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寂靜的幾乎結冰!
“看見什麽了?”爺爺嚴厲的話音,打破了這詭異的安靜。
我極力迫使自己鎮定,稍微往樹杈根部挪了幾步,總算沒有搖搖欲墜。
許寡婦依舊死死盯著我,絲毫沒有動彈。
我心裡咯噔一下,不安的回答:“死了……許寡婦的死屍……”
爺爺又問了我屍體的詳情。
我硬著頭皮,形容出許寡婦此時的模樣。
爺爺一下子安靜了。
余光瞥了一眼樹下,角度問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瞧見爺爺指間火星忽明忽暗,嗆人的煙味兒飄了上來。
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爬上來時,不就感覺到了一股惡臭夾雜著血腥嗎?
看來,那就是許寡婦屍體散發的味道!
幾秒鍾後,爺爺又道:“你下來吧,九天。”
我如獲大赦,其實剛才我極怕爺爺,喊我將屍體拉出來!
先前背屍,先行知道她們死了,我尚且有些心理準備。
可這許寡婦,白天好端端的,晚上人就沒了,屍體還被塞在樹洞裡。
簡直是太詭異了。
我爬下了樹,爺爺從兜裡取出來了一根黑狗血朱砂繩,繞著樹身捆了一圈兒,又在繩子上掛了幾張符。
我沒敢說話。
爺爺做完一切,又摸出來四根香點了,插在地上。
他才說:“看來,有人不想要許寡婦開口說話。”
我眼皮不住的狂跳。
爺爺講的沒錯,許寡婦白天沒找到我們,牛達喜還提醒她來我們家。
顯然,是爺爺先前那番話起了作用,許寡婦想說些什麽……
可現在,許寡婦的人卻沒了……
“是余江嗎……”我不自然的說道。
爺爺沉默幾秒鍾,說:“不確定,不過能確定一件事兒,她殺了鄒花。”
爺爺那隻獨眼瞟了一眼樹乾上方。
我心頭一陣凝滯,喃喃道:“她如果要找我們坦白的話,這事兒和其余人無關啊,更和余江無關了……”
我想不明白。
爺爺扔下煙蒂,用腳踩滅。
他說先回余江家裡,許寡婦應該通過戴孝狗知道這事兒了,我們得先看看屍體的情況。
我嗯了一聲,點點頭。
原路返回,當我們回到余江家時,院內顯得極為安靜。
冥紙火盆裡頭,火焰洶湧,帶著火光的紙屑飛舞燃燒!
農村上墳就有這麽個說法。
紙錢燒的越凶,飛散的越多,就代表過世的人更高興!
鄒花的棺材安靜。
余小白的棺材,竟也安安靜靜。
爺爺先走到了鄒花的棺材旁,推開棺蓋。
我在另一側瞄了眼,鄒花的臉顯得異樣平和,雖說還有些絨毛,但她嘴角竟微微勾起。
屍體會笑,讓我打了個寒噤。
爺爺沒說話,又重新將棺蓋合上。
他從背簍裡摸索出來了另外兩樣東西,我先前沒見過。
一把黑漆漆的細釘子,一個古樸泛黃的木把銅錘。
爺爺用一枚釘子,對準了棺材頂端,他喝了一聲,銅錘狠狠釘了下去!
鏗鏘的金屬碰撞聲響起。
沉悶的蒼老話音,從院內擴散!
“一封天官賜福!”
釘子徹底沒入了棺材蓋子裡。
爺爺繞著右側,大約棺材的腰部,他又重重釘下一枚鐵釘。
“二封地府安康!”
隨即,爺爺走到棺材尾端,釘下兩枚鐵釘,喝道:“三封生人長壽!四封百煞潛消!”
第五枚鐵釘,封在棺材左側腰部。
爺爺最後一句訣法,是:“五封子孫時代榮昌!”
我覺得,這棺材的氣息變得不一樣了。
徹徹底底的平和,陰氣都寥寥無幾,好像告訴我們,她已經不會再詐屍鬧鬼……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呆呆的看著爺爺。
爺爺給我的感覺,也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給我開路時喊的那些口訣,都顯得格外陰森,可這一段訣法卻完全不一樣。
爺爺好像看出我的意思,瞥了我一眼,說:“這也是羅家鬼婆的傳承之一,封棺口訣,以後我會教你的。”
我立即點點頭。
接著才問出自己的疑惑,鄒花這樣就沒事了嗎?
爺爺咳嗽了一聲,說沒事了。
我愣了愣,因為我覺得很不正常。
這樣就真沒事兒了?余江呢?
先前,她還要用棺材蓋子拍死余江啊!
這足夠說明,她的死和余江也有脫不開的關系,為什麽死了一個許寡婦,她怨氣就平複了?
我忍不住,將疑惑脫口而出。
爺爺深深的注視我一眼,說:“死吊鬼,穿紅衣,鬼婆子最怕的就是這個,先前爺爺也覺得,不太正常,但她不反抗爺爺封棺落釘,這就代表她願意走了。”
“她想回家,家回了。”
“她想報仇,仇人死了。”
“九天,不要節外生枝。”爺爺伸手拍了拍我肩頭。
“可……”張張口, 我不知道怎麽說話。
又看了一眼鄒花的棺材,我嘴巴抿成了一條線。
“那許寡婦的屍體怎麽辦?”我再問了爺爺一句。
“不是我們殺的人,不問,不管,不顧,不能告訴任何人。”爺爺回答。
我:“……”
爺爺看我的眼神深邃許多。
他問我是想節外生枝,讓鄒花繼續鬧起來,這件事情收不了場更重要。
還是適可而止,把該做的做了,送她安息,我們的事情不受干擾更重要?
孰輕孰重,孰是孰非,他問我能不能分明白?
爺爺語氣凝重。
我僵了僵,回答,送鄒花安息更重要。
爺爺嗯了一聲,面色緩和不少。
他看了一眼余小白的棺材,平靜的說:“它近乎魂飛魄散,不用管了,不會鬧事,出不了什麽么蛾子。”
“天亮後,讓牛達喜喊個發喪的過來,送鄒花入土為安。”
交代完這些,爺爺到了進院處的土埂邊兒坐下。
我坐在牛達喜先前的那張矮凳子上,怔怔的看著棺材出神。
這麽幾天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情,我差不多捋順了鬼婆子的職責了。
幫人化解掉怨氣,讓人能安穩離開。
只是爺爺的做法,真的對嗎?
明知道事情還有很多蹊蹺,因為鄒花不鬧了,就給事情畫一個句號。
他的擔憂有道理沒錯,萬一挑起一些事端,鄒花鬧得更凶,我們得不償失。
可看似事情沒有節外生枝,會不會造成什麽潛在的隱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