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經是二月初旬,離上元佳節也就兩天時間了,加之雲州城處於大魏南方,雖是酷熱難耐,蛇蟲鼠蟻凶猛,可在黃昏晚間之時,陣陣涼風洗滌大地,空氣相當清爽宜人。
行屍走肉般背著妹妹,走在街道上,穿梭在人群中的方平,在小豆丁嘰嘰喳喳如鳥兒般的喊叫聲裡恢復了思緒。
才三歲半的蠢孩子,自打娘胎裡出來,就沒離開過武館幾次,此次與大哥單獨外出,一下子就原形畢露了,好幾次都要化作脫韁烈馬的衝向新奇之物。
“安生點,留著體力吃席,你滴明白?”方平輕歎道。
大哥你要這麽說我就明白了……方瀟瀟即刻變成了幼年期的大家閨秀,老老實實趴在大哥背上,可這大城市裡的誘惑實在是太多了。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冰糖葫蘆,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蘆。”
“栗子糕,新鮮出爐的栗子糕。”
“百年果酒老店,老少皆宜,千杯不倒。”
層出不窮的誘惑,逼得小豆丁磨牙切齒的展開了激烈的思想鬥爭。
方平舉目眺望,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太平盛世,街道繁華如錦,百姓安居樂業,能夠容納好幾輛馬車同時通行的街道旁,是一眼看不到頭的店鋪,有首飾店,藥鋪,雜貨鋪,鐵匠鋪,古玩店,茶樓,應有盡有……令人眼花繚亂。
可這是表象,自從五百年前武帝橫空出世,再造玄黃,定鼎天下,大魏早就腐朽不堪,千瘡百孔了。
特別是神宗帝登基後,一心修玄,不理朝政,任用奸臣,大興土木,據說有些地方的稅賦,已經被強征到五十年後,也就是神宗八十七年?
雲州城山巒地貌獨具一格,魚米之鄉,商業繁榮,可這雲州城以外的百姓,過的也是水深火熱,食不果腹的好日子。
許多州縣百姓逼不得已,落草為寇,前年還有幾個郡縣造反,聲勢浩大,割據一方。
“至少短時間裡還不會天下大亂,雲州城作為一洲首府,就算是整個州府都造反了也能支撐好長一段時間,我所能做的就是傾盡所能修行,提升自身的實力……”
想到此處,方平加快了腳步。
福雲酒樓在雲州城外城有些名氣,往來食客絡繹不絕,隨便點上一桌都要幾兩銀子,若是要點了膳補,上等佳釀,一頓下來消費個上百兩銀子都不成問題,可一兩銀子,能夠雲州城外一些地方的窮苦百姓喝上幾個月的稀粥了。
“吃席吃席……”
“嗯,吃席。”方平昂頭挺胸,牽著妹子走進了酒樓大廳。
迎面走來店小二詢問,他就直接報出:“二樓,九號包間。”
“您是白公子的客人?”店小二的態度恭敬了幾分,領著兄妹走向二樓。
包間裡,白雲飛一個人坐在那裡,他也是前腳趕了過來,聽到動靜後,即刻起身:“方師兄……她是……”他是知道方平要帶人來的,原以為會是武館裡某一個學徒,亦或是方七月,可沒想到,沒想到來的是一個……屁大點的小丫頭片子。
“好多好吃的。”小豆丁的肚子咕嚕嚕的叫喚起來,一雙眼睛貪婪而火熱的鎖定了飯桌上擺著的佳肴美饌。
方平是以微笑,拱了拱手的介紹到:“師弟不認識嗎?她是師傅師母的幼女。”
白雲飛恍然大悟,武館裡的學徒都知道女俠師姐天賦上乘,人美腿長,也都遠遠瞻仰過女俠師姐的風采,可卻沒有幾人見過方家幼女,
這樣也好,小孩子天真無邪,他可以與方平暢所欲言:“原來是小師妹啊,我是你白師兄啊。” 小豆丁長得沒有母親姐姐好看,隨了方師傅,可也憨態可掬,虎頭虎腦,聽到白雲飛的話,沒有理睬,躲在大哥屁股蛋後,等候指令。
她堅信,自己是來吃席的。
“哈哈,小孩子怯生,要白師弟見笑了。”方平動作溫柔的拍了拍小豆丁腦袋,牽著對方上了桌,提醒道:“可以開席了,放開了吃,白師弟不是外人,不夠再點。”
你特娘的倒是不客氣……白雲飛嘴角抽搐了兩下:“小孩子能吃多少,我就不相信……”
他愣住了,得到大哥允許的小豆丁,兩隻小爪子並用,半個身子爬到了飯桌上,顫顫巍巍,搖搖晃晃的把一大碗豬肉排骨粥端到了跟前,這還不夠:“大鍋……肉……”
方平尷尬而不失無奈的笑道:“小孩子,長身體……”
一盤灑著幾朵碧綠蔥花的紅燒獅子頭,被他端起,擱在了小豆丁面前。
“開席!”中午就留著肚子,沒有吃飽的小豆丁,一口紅燒獅子頭,一口豬肉排骨粥。白雲飛驚駭不已,她家也有這般年紀的幼童,可也沒有這般狼吞虎咽之天賦啊。
“小師妹……她……這麽吃, 沒事吧?這要是吃壞了肚子……”
“沒事,她比一般孩子壯實得多,你看這胳膊,這腿,這眼睛。”
方平談笑間轉移了話題:“言歸正傳吧,武館內那麽多人,白師弟是第一個請我下館子的,就衝著這一點,有什麽話,不妨坦言相告。”
“師兄敞亮,可要現在說了,就怕師兄你不答應,咱們還是先飲上幾杯。”白雲飛深諳酒桌文化的拽動一旁長線,線的一頭連接著包間外的鈴鐺,聽到聲音,就會有店小二走進屋來聽後吩咐:“去把我準備好的青梨酒送上來。”
不消一會,店小二送來了一壺佳釀。
看份量,也就一斤不到。
“此酒可又什麽說道?”方平漫不經心的問了句,一方面摸了下小豆丁腦門:“別看了,小孩子不能喝酒,喝了會腸穿肚爛,牙齒發黑,腳底生瘡。”
已經吃了兩個拳頭大紅燒獅子頭,喝了小半碗豬肉排骨粥的小豆丁,驚懼不已的咽了口吐沫。
“師兄厲害,一眼就看出此酒不是俗物,這青梨酒的口感清冽,醇厚,回味無窮,且飲下之後,其藥效能遊走於全身,武館內熬煮的“青龍大補湯”,藥性遠不及此酒,這一壺“青梨酒”,花了小弟十兩銀子。”
白雲飛長篇大論的嗶嗶。
“怎麽,師兄不信?”
白雲飛眉頭一皺,給方平倒了一杯。
方平不加遲疑的喝了下去,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可二人無冤無仇,來也是大張旗鼓的來,說對方酒裡下毒,還不如相信小豆丁有武聖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