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駐地，翡翠山莊。

　一座室內，陳設簡單，只有一床榻，一案牘，一香爐。

　衛莊坐在床榻上，雙手掌心朝上，疊放在腹部，閉目凝神，緩緩吐納。

　直到天晨地清時分，房間裡衛莊收起一粒心神退出人身小天地，神華內斂，結束了吞吐采氣，溫養傷勢。

　屋內殘留劍意，濃稠似水，毫無疑問，衛莊都是近百年以來，劍道頂尖的大成者。

　不過這一身劍意氣息，起伏不定，能夠流露出來，也是傷勢境界尚未穩固的跡象。

　從機關城回來之後，身上傷勢，讓他易靜不易動，閉關直到今日，才恢復個七七八八。

　這也得虧修煉的是鬼谷吐納術，在加上衛莊本就體魄血氣充沛，筋骨雄健，能夠滋養精神，不然這個時間不知道要往後延遲多久。

　衛莊睜開雙眼，心中感慨，他師哥蓋聶，劍術又精進了不少。

　從床榻上下來，穿好長靴，推門走出房間，憑欄望遠，衣袖飄搖，天人之姿，大地山河如盆景。

　在閉關之前，他揀選了這間山莊閣樓最高處。

　仔細查探一下，並沒有感受到紫女氣息。

　“莊，你傷勢痊愈了?”

　一道嬌柔嗓音，帶著驚喜腔調在衛莊背後響起。

　是赤練。

　昔日韓王安最寵愛的紅蓮公主。

　衛莊對此毫無意外，他聲音平靜道:“已無大礙。”

　雖然是在室內閉關養傷，但對周圍情況還是能夠感知的到。

　在他這閉關的十多天裡，赤練每天都會在這裡多待那麽一會兒。

　默默等待，無聲無息。

　赤練向前起步與其並肩站立，手裡拿著三張信函，“這幾日不斷有消息傳回山莊，這幾個是比較特殊，其中有一個是麟兒傳來的，我們幾個看了商量一下，都拿不定主意，至於另外兩個，則是需要你親啟。”

　衛莊面無表情，目光平靜如潭水，“那兩個出自在哪?”

　赤練略微沉吟，“一則來自桑海，另一則是來自李斯。”

　衛莊偏移視線，望向赤練，後者抬手把那三張信函遞上，接過之後，依次將它們全部打開。

　麟兒傳來的消息，是以紫女口吻所說。

　將半路上遇到計余扶蘇，路程目標更改之事，全部寫在了信函上，總之就是一句話，她去了桑海。

　當衛莊看到來自李斯這則消息後，突然冷笑一聲，然後面色又陰沉如水。

　赤練發現衛莊神色變幻不定，這可是極其少見的稀罕事了，說道:“怎麽?是出什麽事了。”

　衛莊那標志性不帶絲毫感情的嗓音響起，“這李斯想行驅虎吞狼之計，我豈能讓他如願，可笑！”

　赤練猶豫了一下，忍不住與衛莊好奇問道:“李斯他想幹什麽?又想讓流沙為他賣命不成?”

　衛莊神色恢復淡然，“他說蓋聶和那些墨家殘存分子，已逃亡到桑海城內，帝國想與流沙在聯手，將他們一網打盡。”

　赤練說道:“那李斯這次能開出多少價碼?”

　衛莊:“流沙組織在大秦境內合法，先前種種一概不計，只要以後不違背大秦律法，江湖廟堂兩者各自相安無事。”

　聽到這話，赤練眼神熠熠，面容有些意動。

　一個刺客組織，如果能真正安穩下來，姐妹們能得善終，那真的是再好不過。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想都不敢想。

　李斯真有這麽大手筆?

　而是說嬴政賦予他的權利?

　衛莊敏銳察覺到赤練的心境變化，說道:“人見利而不見害，魚見食而不見鉤，蓋聶他們滅亡的那一刻，流沙就是李斯下一個目標。”

　“什麽?！”

　赤練發出一聲驚呼，嬌容上浮現出一抹潮紅，又氣又怒。

　衛莊沒在搭理她，自顧自去看最後一張信函。

　這消息來自桑海，更準確的來講，是來自“小聖賢莊”儒家三掌教張良親筆所寫。

　片刻之後，衛莊手掌一震，這三張信函，便化作了齏粉，隨風飄散。

　“桑海?桑海?三則消息竟然同時指向一個地方，既然如此，那就不妨讓這團水攪的更渾濁一點。

　去通知所有人，流沙有任務要安排。”

　赤練以為這話是在對她所說，還沒等腳步挪動，欄杆那邊，有人幫忙答道:“好。”

　她猛然抬起頭，望向說話的那個方位，定眼一看，是白鳳這家夥！

　一字之後，身形瞬間消失不見。

　赤練神色自若，實則心頭微震，怎麽近在咫尺，自己都未能察覺到對方的氣息?

　他什麽時候過來的?

　在那裡又有多久了?

　————

　計余這一行人，從離開鹹陽算起，直奔桑海城，已經是第八天了。

　這期間， 父女倆的交談，天南海北，奇人異事，功法神通，無不包含在內。

　一個在說，一個在聽，孜孜不倦，不厭其煩。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讓原本打算擺擺父親架子好幫閨女增長見識的計余，很快陷入一種無話可說的尷尬境地。

　到後來，看著自家閨女期盼的眼神，計余越說越上癮，以至於乾脆把前世的一些東西，也給拿了出來。

　看著丫頭流露出驚為天人的表情，計余心中的虛榮感，極大的得到了滿足。

　真是猶如三伏天喝冰水，透心涼，心飛揚。

　真爽。

　車廂內。

　月兒想起一事，向計余問道:“父親我現在所習得的劍術劍法，還有沒有需要完善補充的地方?”

　計余搖搖頭說道:“沒有。”

　月兒這丫頭，破天荒有些為難神色，猶豫許久，才試探性開口道:“父親……其實我的意思是，您手裡還有沒有幾招壓箱底的殺手鐧，如果有的話，能不能都教給我?”

　計余恍然大悟，原來閨女所圖是在這啊！

　他笑著說道:“殺手鐧啊?這個當然有，前些年沒事乾，於是就練著玩了幾招。”

　月兒聞言，心境激蕩，神思飛越。

　她果真猜的沒錯，父親手中還真有壓箱底的東西！

　不過隨後計余補了一句，“想學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此事不能急，等到了桑海，我找個空閑時間，再來好好教你幾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