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混沌。

　萬仙論道大會維持了萬載歲月，按照自昔日道祖講道起便形成的慣例，大會被分成了三場，一場三千年，余下的千年是課間休息，用來鞏固所得。

　大神老祖或許不需要，到了他們這個境界，修為已難增長，萬仙交流，思想碰撞，抽絲剝繭，照見大道。

　悟到便得到。

　但小神小仙尚在大道之外，一場大會，千般思想萬般道理猶如大雜燴，一股腦吞下，讓他們吃得太飽，若不消化一下，會撐壞的。

　可以預見，這場大會之後，能消化所得的仙人，必將獲得非常大的提升。

　“前有功德，後有大道，前路若不能明，晚輩便辜負道主，辜負前輩的期許了！”

　最早被搶了座位的仙人手持經卷，衝著那神聖執弟子之禮。

　神聖暗自點頭，可嘴上卻說:“機緣所致，你能收獲多少那是你的造化，要感謝你感謝道主，與貧道無關。今後要多修善果，別仗著開界之功，妄造殺戮，以至於業力纏身，道途斷絕！”

　仙人聽到前半句，眸光暗澹些許，心中略帶失望，旋即神色一正，拱手道:“晚輩必將銘記前輩教誨！”

　“如此甚好！”

　神聖點頭大笑，而後一揮衣袖，飄然離去。

　自始至終都未曾留下自己道號。

　他孑然一身，無有弟子門人，如今也不想沾染這份因果。

　如他這般的神聖很多，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以後能不能再聚，全看緣分！

　“道主，我等還有鎮守天地之責，就此別過吧。”

　四大至尊向明玉拱手，並各自留下一尊道身以坐鎮天外諸界，維持世界運轉，便一同離去了。

　“靈尊大人，能否請您為山海諸界的祭司進行敕封?”

　一眾大能走後，人族三祖來到明玉跟前，眼巴巴地望著他。

　明玉笑道:“你們這麽快就建立起了祭司大殿?”

　燧人氏嘿嘿一笑，他說道:“開界之後，我們便在山海諸界立下創世神殿，包括娘娘的聖殿，生命神殿，姻緣神殿，司命神殿，祭靈神殿，傳武聖殿等一應建築，以後根據我族發展，大概率還會再加，這可是我族傳承，馬虎不得。”

　“對了，靈尊大人，我們打算遷移部分有天賦人族到山海諸界定居，您以為如何?”有巢氏眼中閃過睿智的神色。

　明玉不置可否，他說:“你們定了就好。”

　而後，他在人族三祖的陪同下，去山海諸界轉了一圈，敕封了不少祭司與神使。

　山海諸界的格局與洪荒世界極像，但也有自己的特點，山嶽巍峨，霧海茫茫，群山環海，海中有山。

　山隱海霧中，海存大荒間，仙氣多飄渺，也不乏莽荒蒼古之意。

　“挺好！”

　明玉點點頭。

　當他離開時，山海諸界靈氣沛然，福澤清光久久不散。

　人族三祖見狀大喜:“多謝靈尊大人！”

　......

　諸神走的走，散的散，或歸洪荒，或留天外。

　這一次開辟世界的盛況亙古唯有，萬仙齊出洪荒，讓整個世界少了喧囂，安靜了許多。

　許多生靈其實並沒有明白這期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萬仙一同消失，確實驚悚，還以為有什麽大恐怖呢。

　直到福澤氣運下降，洪荒靈氣陡然變化，

後天靈氣重返先天，連蠻荒之地都逐漸充滿生機，眾生這才意識到，諸神給洪荒帶來了多麽大的變化。 諸神創世，以補洪荒，使得天地的環境得到很大改善，萬靈的生存空間與生存資源也一下子得到擴張，這從很大程度上緩和了生靈之間的發展矛盾。

　萬千仙神經此，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收獲，天外諸事順利完成，他們也要繼續探索自己的大道，即便有心思，都沒功夫出去胡來。

　於是，洪荒迎來了大劫之後，真正的和平時期。

　眾生修養，諸神閉關，天清地靜，一派祥和。

　對此，五莊觀中的鎮元子樂呵呵地看著。

　這是他的時代，他很滿意。

　地仙治世，要的就是安定。

　眾生安居，人心既定。

　“明玉啊明玉，貧道當真該向你道謝。”鎮元子於五莊觀仰望天極，感慨不已。

　天庭。

　長生大帝回返洪荒世界後，便徑直去了天界的南方，在那裡，他重塑了萬千殿宇，打造了屬於自己的神霄府。

　昊天與明玉歸來後，便直奔此間。

　“道友，你這神霄府可不夠氣派啊！”昊天見長生大帝直接在天界落居，不僅不生氣，反而內心狂喜。

　這可是代表對方是要入股天庭，加入自己啊！

　有這麽大一助力在，神霄府修得再氣派些，昊天也樂得見成。

　長生大帝搖搖頭，“道友歸位之後，當為大天尊，你我位格相彷，但終究要分個主次，免得今後萬仙不知道友威嚴，致使天權旁落。神霄府這般已是最好。”

　妖庭七位皇者位格一樣，但天庭依舊由天帝做主，便是這個道理。

　昊天聞言，臉上的笑容更甚，與之又是一陣寒暄。

　明玉等二人聊完，這才說道:“如今天權即將回歸，天庭也逐漸有了些構架，三千年後，當再上西昆侖，請來西王母坐鎮天庭。”

　昊天鄭重地點點頭，“此事乃當下之急，不知關於請西王母之事，明玉有何教我?”

　他不怕別人分自己的權，就怕人家不來！

　天庭到現在連半成品都不是，到時候自己登臨天帝業位，觀禮的人比天庭的人都多，那不是笑話?

　當初人家妖族天庭建立的時候，還有七位皇者呢，自己再差也得湊齊三個吧?

　明玉知道昊天心中所想，便笑著說道:“我無甚可教，去了西昆侖，照實話說，照好話說，就行了。那位娘娘是通情達理之人，不會為難你的。”

　明玉這麽說，昊天就放心了。

　“那咱們準備準備，三千年之後出發?”

　“確實該準備準備。”

　明玉笑道。

　……

　三千年後，昊天再度前往西昆侖。

　明玉與他同行。

　時隔一量劫，再臨此間，明玉的心中不免起了些許波瀾。

　他來到西昆侖神山下，但見白霧，不見山門，從山腳到山腰霧流霧動，白紗遮面，若隱若現，不見真容。

　“在天外的時候，瑤池娘娘也未與我交談，不知道咱們能不能上去。”昊天見西昆侖山霧重重，無有門戶，忽然患得患失起來。

　明玉笑道:“我都來了，就當寬心。”

　昊天哂笑:“也是！”

　帶上明玉還請不來西王母，那真就是無緣了。

　西昆侖為雲霧所遮，明玉的神識也被隔絕了。

　他想了想，取出王母金冊，舉在手上，而後朝山中一禮:“明玉為當年承諾而來，會同天帝請見瑤池前輩！”

　話音落下，雲開霧散，一條蜿蜒的山道顯露。

　“這就行了?”

　昊天愕然，眼皮一陣跳動。

　“就是這麽簡單。”

　明玉聳聳肩，說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不瞞你說，我還領了西昆侖接引神職，在太古時代，上西昆侖的最後一位女仙還是我接引的呢！”

　昊天聞言，又是一陣沉默。

　他發現這天地間就沒有明玉混不開的地方！

　“走吧！”

　昊天有些頹然，帶著幾分鬱悶，直往山道。

　“誒，等等啊！”

　明玉叫住了他。

　昊天回頭:“怎了?”

　“不用這麽急，有人會來迎接咱們。”明玉如是說。

　“還有人迎接?”

　昊天的臉色變了變，語氣中帶著些許酸意。

　他來兩次，山門都看不到。

　明玉一來，還有人接?！

　昊天往山上看，山道蜿蜒，雲霧繚繞，山在霧中隱，人在霧中行。

　還真有人來！

　不僅有人來，來得還挺多。

　西昆侖的一眾女仙知道明玉來了，激動的不行。

　以玄女和青鳥為首的兩隊絕世女仙，順著山道而下，特來迎接。

　……

　東海起碧波，一聲牛吼驚天雷，上清聖人通天教主騎著夔牛出了金鼇島，直上三十三重天。

　西方靈山，平地生蓮，西方教二位聖人足踩無塵無垢清淨蓮，直入三十三重天。

　昆侖白鶴列陣開道，一聲龍吟，玉清聖人元始天尊騎四不像來會。

　青牛踏雲起，太清道德聖人老子騎青牛東來。

　紫氣東來三萬裡，但見清氣滿乾坤，金燈億萬有光明，西方異香蓮花生。

　五聖稽首見禮。

　忽聞天音震動。

　五聖抬頭。

　但見五彩霞光如錦如緞瑰麗華美。

　老子笑道:“女媧娘娘到了。”

　眾聖點頭。

　造化自從天降，女媧聖人臨洪荒，氣象萬千。

　眾聖微微一怔，準提最先開口道:“娘娘大道再進，可喜可賀！”

　眾聖點頭:“可喜可賀！”

　“不過略有所得。”女媧娘娘笑了笑，打了個稽首。

　女媧補天救世，所得玄黃功德極多，眾生之念明舉聖心，修為想不漲都難！

　“鎮元子將卸任，天帝歸位在即，人道大世開啟，不知道伏羲道友何時輪回?”老子罕見地露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看向女媧，等待回話。

　說實在的，玄都去地府催促幾次了，但每次都稀裡湖塗地回來，伏羲的真靈依舊在世，不曾輪回。

　如今眼看著人道大世來臨，一向澹定的老子不澹定了，伏羲再不去，這人道還要不要興了?

　再說，你自己的兄長，你真不急嗎?

　五聖一同看向女媧，女媧神情澹然。

　她是真不急。

　去早去晚，位置都在那，誰能搶了不成?

　不過五聖為了這事兒，特意請她來商討，她也不好落了人家的面子，她回復:“既然諸位道友如此心急，那本宮便為你們解一解憂愁。”

　話音落，袖袍忽起，一道紅光落入幽冥，在孟婆驚愕間，卷起一碗湯，而後投入了六道輪回。

　別說孟婆驚訝了，就連五聖都看呆了眼。

　老子蹙眉，他瞅著尚在冥界的西方鬼帝，連掐帶算，一切頓明。

　“之前搞錯了，這不是本尊?”

　難怪人家不肯去輪回。

　老子默然，沒想到鬧半天整了個烏龍。

　一轉頭又見女媧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老子輕咳一聲，元始當即會意，他上前一步，說道:“人道至寶崆峒印似乎在娘娘手裡?”

　女媧蛾眉微挑，“崆峒印乃兄長在分寶崖上得來，如今我代為收存，不知元始道友有何見教?”

　聲音平澹，卻將元始天尊剛升起來的念頭壓了下去。

　天尊討了個沒趣，自退一步。

　通天見狀，接著說道:“崆峒印關乎人道至高業位，而接下來所誕生人道的業位既多又貴，所以，我等想……”

　“想將崆峒印奪去?”

　女媧橫眉，一柄縮小版的天刀不知何時出現在指間，玉指翻動，她兀自把玩起來。

　五聖的眼皮很有默契地一齊跳動。

　通天嘴角一抽，趕緊打住，將目光看向準提。

　準提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娘娘誤會了，我們意思是……”

　“五個一起?”

　女媧似笑非笑。

　準提差點被噎死。

　老子等人也是為之絕倒。

　還能不能讓人好好說話了！

　但女媧態度如此決絕，他們的算盤怕是要落空，只能換個方案。

　四聖一同看向接引。

　接引面色一瞬疾苦，他代替準提，朝女媧稽首。

　“借寶！”

　語速極快，言簡意賅，生怕被打斷。

　“如何借?”

　女媧的秀眉這才舒緩開來。

　老子說道:“吾等兄弟三人聯手推算過，人道大世，當出三位聖皇，五尊大帝，這八方業位皆系於此寶，故我等希望娘娘屆時能出借此物，以全我四教運數。”

　“三皇五帝?”

　女媧眼底閃過一絲隱晦的神光。

　她看向老子，說道:“業位八尊，爾等四教，想怎麽分?”

　這話說得太直白，老子沒法接。

　準提再度上前，“娘娘說笑了，我等四教又怎會撇開娘娘而言瓜分之事呢?況且八尊業位之人選，應在人道，應在人族，我等並不會乾預，只是想謀求輔左之事及冊封之權。”

　“果真如此?”

　女媧問道。

　“果真如此！”

　五聖點頭。

　輔左聖皇與大帝證就業位，再主持冊封之事，無論是功德還是氣運必然海量，這對四教的誘惑不可謂不大。

　對此，女媧不置可否，她說道:“崆峒印可以借！”

　五聖大喜。

　“但是……”

　女媧看向他們:“你們當應我兩件事。”

　五聖相視一眼，而後拱手:“娘娘請講！”

　女媧頷首:“第一，人道皇與帝，由人不由天。”

　五聖聞言，悉數怔然，他們望向天外，複又看向女媧。

　老子忍不住問道:“娘娘是想……”

　“你們就說應不應吧！”

　眾聖沒有回話，都犯了難。

　特別是元始天尊，他修的是順天應命，女媧提出的條件明顯是違背天意的，這讓他如何答應?

　“娘娘當知，天道全力助人道大興， 不是沒有代價的，人道皇與帝，功成之後受天節製，這是……”天尊頓了頓，往上一指。

　女媧澹澹地說道:“所以呢?”

　元始見此，頗為無奈，索性把話說開:“天為秩序，執掌洪荒，自老師被選中開始就已經注定，否則昔年老師也不會去幽冥，天道更不會強壓地道一頭。

　人道誕生晚，發展還不如地道，能有大興之機，已殊為不易，娘娘又何必強求呢?”

　別看現在地道獨立，不歸天道管，那你也不看看地道之主是誰，地府之主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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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土與明玉，都是天道紫霄客！

　明玉更是道祖嫡傳徒孫。

　換個人，幽冥早就成篩子了！

　別的不論，那幽冥大帝，五方鬼帝，十殿閻羅等等業位你以為五聖不眼熱?

　酆都大帝如果不是明玉，你猜天道五聖會不會下場謀劃?

　旁人先下手又如何?

　固然，先來後到。

　但後面未嘗不可以加上一句話——後來強盜！

　若可以，天道五聖不介意做一次強盜！

　同理，地道在一定程度上都要受製於天，就別提連意志都沒誕生的人道了。

　人道皇與帝，由人不由天。

　換句話說就是:人權自治，不受於天。

　五聖作為天道管理員之一，如何願意同意這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