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憲武的眼中不解，眉心都擰成了疙瘩。

　　“羅鬼婆，你的話，我聽不太懂了，你想表達什麽意思?”

　　我長籲一口氣，說:“盧先生來這裡，就打定了主意，要強行埋掉孟舟，不可能等到真凶被抓，極有可能，他和真凶是合謀的。”

　　“真凶害死了孟舟，她沒想到有那麽多隱患。”

　　“於是請來了盧先生，請來了我，以及八兩叔。”

　　“其實，她的本意是將屍體打撈起來，然後就讓盧先生安葬，一了百了。”

　　“卻沒想到，八兩叔會提出，死倒安葬，必須要凶手落網。”

　　“那她便讓凶手落網了，自然那是一個替罪羊，同時她和盧先生商議了，做出讓孟舟倒下的假象，然後下葬！”

　　我果斷的說完了這些分析。

　　孟憲武臉色再變，他驟然搖頭，說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我反問。

　　孟憲武呼吸變得粗重起來，眼眶逐漸泛紅。

　　“我去請來的盧先生，我聯系上的荀撈屍人，荀撈屍人帶上了羅鬼婆你，那豈不是說，我是凶手?”

　　“我怎麽可能害了小舟！?”

　　我瞳仁微縮。

　　孟憲武去請的盧先生?

　　我這一番推斷中，大部分是基於事情的發展線索，有一點信息卻是我揣測假設的，就是盧先生，應該是周夢夢請來的！

　　怎麽會是孟憲武?

　　難道，是盧先生被請來之後，周夢夢才買通了他?

　　這樣一來，難度就加大了。

　　“老公……我們找一個更專業的人來處理這件事情吧……”周夢夢拉了拉孟憲武，她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聲音都帶著哽咽。

　　“你初聽他們說的話，感覺是那麽回事兒，但是怎麽可能呢?”

　　“凶手被抓到了，小舟被安葬了，就是因為盧先生死在這裡，有黑手印，就能確定是小舟殺人嗎?”

　　“而且，她說你是凶手，不是胡說八道嗎?”

　　“我先前還以為他們是好人……可……我看，他們就是再想要一筆錢！“

　　”這條狗，怎麽會那麽巧合的來水潭，他們那麽巧合就找到了盧先生的屍體?”

　　“我都懷疑……”

　　周夢夢話音戛然而止，她緊緊拽著孟憲武的胳膊，稍稍往後退了兩步，就像是害怕我們一樣。

　　孟憲武的臉色變了，死死的盯著我和荀八兩。

　　“放屁！”荀八兩的暴脾氣顯然不是蓋的，指著周夢夢的臉罵道:“你這騷娘們，狗日的，亂開腔！“

　　周夢夢更慌了，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孟憲武卻擋住了周夢夢，又往後退了兩步。

　　“八兩叔。”我上前，抓住了荀八兩的胳膊。

　　荀八兩稍稍平複了一些，衝著地上淬了口唾沫。

　　孟憲武啞聲道:“兩位今天關心小舟的問題，我謝謝兩位了，找到盧先生的屍體，我也謝過兩位，可你們的分析，的確是無稽之談，我不可能害死自己的兒子。”

　　“兩位還是請離開我家吧，盧先生的事情，我會找人弄清楚。”

　　“荀撈屍人，你把盧先生撈上來，我也會給你相應報酬的，我有你卡號。”

　　“請。”

　　孟憲武做了一個送客的動作。

　　荀八兩顯然還要說話，我稍稍用力拉了一下他。

　　他一下子沒出聲了。

　　我喊了黑金一聲，兩人一狗往外走去。

　　孟憲武和周夢夢兩人跟著我們，

一直到了別墅門前，鐵門被關上。　　回頭，我又看了孟憲武一眼，視線落在周夢夢身上。

　　騎上了三輪車，荀八兩直接沒上來。

　　往前行了大概三四百米，轉過一個拐角時，荀八兩才停下來。

　　“九天，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應該確定了那娘們有鬼，為什麽不直接說?”

　　荀八兩的語氣很不爽，臉色更不好看，罵道:“那騷娘們，直接將屎盆子扣我們腦袋上了。”

　　我捏緊了刹車，摩擦的嘎吱聲，讓人起雞皮疙瘩。

　　龍頭稍微一拐，車停了下來。

　　“八兩叔，再說，有用嗎?我是差不多心裡頭推斷確定是周夢夢有問題，可實際上的推斷，卻沒有指向他，我先前以為盧先生是周夢夢找的，結果是孟憲武。”

　　“難道就不能是周夢夢推薦的孟憲武去?”荀八兩又說。

　　“孟憲武能掙那麽大的家業，不可能是傻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周夢夢是為了錢和他在一起的，他肯定會防備周夢夢。”

　　“一定，不是周夢夢推薦的盧先生給孟憲武。”

　　“甚至不是任何朋友推薦的盧先生，十有八九，是孟憲武自己找上去的，問題就在這裡……”

　　“周夢夢，是怎麽和盧先生搭上線的?”

　　“還有，凶手方面，如果能見到現在被抓的凶手，應該能問出來點兒東西。”我說道。

　　荀八兩搖了搖頭，說:“這就基本上不可能了，我們這一行的，當差的能信?況且，對他們來說，不會存在什麽鬼鬼祟祟的事情，因為根本不會找上他們，這案子對官方來說已經結案了。”

　　我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摸出來一張名片。

　　“八兩叔，如果這事兒不解決，會怎麽樣?”我低聲又問。

　　“兩個結果，其一，孟憲武一家全死，我名聲掃地，以後找我撈死倒的人，都得掂量掂量，我能不能解決問題。這結果中還有一個麻煩，就是連殺數人的孟舟，會凶的不能擋，它必然會找我們麻煩，或者是在水中蟄伏著，遲早有一天，將我們拽下水！”

　　“其二，就是孟憲武找個本事大的人來，強行收了他兒子，我看他那驢腦子，不太能找得到，不過他身邊那娘們吃定他了，肯定不想死，會拚命去找的。”

　　荀八兩頓了頓，啞聲說:“格老子的，晦氣。”

　　他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

　　“不能坐以待斃，讓麻煩上身，也不能寄希望於他們，多行不義必自斃，我指的不是孟憲武，是周夢夢。”我深吸一口氣，開口說。

　　“九天，你有辦法?”荀八兩緊皺著眉頭。

　　我捋順了思緒，說了打算。

　　先前他讓我不要和沈猷多聊，是因為那群人介入很麻煩，我本來也認為，不能把事情變得複雜化，卷入某種事情。

　　現在事情已經麻煩到這個地步了，多一群人，反倒是能多出一些辦法。

　　荀八兩眼前一亮。

　　不過，他遲疑了一下，說:“你八兩叔和他們，少打交道為好，這一茬撈碎屍，是因為我和撈屍隊溝通過，怨氣不大，一般陸上的屍體，進了水都很凶，太過頭的，你八兩叔是不乾的，如果欠了人情，以後就不好解決了。”

　　“那八兩叔，你先帶著黑金回家?”我開口道。

　　“黑金你先帶著吧，鎮上麻煩的很，我怕等會兒睡死了，萬一它出點兒什麽問題，黑煞犬在身邊，你也多個防備。”荀八兩說。

　　黑金圍著我轉，不停的甩尾巴，還嗚嗚叫了兩聲，顯然是不想離開我。

　　“好，那八兩叔，你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我說完後，荀八兩就自行離開。

　　打開了導航，我朝著沈猷最開始給我的地址騎去。

　　從城郊區進城，距離就遠得多了。

　　等到了那羅馬柱的房子，黔東省特殊案件管理局外時，天色，居然已經蒙蒙亮。

　　一整晚的顛簸，我腿腳都發軟。

　　讓我臉色微變的是，沈猷他們應該是下班了。

　　鐵柵欄似的防護門擋在玻璃門前。

　　我這才摸出來手機，撥了沈猷的電話。

　　響了兩聲，電話就被接通。

　　“喂。”沈猷的話音低沉，略有一絲磁性。

　　“是我，羅九天。”

　　“你要提供線索嗎?”沈猷的話，讓我一怔。

　　他怎麽看出來的?

　　不，是怎麽聽出來的?

　　就遲鈍了那麽一兩秒鍾，沈猷又道:“你在什麽地方?是我們單位門外?”

　　“……”

　　“你在偷看我?”我不自然的回答，目光掃過眼前。

　　不過我並沒有看到監控頭。

　　“沒有，我已經下班了，這只是一個合理的推斷和分析。”沈猷話音未頓，又道:“我再發給你一個地址，你可以來找我。”

　　“遠嗎?如果很遠，你來你們單位吧……我騎了一晚上的車，有些騎不動了……”

　　我一邊說，一邊揉了揉小腿肚子。

　　“稍等。”

　　電話掛斷了。

　　下意識的，手緊握著手機。

　　和沈猷溝通了兩句，我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他的分析力，敏銳度，簡直難以想象。

　　他從哪兒看出來，我一定會回來找他的?

　　是移交孟舟媽媽屍體時，我露出了什麽破綻?

　　可我已經很謹慎了，自己都沒發現破綻在哪兒。

　　閉了閉眼，我讓自己思緒鎮定下來，沒有坐在車上，下來後，坐在了沈猷單位前的台階處。

　　黑金趴在我身邊，腦袋擠著我。

　　我摸了摸他的頭，柔和的笑了笑。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等待期間，我手機響了一次，不過並非是沈猷打給我的。

　　居然是老慶。

　　我遲疑了一下，才按了接通鍵。

　　老慶的嗓子像是夾著一口痰，笑呵呵的說:“羅九天嗎?”

　　“嗯……”我回答。

　　“上一次，你找到荀八兩了吧?”老慶又問我。

　　“找到了。”我呼了口氣。

　　老慶又笑了笑，就是痰的聲音讓人覺得不舒服，他道:“你有空閑嗎?有的話，我這裡有一件小事，想請你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