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蹙眉,眼中略有疑惑。
我這才將下葬時,看見余小白墳頭裂隙的事兒說了,因為爺爺當晚沒回來,第二天老槐樹又被砍,我就沒機會講。
沒有停頓,我繼續道:“鄒花對余江的感情太依附,太病態了,以至於余江逼死她,她只是拍了余江那一下,得知許寡婦死後,她就不鬧了,也是因為她的軟弱,讓余江完全拿捏了她。”
“可如果她知道,自己兒子居然是這樣死的,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余小白雖然是自己上吊,但潛移默化的藥物影響,他死後總該有一些察覺。”
“可能是因為他魂魄損傷的太厲害,已經做不了什麽了,但爺爺,無論是良心,還是這事兒的隱患,都告訴我,這事兒必須有個交代。”我語氣很堅決。
爺爺點了根葉子煙,辛辣的煙氣飄散。
“有些過於歹毒了。”他搖了搖頭。
我心頭有股說不出的緊張,因為我還是擔心爺爺不願意多管這事兒,畢竟鄒花被埋的時候,棺材都給封棺釘死……
“這事兒輪不上我們管,死人害人,我們能攔住,活人殺人,我們還能殺了他不成?”
爺爺這一句話,又讓我心跳落空半拍。
“我猜你是想保住張炯的命,到時候去報警吧?”爺爺又道。
我面色蒼白,點點頭,盡力解釋一句,張炯兩口子可以去作證。
爺爺嗯了一聲,說可以。
這一瞬,我心情就像是過山車一樣大起大落,得到了爺爺的應允,讓我如釋重負。
張炯身體一軟,近乎癱坐在地上,神色總算松緩許多。
這時,爺爺讓張炯把被咬傷的腿伸出來。
張炯雙手撐著地,將傷腿伸出。
爺爺掀開他褲腿,碎爛的布條都有一些拤在傷口內,褲腿拉開時,布條被扯出來,剛結痂一些的傷口又鮮血直冒,張炯悶哼一聲,青筋不停的鼓動。
爺爺伸手按住了傷口上方,讓我去看。
我心知,爺爺又要教我東西了,蹲身下去,仔仔細細的看著。
爺爺沉聲說道:“戴孝狗陰氣極重,不光是它那一身毛晦氣,還有個緣由,它們吃腐屍,牙齒唾液都帶著屍毒,咬人之後屍毒入體,更壓製活人陽氣,就會讓外邪趁虛而入,像是張炯砍了老槐樹,村裡的遊魂野鬼當他是死仇,因為他血氣方剛,正常鬼魂無法像是上身牛達喜那樣上身他,戴孝狗咬過他後,經過一段時間的屍毒擴散,陽氣變得愈發虛弱,很快,就會有鬼能上身他。”
“到時候,他就必死無疑了。”
我眼皮狂跳,不停的冒白毛汗,更想到了乾媽……
爺爺說我龍命生九月,紫袍金帶高堂命,這應該也是陽氣極重?乾媽實際上無法直接帶走我,才會驅使戴孝狗來咬我?
“他只是被咬了一處,還不是很嚴重,如果戴孝狗多了,屍毒雜亂,就無力回天了。”爺爺的話音拉回了我思緒。
注意力落在爺爺手中,我剛才出神,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摸出來了一把手掌長短的匕首。
匕首整體呈現銅色,刃口鋒銳,看一眼,我都覺得皮膚疼。
下一刻,爺爺將匕首刺進了張炯的傷口中。
張炯一聲慘叫,猛地掙扎起來。
爺爺驟然抓住張炯的小腿,他身體掙扎,小腿卻無法寸動。
爺爺手掌輕顫,匕首剃掉了傷口中所有碎肉,被咬過的地方,
都給削掉一層。 “帶毒的肉,必須剃掉,然後糯米拔出體內余毒。”爺爺語速極快,將匕首放在地上,從背簍裡抓出來一大把糯米,全部按在了張炯小腿的傷患處。
嗤嗤的輕響聲傳來,糯米肉眼可見的變黑,爺爺三兩下清理掉發黑的糯米,又換了一把。
接連三次,糯米終於不繼續變黑了,爺爺最後再壓下一把糯米,拿出來一圈繃帶,用力纏住了張炯的傷口。
抬頭,爺爺淡淡的看了張炯一眼:“你的命,勉強保住了,不過戴孝狗還會來咬你,這是因為你毀了村內那些遊魂野鬼的根,真想活下去,你還得做點兒事兒。”
張炯語氣虛弱,說:“什麽事兒?”
“在自己家裡供奉九個無名牌位,每一個牌位前面四炷香,香火不斷,再上貢品,讓遊魂野鬼進你家,你要供奉他們,他們自然不會讓你死。”爺爺說。
張炯臉色愈發蒼白,他沒接話。
“我和九天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沒閑工夫一直看著你,就算你死了,你老婆還活著,她一樣可以出來做證。”爺爺淡淡的說。
“我……我知道了……”張炯的臉色很苦,他很想哭。
“九天,你送張炯回去,戴孝狗應該顧不上你,你命重,它們想圍攻你,起碼得超過五條,村內這情況, 聚攏不了那麽多。”爺爺拔出來那柄鏽跡斑駁的刀,又說道:“拿著這把刀,遊魂野鬼也不太敢找你麻煩。你很聰明,應該明白爺爺的意思。”
我心頭頓時緊張不少。
爺爺不提,我其實還不會多想,他這樣一點我,我就想起來,昨晚上他還領著我在村裡頭走了一圈兒,按道理來說,全村是鬼,我們這樣太招鬼注視。
再加上這會兒他的安排,他就是故意讓我被鬼盯著!?
普通的鬼盯著我是沒用的,爺爺是想將那個拿了我照片的鬼引出來?
接過來斬鬼刀,我小心的握著刀柄,刀刃對著後側,這刀太鋒利了,我怕誤傷。
張炯艱難的站起身,他一瘸一拐的往院外走。
我立即跟上他,出門的時候,桃林邊上那條戴孝狗看了我一眼,夾著尾巴就跑了。
張炯稍稍走在前頭帶路,我跟在他身後。
天黑沉沉的,讓人心情都憋悶無比,村路上並沒有正常人,有的院門前頭,左右各站著一個衣著老舊的人,賊眉鼠眼的盯著院內。
還有的院門前格外乾淨,屋簷上掛著銅鏡,甚至還有的貼了符。
農村裡的人本來就信這些,平時有不少人都掛辟邪的東西。
走著走著,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後背冷嗖嗖的。
第六感的直覺告訴我,好像有人在看我……
我一個激靈,驟然回過頭去,靜幽幽的村路上,哪兒有什麽人!?
可那種被盯著的感覺很強,尤其是我臉上更覺得冰涼,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掐住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