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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讀書郎》第53章 各家歡
  跟著爺爺回家後,包括陳恆在內的所有男丁,都被周氏指使著爬上爬下乾活。老陳家今天的事情挺多,不光要打掃自己家,還要去隔壁打掃一下夫子家。

  夫子王先明跟師母去揚州過節時,他們家庭院的鑰匙就被陳丐山要來。

  “哪有人家過年不打掃的。”陳丐山很注重這方面的儀式感,“都抓緊點,我看今天夜裡會下雪。”

  “爹,真的假的?”正在擦窗的陳淮津,抬頭瞧了瞧天色。陽光和煦,除了雲層稍厚。無論怎麽看,今天都應該是個好天氣呀。

  陳丐山輕哼一聲,不去搭理小兒子。莊稼人一輩子跟天氣、田地相伴,時間一久他自然有自己一套看天色的辦法。這種東西,說給陳淮津聽,對方也不會感興趣。

  “爹,水來了。”

  雙喜提著一隻小木桶,搖搖晃晃的走到二叔身邊。陳淮津探頭朝桶裡看了看,有大半水已經給灑在過道上。不過他還是鼓勵道:“雙喜,真懂事,這麽小就會幫家裡的忙。”

  真正負責提水的人是陳恆,將水桶放下後,陳恆抬手擦擦汗,“二叔,我去姐姐那邊看看,你有事再喊我。”

  “好嘞。”

  一家人從早上一直忙到下午,才算把房屋打掃乾淨。留下周氏跟兩個孫女在家裡擺弄燈籠等物。陳丐山又拉著家裡的男丁,順手把夫子家的庭院也稍作清掃。

  如此忙完,天色已經暗沉沉。回家吃過一頓豐盛的晚飯,小年夜還有個儀式,就是要拜灶神。

  在山溪村這樣的地方,灶神跟土地公的香火,比財神廟還要旺些。臨到夜,家家戶戶會把香爐拿出來插香點燭,擺上供品。全家老小齊上陣,向灶神祈願來年的幸福安康。

  這天夜裡,陳恆睡到一半,迷迷糊糊聽到窗戶外傳來細碎的聲響。他翻了個身也沒在意,直到第二天起床,才看見一片銀裝素裹的天地。

  “下雪啦。”

  還在賴床的雙喜,一聽到陳恆的歡呼聲,迫不及待的爬起床。沒多久,就換上襖衣、瓜皮帽追著陳恆的屁股跑。

  “哥,哥,跟我玩。”

  陳恆暢快笑過一聲,拉著小弟蹲在地上堆雪人。結果雪人才堆到一半,就被奶奶周氏趕回屋避寒。

  眼下一直到除夕那天,家裡都不會再有什麽事情。陳恆索性坐在窗前,對著白茫茫的世界,低頭看起書。

  院子外,時不時傳來小孩子放鞭炮的聲響。聽著他們的笑聲,被拘著跟兄長一起看書的雙喜,心中十分羨慕。

  弟弟畢竟還小,陳恆擔心矯枉過正,反倒讓這孩子厭起學來。就起身從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一物。

  “雙喜,你看,這是什麽?”

  “哇,是冰糖葫蘆?!”雙喜哪裡還顧得上外面的鞭炮,心思一下就被紅串串的東西吸引住。

  “你跟著哥哥乖乖把書看完,這串糖葫蘆就給你吃,好不好?”陳恆笑著轉動幾下糖葫蘆。

  雙喜自然點頭,一雙大眼睛死死的盯著糖葫蘆,深怕它會消失一樣。

  “過來,哥哥教你念三字經。”陳恆衝著弟弟招著手。

  “雙喜知道,哥哥說的是人之初對不對。”

  “哈哈哈,就是他。”

  早上起來就出去串門的陳淮津,一回到院子裡就聽到廂房內傳來的讀書聲,忍不住站在原地閉目微笑。

  路過的陳啟,看著他不著調的模樣,輕斥道,“幹什麽呢?沒事乾,就去屋裡躺著。

在院子裡吹風作甚。”  “大哥,你不懂。”陳淮津看著掃興的陳啟,埋怨道,“伱說你小時候,怎麽沒像恆兒對雙喜那樣照顧我。”

  陳啟嗤笑一聲,懶得搭理這個渾物,“一大早就不見人,去哪兒了?”

  見是自己大哥問,陳淮津左右瞧了瞧,才小聲道:“我去了趟三哥家,給他們娘倆送了點東西。”

  陳啟聽完,默聲一歎。七索他們娘家要不是有孝期在身,按他爹的意思,是想把他們請來一起過年的。

  “過幾年吧,到時候把七索跟他娘一起喊來過節。我看爹也有這個想法。”

  “嗯。”

  …………

  …………

  跟留在書院過年的徐師、金師不同,梅學正的老家在鎮江,從揚州的瓜洲渡口過去只需半日。

  梅家親族眾多,可在鎮江沒多少名氣。一直到梅學正考中進士,進了翰林院,才算是顯貴起來。他們所住的那個巷口,還因為梅堇改了名,在城東小雲坊只要一說進士巷,保準都知道說的是梅家。

  像這樣有聲望的名人回家過年,鄰裡街坊自然少不了來做客打招呼。梅夫人一一笑著迎來送去,忙碌了好幾日後,才在今天得了些空閑。

  “我瞧你心情看著倒不錯。”

  一手端著湯羹,一手合上門,梅夫人走進書房,看著手不釋卷的梅堇。

  兩人成婚已有二十多年,膝下共有兩子。大的那個已經考中舉人,正在為會試做努力。小兒子年齡尚幼,平日很受他們兩人寵愛,倒沒有急著下場參加科舉。

  “夫人有所不知。”梅學正得意的揚揚眉,放下手中書,“我在朝廷中的同僚,月初突然給我寄來書信。”

  見他有意賣關子,顯擺自己的消息靈通。梅夫人彎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配合道:“信上說了什麽?”

  梅堇嘿嘿一笑,“說陛下有意抬高揚州、蘇州等地的官學,再過幾年,可能連鄉試都要直接在府城舉辦了。”

  “那金陵怎麽辦?以後這些地方的學子都不用去金陵參加鄉試了?”梅夫人驚呼一聲,這得是多大的事情。

  “應該只是權宜之計。”梅學正搖動幾下湯杓,他也是這幾日才想明白陛下此舉的深意,眼下更不好給夫人解釋內情。

  金陵城中的四大家,再算上一個曾接四次禦駕的甄家,這些人都是深受太上皇的恩寵信任。真要算起來,跟陛下反而沒那麽親近。

  這些勳貴家族,一手收著揚州鹽商的銀子,一手結交有才華肯聽話的世家學子。上下結合一處,早已成了隱在山林中的參天大樹。若以雷霆之勢將其鏟除,必然傷筋動骨,容易引起天下動蕩。

  陛下今以能臣治揚州、蘇州等地,又把鄉試從金陵手中分出。想要的,無非是慢慢修剪大樹的枝葉。等到大樹的枝葉給剪除乾淨,就是陛下伐樹之日。

  “那跟你有什麽關系的呢?”梅夫人沒好氣道,讀書人就是這點不好,說話喜歡賣關子。

  “哈哈哈,夫人,既然要升官學,辦鄉試。那朝廷不得派個翰林學正過來主持府學、鄉試?”梅學正說的十分得意,好似這個學正一職,已經落入囊中。

  “你是在朝中結交到什麽朋友了嗎?”梅夫人又驚又喜,“這種好事怎麽輪到你頭上。”

  “正是因為我在朝中沒什麽朋友,陛下才會屬意我這等上不了台面的人呀。”梅堇忍不住搖頭晃腦,嘴角越發控制不住,最終還是大笑道。

  “想想當初,大家誰都不肯來揚州。推來推去,把我丟出來當倒霉蛋。沒想到啊沒想到,現在他們一個個給我寫信,話裡話外都是隱晦的恭喜。哈哈哈哈。”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今年我得去廟裡多上幾炷香才行。”受到相公的情緒感染,梅夫人也忍不住合十雙手,欣喜道。

  “過完年,讓嘉兒也去書院讀書,趁著我在書院還說得上話。”

  梅嘉是他們的小兒子,今年剛剛十一歲。梅堇初來揚州時,心情十分低落,深感仕途困頓,故而沒把孩子帶著一起奔波。

  “好。”

  梅夫人哪裡會不答應,一府學正啊,那是多大官。

  …………

  …………

  年關將至,揚州府衙內,也是一片清閑。

  韋應宏得了空,便搶在如海前頭請來裴懷貞夫婦,準備兩家人一起過年。林如海沒法,隻好挑了個日子帶著禮物上門。

  這三人一碰面,就習慣往書房跑。今年朝堂中發生了不少事,他們作為陛下的親信,又是局中人,消息自然比旁人靈通許多。

  “這麽說揚州要舉辦鄉試了?”裴懷貞前不久得了場風寒,精神頭不佳,正靠著暖爐養神。

  “嗯,裴師。”韋應宏笑著點頭,又指著林如海道,“這是如海想的謀略,欲治武,先治文。”

  林如海笑著搖頭,不敢給自己邀功。他將一個湯婆子遞到裴懷貞手中,特意朝對方身邊挪了挪。如今諸事已定,他是可以將計劃的始末跟裴懷貞說上一二。

  今年八月末,北靜王死後。太上皇一系的人嚴陣以待,深怕京都節度使落在陛下手中。陛下知道自己若是執意行事,必然將朝堂的氣氛攪亂。

  為政之人,最講究一個鬥而不破。砍樹容易,栽樹難。光想著靠打殺大臣來隨心所欲,那是亡國之道。

  既然不好用強,林如海趁機建議,讓陛下時不時丟個人選出去,供大家爭辯、吵鬧,混淆視線。

  自己這方則不聲不響的將揚州、蘇州等地,從金陵治下劃出。先絕了金陵勳貴,再往朝堂送人的心思。

  這也是韋應宏會重建揚州書院,請來裴懷貞出任山長的原因。他們原以為此事要謀劃十年之久,沒想到北靜王一死,倒把機會送到眼前。

  如今陛下登基十二載,手中早就拿住大義名分。京城外的兵馬,眼下拿到固然可喜。若是拿不到,遲早也是陛下的盤中餐。

  唯有文官們,才是重中之重。要是不能篩選好繼任者,一直讓金陵勳貴給太上皇送人。黨爭只會越來越激烈,重蹈唐明之禍。

  只要平穩更替完太上皇一系的官員,確保朝堂中不要起波瀾。一個退位深居宮中的老皇帝,又有什麽可擔心的。

  “做的好,你們做的比我好。”裴懷貞很是欣慰的點頭,這兩個當初自己挑選出來的年輕人,已經開始在朝堂中發揮作用。

  說完這句話,裴懷貞停頓許久,才感慨道,“太上皇還是老了。”

  韋應宏跟林如海都沒有經歷過太上皇時期的朝堂,對這位晚年如唐明皇一樣的老人,並沒有很深厚的感情。

  “要是他年輕的時候,必然會知道馬上只能平天下,治不了天下的道理。又怎麽會犯下此等錯誤。”

  聽完裴懷貞的話,韋應宏亦是深以為然。回首歷朝歷代,除了開國、對外用兵之時,就少有武將、勳貴爬到文臣頭上的例子。

  原因就在科舉上面,會試三年一次,每屆三鼎甲、兩榜進士眾眾。沒了他們,談何掌控朝堂、治理天下。

  三人都不再多言,只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北風,吹落枝頭一寸雪。

  …………

  …………

  小年夜拜過灶神後,家裡的大人就開始年關前的最後準備。春聯總是少不了的,這事自然落在陳恆身上,他提筆寫了一對:好年好景好運氣,多財多福多吉祥。

  吉祥,正是陳丐山為尚在繈褓的三弟選的名字。

  “一個雙喜,一個吉祥。希望我們一家人,都能像今年一樣順順利利。”

  年三十的飯桌上,陳丐山跟家人宣布自己的決定。

  陳啟自然不會反對,吉祥跟如意,這倆名字他都喜歡的很。唯獨二叔在一旁捂嘴偷笑,陳丐山看著覺得奇怪,就問道:“你在笑什麽?”

  “爹,我是想到你當初給恆兒取的小名。哈哈哈哈哈,再看看你現在取的。”陳淮津咧開嘴,完全沒去注意陳丐山黑下來的臉色。

  周氏尋思著明天就是大年初一,可別又鬧出小兒子挨打的笑聞,趕忙出來打著圓場,“二狗這名字怎麽了,要我說,也就是二狗出生後,我們家日子才一日好過一日。”

  陳丐山悶著聲點點頭,陳淮津還想出聲解釋本意,陳啟已經在桌下踢了他一腳,示意這個缺心眼的弟弟,別再給自己找不痛快。

  “大家先吃飯,咱們邊吃邊說。”二嬸也趁機轉移著話題,對著周氏道,“娘,一會吃完,我陪著你去點香唄。”

  每年三十晚上的子時,周氏都會帶上家裡的兒媳,去村頭的土地廟上香祈福,只是今年顧氏要在家中做月子,這活就只有二嬸能陪著她一起去。

  周氏笑著應道:“今年把陳青、陳嫻兩姐妹也帶上,人多也熱鬧些。”

  農家的女娃懂事早,雖然並無大戶人家的那麽多規矩,可逢年過節的習俗也是少不了要學習。

  男的自然也有類似的任務,一般去祠堂祭祀祖先都會交給他們。不過今年這事沒輪到他們家,家裡的成年男丁,到時候只需過去一趟就成。

  “也不急。”陳丐山還是心疼孫女,說道,“今年難得有縣裡的戲班來唱戲,先帶孩子們過去看看熱鬧,回來要是不累,你們再帶她們去。”

  村頭的戲班,往年是沒有的。聽說是隔壁下塘村有人在外頭髮了財,今年剛回來就告訴村裡的裡正,自己已經把縣裡把戲班請來,準備給村子裡熱鬧熱鬧。

  不過這種事隻想著自己村的人看,容易落別人的閑話。下塘村的裡正也聰明,直接把戲台子選在跟山溪村交接的位置。其他村子裡的人,過來也方便一些。

  他們只需要佔了這個名頭,請人寫了兩行排頭,立在戲台子兩側,既揚了名,也不會讓人覺得顯擺招搖。

  陳青、陳嫻兩姐妹,巴不得同意。一邊跟奶奶保證,自己上香時絕對不會犯困。一邊期待著戲台上的熱鬧。

  吃過晚飯,陳丐山就帶上一家老小直接出門。只有周氏跟二嬸抱著吉祥,留在家裡陪著不能出門的顧氏。

  本來雙喜也是不想帶的,架不住這孩子一直哭鬧。二叔心一軟,就把他抱在懷裡,告誡他不能亂跑,才讓這小子得了這個機會。

  今夜是個好天氣,明月當空,萬裡無雲。天上的星星,閃爍在戲台正上方。陳恆趕到時,此處已經人山人海。

  陳啟放下從家裡扛過來的兩條長凳,在外圍稍高的地勢找了個位置。陳啟拉著陳淮津在凳子上跳了跳,再三確認沒問題後,才拉著陳青三姐弟站上去。

  “爺爺,聽說戲唱到最後,會扔糖是真的嗎?”陳嫻眨著明亮的眼睛,她對聽戲不太感興趣。才吃過晚飯,已經盤算著一會的吃食來。

  陳丐山笑了笑,“你要是能坐到最後,再想著要不要上去搶糖吧。”

  “姐,你要嗎?”陳恆搓了搓手,對著陳青低聲道,“你要是想吃,我就給你搶。”

  “人那麽多,你過去湊什麽熱鬧。姐姐不吃,就來看看熱鬧。”陳青終究年齡最大,一說話就不同凡響。

  “開始了,開始了。”雙喜在二叔懷裡,突然指著遠處喊道。

  隨著雙喜話音方落,人群也發出歡呼。一名穿著戲服的青衣,款款走出幕簾,兩袖一甩舞過長夜。鼓聲、鑼聲逐一響起,一個彩球從半空中炸開,一副紅紙黑字的長聯隨即落下。

  陳恆知道上面的字,寫的是感謝下塘村人厲氏青雲之類的話,因為這字,就是他寫的。圍棋這方面,陳恆的悟性有限。可他的一手書法,經過書院的錘煉,已經勝過許多人。

  今天第一場,演的是《玉蜻蜓》。這戲在揚州、姑蘇兩地都很有名氣,響亮程度不下於《梁山伯與祝英台》。

  但這則戲的內容,卻有點像許仙的兒子許仕林救母。不過較之故事離奇程度,也是不落於《白蛇傳》。

  說的是姑蘇一個才子叫申貴生,因不滿長輩的指腹為婚,跑去法華庵避難。他來此,是因為自己元宵燈節對一名女尼一見鍾情。

  陳恆一時也想不明白,這姓申的小子,是怎麽會對尼姑產生興趣。總之這兩人互吐愛意,姓申的小子留下家傳寶物《玉蜻蜓》,作為定情信物。

  不久,這尼姑便有了姓申的孩子。

  真的是個猛人,陳恆再一次感慨。

  不知道編這戲的人,是不是道門中的人。真的是太壞了,直接讓這位女尼,在法華庵中生下孩子。

  後來碰到申貴生的原配妻子,指使家丁大搜法華庵,女尼就讓庵中的師太,將自己剛剛生出的孩子悄悄送出寺廟。

  戲唱到這裡,第一天的內容就算完了。下塘村的裡正帶著幾個壯丁,提著堆起的年糕,臘肉,半隻豬腳等物放在戲台上,以作答謝。

  演女尼的那位青衣,則捧著盤子走出來,將糖灑向圍上來的孩童。

  等到搶完糖,大家就可以回家準備最後的守歲。照例是陳啟扛凳子,陳丐山提著燈籠走在最前頭。

  陳恆跟著兩個姐姐,走在二叔的前頭。

  “弟弟,你以後可別喜歡上尼姑。”陳青看完戲,還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太可怕了,怎麽能在寺廟中生孩子,不怕佛祖責罰嗎?

  陳恆對這種莫名其妙的叮囑,也有些哭笑不得,道:“姐,你放心吧。你弟沒那麽傻。”

  “尼姑有什麽不好,他們倆畢竟是真心相愛。”陳嫻卻出聲反駁,“要我說,那個原配妻子才是,成人之美不好嗎?”

  陳青也說不上來, 想反駁又想不出話來,猶豫半天,才道:“反正弟弟不可以。”

  “那倒是,弟弟要是找個尼姑,爺爺怕是……”陳嫻做了個搖晃不定的姿勢,大概還記得今年陳淮津氣暈陳丐山的事情。

  陳恆笑著搖搖頭,“二姐,你當時不是哭的最凶嗎?”

  “我哭是因為擔心爺爺,但爺爺身體不是好了嘛。”陳嫻一攤手,真有幾分陳淮津樂天派的樣子。

  陳淮津不知道女兒說了什麽話,他還在後頭應付著雙喜的問題。

  “爹,我們家有傳家寶嗎?你悄悄告訴我,我不跟哥哥姐姐說。”

  “有啊,怎麽沒有。”陳淮津嗤笑一聲,“你爺爺有根棍子,以後就是留給你的傳家寶。你以後拿著它,當你的定情信物。”

  雙喜面露驚恐,“是打爹爹的那根棍子嗎?”

  “怎麽,你不喜歡?”

  “給哥哥吧,給哥哥吧。讓他拿去送給女和尚。”雙喜趕忙縮到陳淮津脖頸,他現在想到陳淮津被打的場面,還是心有余悸。有段時間,他見到陳丐山真是怕得要死。

  “都幹什麽呢,走快點。”

  陳丐山在前頭站定,催促著一家人趕緊跟上,眾人這才稍稍加快些步伐。

  回到家,周氏已經準備好晚上祭拜的東西,只等二嬸收拾好雙喜,由男人們看家。又帶著女眷們,往土地廟出發。

  周氏出門沒多久,象征過年的鞭炮聲,就在深夜中作響。陳恆依靠在床頭,打著哈氣翻身睡去。

  元和二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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