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表明心意
陳恆大約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才給李贄和劉府尹梳理好揚州跟京師的關系。公允的說,劉府尹的擔心是有道理的,青年人的出走,尋找更賺錢的機會,確實會對耕地收成造成影響。
但他少算了一點,李贄現在手頭沒有錢。太上皇一日不死,蘇杭等地的織造局就到不了李贄的手中,內府的驚人財富也輪不到李贄做主。李贄這個手頭拮據的皇帝,才是最迫切的那個人。
未來的困難終究有些遙遠,眼前的窘迫才最要緊。尤其是在李贄已經命人,在揚州籌備組建織造局的背景下。劉府尹的發難,自然不會被皇帝聽進耳中。
將陳恆喊來,各打五十大板後,劉府尹也隻好在李贄的勸慰聲中打道回府。陳恆受了一遭無妄之災,除了自認倒霉外,倒也沒多自怨自艾。他的心態向來好,既扛得住壓力,也能沉下心,蒙頭做著自己的事。
回到六科的班房,在此乾坐到酉時初。陳恆迫不及待的起身,難得第一個跑出衙門。剛出門,他就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自從跟黛玉挑明心意後,他是越來越期待下衙回家。
曬笑著搖搖頭,陳恆趕至大明門外,就見到駕車等候在此的信達。兩人相顧無話,默默歸家。陳恆坐在馬車內,聽著外頭的人群熙攘。既有身處鬧市而悠然自處的愜意,也有思及佳人的怦然心動。
路上,聽到一處小鋪叫賣著薺菜疙瘩。陳恆忙叫信達停車,自己下去買了一份。待二哥重新回車內坐穩,信達不禁奇道:“二哥買這個作甚,你也不愛吃啊。”農家人大小吃的就是這玩意兒,吃了大半輩子的東西,根本沒啥新奇。
“哈哈。”陳恆隻輕聲笑過,不欲多言。這種兒女私事,不足為旁人道哉。
他是不喜歡吃,可架不住黛玉喜歡啊?再說這薺菜疙瘩,對腸胃多有滋養的好處。辛棄疾還特意在詞裡提過它,“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
大詩人方回也極愛它的滋味,亦作詩雲道:“衝風踏雪須歸去,薺菜肥甜白酒香。”
用食盒裝好此物,陳恆的心思才隨著離家越近,漸漸平複下來。可人一靜,則又思動。想著這幾日自己跟黛玉多有親近之意,家裡的長輩仍舊裝聾作啞。陳恆自己想想,突然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師父、師母那般睿智之人,又豈會對孩子的事情一直不聞不問。
等在家門口下了車,陳恆快步上到台階,拉著門房一問,知道林伯父已經回來,更是暗道一聲:天助我也。
一路急行回屋,陳恆迫不及待的換去官服,準備去找林如海說個明白。他也就是吃了個虧,這事要是發生在揚州,讓兩家長輩出門慢慢說最合適不過。
只是如今家人不在,陳恆又不欲多等。他做事向來雷厲風行,更不愛扭捏拖遝。為了以後能名正言順的帶妹妹出去玩,他雀躍的心,已經禁不起一日日的等待。
婚期之事,需要等宅子買好,妹妹過了及笄才好商議。可自己的心意,卻不能一直拖到那個時間。倒不是擔心什麽寶玉之流,而是面對佳人的深情,自己必須拿出的態度。
換好裝束,陳恆深吸一口氣,才出門朝著林如海的書房走去。半道上,他卻撞見趕來尋自己的黛玉。這丫頭真是有趣,見陳恆難得換了正裝,便奇道:“兄長才回家,怎麽又要出門?”
“哪能啊。”陳恆搖搖頭,心中滿是緊張、不安,偏要故作輕松道:“我是去見你爹。”
“哦。”黛玉狐疑一眼,見自己爹爹,為何要穿的如此正式。她正想著自己要不要跟著一起去,陳恆已經出聲勸道,“我有要事跟伯父說。”他剛剛一時情急,喊了林伯父一聲你爹。現在忙改過口來,深怕聰慧的黛玉猜中心思。
“伱去我屋裡等我就好。”陳恆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生怕妹妹要跟自己一道,“桌上的食盒,是我從外頭給你買的東西。你若是想吃,就先嘗幾口。回頭讓信達拿去後廚熱著,等晚飯的時候再拿出來。”
“兄長,我哪有這般饞嘴。”黛玉抬了抬下頜,為自己辯聲著。
“哈。”陳恆笑過,隻心照不宣的看了一眼對方,才擺袖踏步離開。
黛玉自然是看出兄長有事瞞著自己,可對方不肯說。林妹妹隻好先去到兄長屋裡,打開食盒,見到一盤冒著熱氣的薺菜疙瘩,就是忍不住輕笑。
這東西雖然尋常普通,可對方回來的路上,也能惦記著自己的心意,林黛玉確確實實感受到了。林家小姐喜不自勝的坐下來,從食盒裡取出筷子,才吃上一兩口,隻覺味道更是鹹中帶甜,實在美妙的很。
黛玉的一雙目光,掃視過屋內各處。見到陳恆剛剛倉促脫下的官服散落在地,不禁埋怨道:“真不知是什麽事情,叫他這麽急急忙忙。”
收拾的事情,倒沒叫紫鵑她們幫忙。黛玉親自動了手,將衣物疊好,放在茶桌上,又把官帽疊在其上。
良久,收攏好裙擺的黛玉,才在桌前稍坐,心中突然想到一種不該有的可能。也不知道為何,她冥冥中有股直覺。兄長去找爹爹,說的一定是自己的事情。
這般想著,少女的臉色已是泛紅。
…………
…………
“老師。”
“進來吧,恆兒。”
砰砰亂跳的心臟,隨著扣指敲門的動作平靜下來。陳恆一直等到林如海的回應,自己才推門而入。
林如海剛剛換過常服,正坐在桌前看起閑書,享受著悠閑的歇息時光。見到學生走進來,他先笑問:“往日都是直接進來,怎麽今天到學起虛禮……”林如海一抬頭,就見穿正裝束手站立的陳恆,他一愣,才玩味的道了聲,“坐。”
“是,老師。”
陳恆拱了拱手,又往後退了半步,才折身坐在位置上。說實話有些丟人,兩輩子加一起的經歷,這見老丈人的情況,也是第一次遇到。
原本平複的心臟,砰砰亂響。藏在袖子裡的雙手,心虛的握緊。陳恆一時笨了舌,林如海卻瞧出他的異樣,先開口問起旁事,“聽說今天你被劉府尹參到陛下面前了?”
陳恆沒想到這消息傳的這麽快,當即穩了心神,將臨敬殿內的事情說過一番。林如海一邊聽,一邊坐到學生附近。待陳恆說完,他才笑著說道:“你是不是很好奇,劉大人為什麽要這樣做?”
“有一些。”陳恆點點頭。
“平日多聰明的人,怎麽在這事上犯糊塗。”林如海喝過茶,才給學生解惑道,“他這般訴過苦,就是在陛下心裡留了底。之後的秋收、春收,情況正常,就是他的功勞。情況不好,也是情有可原。這般進可攻、退可守,只需來一次臨敬殿。是你,你不做?”
這事,陳恆只要仔細想過,也能想明白。偏他今天一顆心,都不在這上面。雖然心中哀歎自己養氣功夫不夠足,可年少的衝勁、熱血,還是促使他無法坐下來靜心思考。隻好歉意道:“學生記住了。”
“現在可以說找為師的事了?”見學生恢復鎮定,林如海開始引著話。
“老師,我過段時間可能要回揚州一趟。”陳恆心虛道, 開始悄悄為自己後面的話打鋪墊。
“回去做什麽。”
“拿錢,買宅子。我……”陳恆轉了轉視線,嘿笑道,“我想在京師買套宅子,到時候方便我搬出去住。”
林如海聞言,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好好的,搬不出做什麽。”他一邊問,一邊心中更加確信學生的來意。嘴上偏偏道,“可是在家裡不習慣?!”
“沒有,沒有。老師、師母待我視若己出,學生在家裡吃得好,睡得好。”陳恆竭力想著讚美之詞。
“那搬出去做甚?!可是在外頭聽了誰的閑言碎語?!”林如海吊著陳恆的胃口,這位揚州棋聖,說起來話來,也是有章法得很。
見老師一副關切的模樣,陳恆忙深吸一口氣,僵硬的站起身,將雙手從袖子裡伸出,深深作揖道:“……”
良久,林如海笑罵道:“呆子,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啊。”
“哈,有些緊張。”陳恆尬笑一聲,咳了咳嗓子,努力翻遍著腦中看過的書籍。真該死啊,古書裡怎麽沒教人跟老丈人說些求娶之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