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並沒有聽我的,雙腿更用力往裡蹬。
身體兩側被擠出了深深的勒痕,才堪堪鑽進鐵門。
它哧溜一下朝著別墅另一側跑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我們視線中。
“這勞什子狗。”荀八兩罵了一句,立即道:“孟老板,我們進去把狗帶上就走。”
荀八兩又立即給我使了一個眼色。
孟憲武倒沒生氣,去將鐵門打開了。
我和荀八兩進去後,我快步朝著別墅後邊兒走去。
這時我注意到一點兒不對勁的地方,就是有些芒刺在背,又有點兒毛骨悚然。
猛地抬頭看了一眼,發現周夢夢還看著我。
她雖然臉上在笑,但居高臨下,外加光線的作用,她臉上光暗層次極為分明,而她皮笑肉不笑,眼神又帶著一絲冰冷,讓我打了個寒噤。
下一瞬,周夢夢後退,錯開了我的視線。
我和荀八兩已經走過別墅側邊兒,往深處走去。
這別墅佔地面積不小,進深得有二十來米了。
前院是青草皮的空地,後邊兒是佔地面積更大的花園。
花圃中有個露天喝茶看報的陽光房,陽光房後邊兒,是一個水潭。
黑夜中,潭水略微發黑,表面漂浮滿了睡蓮。
啪嗒一聲,是後邊兒的孟憲武開了燈。
柔和的白熾燈光讓視線變得更清晰。
黑金正在水潭旁邊兒,不停的搖晃著尾巴。
我本來想喊黑金走了,可余光掃過水潭,冷不丁的,我心頭就是一寒。
說不上來,我感覺好像和某個人對視了……
這水潭中,又怎麽可能有人?
“怎麽了九天?帶上這狗東西,咱們走了,不聽話,你回去得收拾收拾,不然就得牽根狗繩。”荀八兩說了句。
腳步聲傳來,余光注意到又來了一個人。
那不正是周夢夢嗎?
周夢夢動作幅度很輕,挽著孟憲武的胳膊。
她表情顯得有些怕,小聲說:“老公,這麽凶一條黑狗,我怕。”
孟憲武低聲安慰她沒事,說我們馬上就要走了。
不知道為什麽,周夢夢的話音也讓我覺得煩悶不安,這人很虛偽,很做作。
客套兩句,讓我們進屋喝杯茶。
一下子就變臉,說怕狗,實際上是逐客。
“黑金,你過來。”我衝著黑金招了招手。
黑金卻發出了嗚咽的聲音,還有嚶嚶聲,顯然是著急了,它開始用力狂吠!
周夢夢被嚇得啊了一聲,孟憲武也攔著她身前。
冷不丁的,我打了個寒噤。
再盯著水潭表面,我臉色變了。
“你說,這裡邊兒有東西?”
黑金的尾巴甩得更厲害了,跑到我身邊來舔我的手。
我極不自然的扭頭,看了一眼荀八兩。
這時,荀八兩的臉色也在變,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八兩叔,黑金是黑煞犬,不應該一直這樣叫的,下去看看嗎?”
我說完這番話,孟憲武的額頭上也冒了汗,眼中透著驚疑。
那一瞬,周夢夢眼中同樣閃過茫然和不解。
我其實一直有部分余光落在他們身上。
他們兩人的反應,都說明了不知情?
“孟老板,你這池子,可能是有點兒問題,九天說的沒錯,她這條狗克鬼的,尺子裡要麽有髒東西,要麽就有隱患。”荀八兩開口很直接果斷。
“不可能啊……”
這是孟憲武的第一句話。
然後他啞聲說:“那就麻煩荀撈屍人下去看看,要把水抽掉嗎?”
周夢夢更緊張的抓著孟憲武的胳膊,眼神極度不安。
“不用抽水。”荀八兩擺擺手說:“水裡頭的東西,你抽水,它可能就順著跑了。”
“那跑了,不就更好嗎?”周夢夢慌張的說。
“那它回來呢?”荀八兩神色不變,道:“就算池子裡不放水,別墅其他地方也有水,有東西不解決,是要出問題的。”
這一下,周夢夢閉口不言了。
雖說周夢夢並沒有露出什麽明顯的破綻,也表現的對這水潭不知情。
但直覺告訴我,她話太多了,不想和我們多接觸。
這太過刻意的表現,就代表她一定有問題!
荀八兩拿下來身上一些東西,從水潭旁邊慢慢滑了進去,他還淬了一句髒話,說格老子的,陰氣真重。
很快,他順著池子摸了一圈兒。
等到了某個地方時,他忽然臉色一變,露在水面的肩頭猛地發力,像是抓住了什麽東西。
他身體忽的往下傾斜,就像是那東西要把他拽著沒入水中一樣!
荀八兩喝了一聲,聲音大的如雷貫耳。
黑金又開始狂吠,它箭射到荀八兩最近的潭水邊兒上,凶厲的叫著。
我心頭更寒了。
一下子就想到了孟舟!
就在這時,荀八兩忽的一下抬起手來。
嘩啦一聲水響,水面浮起來一個人。
那人被荀八兩抓著腋下肋骨的位置,硬生生托了起來。
蒼白無血的皮膚,緊閉著的雙眼,頭上是雜亂的睡蓮根和葉子,水不停的從他頭頂滑落。
這並非是孟舟!
而是一個成年人……
周夢夢一聲刺耳的尖叫,孟憲武臉色巨變,死死的盯著那人。
“是他?”荀八兩更詫異,話音脫口而出。
我也反應過來了。
這人有點兒眼熟,不正是當初在孟憲武這裡的盧先生嗎!?
他四十來歲的模樣,身上的衣服還是灰色長衫。
前一刻,孟憲武還說了,盧先生順道安葬了孟舟。
現在,盧先生的屍體就出現在了這裡!
那就代表著,真的出問題了!
我腦子格外的活絡,快速的分析起來。
荀八兩正在將盧先生往岸邊拖動。
幾分鍾後,他將屍體拽上了岸,剛好放在陽光房前頭。
“怎麽會這樣……”孟憲武臉色格外的難看。
周夢夢捂著嘴巴,眼中更不安了。
荀八兩一時沒說話,他盯著盧先生的屍體,又蹲身下來摸索,似是在確定著什麽。
沒等荀八兩再開口,我就果斷的說:“孟舟殺的!”
一瞬間,場間變得格外安靜。
荀八兩的動作停了下來,站起身。
顯然,他是在配合我,不多言,也不多動作了。
孟憲武的額頭上在冒汗。
周夢夢眼中的不安濃鬱到極點了,猛地搖頭:“不可能!小舟已經安葬了!凶手已經找到了!”
“凶手沒有找到,那個凶手,一定不是真的凶手!”我果斷無比的說。
“可……小舟的屍體倒下來了,不是荀撈屍人說的,屍體只要倒下來,就是找到了凶手並且處理了嗎?”孟憲武更不安的看向荀八兩。
周夢夢也立即說:“對啊!小舟倒下來了,瞑目了!盧先生才送去安葬,就算盧先生被人害死,拋屍在我們家,也不能說,是小舟害人啊!”
“小舟這孩子,平時就安安靜靜,他被害死了,也沒有傷害別人,一直是個好孩子!”
說著,周夢夢腔調就變了,哽咽的說:“你們不能這麽胡說八道。”
我皺了皺眉。
並沒有再和周夢夢爭辯,而是將盧先生衣服上的扣子解開後,再將屍體翻了一個面。
讓其趴在地上,背面朝上。
緊接著,我抓住他領口的衣服,往下一掀!
衣服被拉到了後心往下一些的位置。
內裡還有衣服,我摸出來一柄刀,直接將其劃開。
曝露的皮膚同樣發白,毛孔都變得格外粗大。
而他後背上,有兩個深深的漆黑掌印。
這掌印絕對不是大人的,完完全全是小孩兒的。
一股子森冷的氣息彌漫開來。
我沉聲說道:“活人害人,方法有很多,死人害人,卻大致只有一個。”
“接觸到對方,或是鬼上身,或是直接索命。”
“被鬼殺死的人,身上一定有黑色的掌印,之所以我直接推斷在後背,就是因為,孟舟在水裡失足,肯定是有人從背後推他!”
“他死因淒慘,便用同一個位置害死另一人!”
這一番話說完,我覺得我身上也冷汗涔涔。
孟憲武額頭上滿是汗珠,眼中的驚疑更多。
周夢夢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了。
荀八兩呼了口氣,看我的眼神隱隱有讚譽。
“可……還是不對勁。”孟憲武再一次開口,他並沒有和我爭論什麽,而是不安的說:“那為什麽,小舟會倒下來?是因為小舟倒下來了,我才提議讓盧先生檢查,是否可以安葬,他說了沒問題,陰氣散去了,小舟瞑目了,才送小舟入土為安。”
我臉色不變,依舊看著盧先生的屍體,說了句:“那問題,就在盧先生身上了。凶手是假的,孟舟不可能倒下,為什麽會倒下呢?有沒有可能,是盧先生貼了一張符?”
“這……”孟憲武遲疑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盧先生覺得這件事情,就這麽蒙混過去?剛好有凶手落網,他就強行埋了小舟,好拿錢走人?”
周夢夢立即點頭,她神色慌亂的說:”盧先生這也太壞了,怎麽能這樣做呢?這不是騙人,外加騙鬼嗎?”
我看了周夢夢一眼,眼中若有所思。
她強笑了一下,想要移開視線,我卻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隨著她視線移動而移動。
“我覺得,事情也不是這麽簡單的。盧先生做這一行,能強行埋了死倒,那就代表他是有本事的,有本事的人,不會這麽貿然行動。這很容易砸了他的招牌。”
“除非,這件事情本身就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