻抿著嘴,可眉宇中的生氣又因為陳恆的急切,漸漸化為不可透露的歡喜。偏偏少女的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生悶氣,到沒叫兄長瞧出端倪。

 頻頻回眸的寶琴依舊再看,依舊再笑。似懂非懂的英蓮卻眨眨眼,陳、林說的悄悄話,她倒是沒聽清。

 就在左右為難之際,亭外突然傳來不斷的高喝,“二哥,二哥!”

 正是戲曲唱到精彩處,誰受得了這般吵鬧,紛紛對出聲者怒視。 想看看是誰的家人如此沒禮貌,竟敢這般高聲尋人,掃人雅興。陳恆一聽聲音,就知道是救星來了。

 可不就是他的好弟弟,信達來救苦救難了嘛。

 當下直接起身,陳恆走到亭外,對跌跌撞撞狂奔的信達招手,“信達,我在這。”

 好你們兄弟倆,真拿保障湖當自己家啊,這樣不管不顧的說著話,就是天大的事情,今日也得給我們個說法。

 “京師……京師……”信達連跑帶喊,生怕誤了哥哥大事,“聖上的欽差到咱們家宣旨啦!快回家,快回家!”

 陳恆的瞳孔是震了又震,剛剛還怒視著兄弟倆的眾人,一聽到是天使親臨,更是炸開了鍋。場內的聲音,除了台上的戲子還在斷斷續續唱著,只有鳥兒聲鳴在亭外。

 “你說什麽???”陳恆還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識大聲問著。

 四周如此安靜,信達聽的極為清楚,當下又高聲回應:“皇上派了人來,要請你去京師。”

 尾音在鴉雀無聲的場內,不住擴散遠播。明明比不過台上的樂聲,卻更牽動所有人的心弦。

 這下可好,剛剛以為自己聽錯的人,同時把目光看向亭外立著的少年郎。全場多少雙眼睛,身後也是目光逼人。林黛玉更是眨著眼,看著兄長的背影,顧盼生輝。

 陳恆隻覺頭腦暈乎乎的,還來不及張嘴說話。湖上的秋風吹來,吹動著少年的衣袍颯颯作響,又把腦後的飄飄巾帶起飄逸的弧度。

 啊,原來是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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