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蹠面容略顯尷尬,狠狠瞪了大鐵錘一眼,這貨腦子不怎麽好使,懟起人來倒是有模有樣。
雪女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冷嘲熱諷道:“盜蹠,光撂臉色算什麽本事?有能耐和人家大鐵錘打……”
高漸離眉頭一皺,直接出聲打斷製止,“阿雪。”
雪女立即閉嘴,回復高漸離一個表情,安了,安了。
盜蹠剛才才喝了幾大口茶,現在為了緩解自己的尷尬,假裝口又幹了,又端起了茶杯。
班老頭神情嚴肅道:“不管是何原因,秉承著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所以老夫想著在桑海城外新開辟一個隱秘據點,不知道大家意見如何?”
端木蓉搖頭:“我沒有異議。”
盜蹠不要臉的咧嘴一笑,“端木姑娘沒有,那我也沒有。”
大鐵錘斜瞥一眼某人,好像是說,臉皮堪比城牆,不去守城真是屈才。
庖丁只是嘖嘖搖頭道:“男人呦。”
可惜,拋媚眼給瞎子看。
最後,在座凡是墨家之人,對於班老頭的提議,皆是沒有異議。
其實盜蹠、大鐵錘、徐夫子、包括雪女,一般不太參與具體庶務,關鍵性決策,心性使然之下,都是選擇當那甩手掌櫃。
在其他統領發話,感覺可行,也就不用再討論什麽。
至於項氏一族,范增項梁就更不談插言,聽從安排就行。
蓋聶這時出言提醒一句,“在已經暴露的前提下,關於我們的通緝令,可能已經遍布桑海城大街小巷中了,單靠一座客棧隱藏我們這麽多人,絕不是長久之計。”
其實他還有一句沒有說,一旦這幾人來到桑海,加上嬴政東巡在即,影密衛,羅網,一定會被提前調動。
層層陣法,霧裡看花,是為了掩蓋某個真相。
或者。
他們已經到了桑海……
又是一陣沉默無言。
他們都明白,蓋聶這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當今世上顯學之一的墨家,怎麽如今就是個這樣處境,何其窩囊,何等憋屈?
有人自嘲道:“祖庭機關城被毀,逃到這裡又能如何,矮人看戲何曾見,都是隨人說短長。”
班老頭揪須,心情沉重,歎了口氣,可是到最後,也只能給了個“靜觀其變”的說法,再讓庖丁這個不曾暴露之人,多留意外面幾分,也只能這樣。
“在桑海儒家勢力最盛,或許我們可以尋求他們的幫助,張良又是我們盟友,斷然不會拒絕。”
一直尚未開口的徐夫子突然說道。
庖丁握拳擊掌,“對呀!此事可行,而且由我去聯系絕對不會暴露。”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刀工一流,又享有可以烹飪天下美食的讚譽。
而儒家“小聖賢莊”每逢宴會,就會專門邀請庖丁前來燒製美食,久而久之,這些讀書人嘴巴就被養叼了,後來乾脆每過三天,日常飲食都由有間客棧負責。
端木蓉欲言又止,說起來她是很反對這樣的,但特殊時期在計較這些,無異於把大家安全都拋之在外。
能得到儒家庇護遮掩,的確可以拿來當一張保命符。
燈下黑之人事,往往離燈火最近,且最容易迷惑。
短時間內,他們這些人不會這麽容易暴露。
庖丁又接著話道:“當然了,
我丁胖子還是以大家最終意見為主。” 眾人也聽出了他的意思,就算注定人力有窮盡時,也要先竭盡人事,再來聽天命。無非是能夠做成眼前一事是一事,能夠手邊出力一分是一分。
反正先做了再說,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徐夫子撫須點頭,“是也,然也。”
就連高漸離,一向孤傲眼高於頂如他,對此也沒有其他意見,以不語來表示默認。
“天明和少羽那兩個孩子呢?從剛才就一直沒有看到他們,你們有誰見過他倆沒?”
端木蓉突然想起一事,向眾人詢問道。
聽端木蓉這麽一說,其他人也開始想最後一次見到他倆是什麽時候。
最近的一次,好像也是昨日吧?
范增臉上很是緊張,聽蓉姑娘這麽一說,他也不知道少羽那小子幹什麽去了。
只有盜蹠臉色微變,是正常人看一眼就覺得不對勁那種。
“盜蹠!你小子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大鐵錘聲如悶雷,可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這小子呢。
端木蓉目光如刀,迅速掠向盜蹠,雖沒有說話,其中警告意味尤為濃烈。
先不說少羽,單說天明,先是故人之子,又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墨家最年輕的掌門巨子。
一旦出了任何閃失,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從剛入桑海,天明整個人就被禁足在客棧裡,絕對不允許踏出去半步。
盜蹠心肝一顫, 隻好如實交代,“今日清晨少羽和天明這倆孩子耐不住寂寞,想偷偷溜出去玩被我看到,我當時就阻止了,可又想這幾天都平安無事,再加上天明這小子以巨子身份壓我,於是我…我……”
“於是就任由他們倆出去了!?”
雪女厲聲質問道。
盜蹠虛心不已,含糊不清嗯了兩聲,算是回答。
班老頭氣的胡須炸開,指著盜蹠的鼻子罵道:“賊骨頭該說你什麽好呢!平時油腔滑調也就算了,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萬一天明出了什麽事,死十個你都彌補不了!”
最先提出這個問題的端木蓉,出乎意料沒怎麽說盜蹠,反而聲音很平靜的說道:“天明少羽這兩個孩子性情乖張,聰明伶俐,就算當時盜蹠將他們攔住,恐怕他們也會想辦法出去,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找到他們,這樣才能避免更嚴重的事情發生。”
盜蹠愣了,原本都做好被蓉姑娘狠批一頓的準備,萬萬沒想到竟然是替他開脫。
“端木姑娘真是深明大義,我盜蹠真是心服口服……”
結果說著說著,盜蹠發現端木蓉朝自己斜眼看來。
盜蹠立即閉嘴。
懂了,拍馬屁拍馬蹄上了。
轉頭的瞬間,盜蹠看到旁邊這個男子,面無表情,而且他……神色從容。
蓋聶這家夥,看上去怎麽不擔心啊?
外面一場滂沱大雨突然降臨,正午時分,天色晦暗,道路泥濘,渾濁雨水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