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然心裡沒底，但他現在也睡不著。

　　外面的燈一盞一盞地熄滅了，常然半躺在床上，整個人動彈不得，索性盯著走廊的方向看。

　　夜色深沉如水，常然卻看見走廊上的空氣似乎有了形狀，在那裡扭動了起來。

　　仿佛有看不見的東西正在舞動一樣。

　　它們一步一步地向前邁進著，其中有一坨巨大的陰影停在了病房門口。

　　一股黑色的煙霧從門縫裡鑽進來，常然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但這黑煙沒有任何味道。

　　被石膏裹住的部位傳來一陣密集的痛癢感，常然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可以活動了。

　　不知道是不是黑煙的功效。

　　在床上躺了一天，腿部已經可以活動自如了。

　　常然摸索著下了床，撤掉了身上的各種監控設備，晃晃悠悠地往門口走去。

　　門外是粘稠的氣息，有些烏煙瘴氣的。

　　走廊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了一些看上去黏糊糊的東西，一個接一個地從地底下冒出來。

　　還有之前在候診大廳裡看到的那個無面怪，從常然的頭頂慢慢悠悠地爬了過去，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常然的存在。

　　它們規律地向前蠕動著，似乎前方有什麽東西正在吸引著它們。

　　常然混在其中，沒有任何一個怪物注意到他。

　　前方就是護士站，亮著燈。

　　想起之前的經歷，常然不由得緊張起來，不知道今天晚上又會碰到什麽東西。

　　方祥的身影出現在了常然的視線之中，她走到護士站前的空地上活動著身體，還伸了個懶腰。

　　一扭頭就看見了常然站在那裡，一時間愣了一下。

　　“常然，你怎麽出來了?”

　　“小……”

　　常然剛準備開口回答，一個怪物就向著方祥走了過去。

　　他剛想開口提醒，就看見那個怪物直接穿過了方祥的身體，似乎兩者都感知不到對方的存在。

　　方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一副疑惑的神情。

　　“怎麽了?”

　　喉頭滾動，常然把已經滑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方祥似乎從最開始到現在，都看不見這些怪異的現象。

　　但她可以看到車羽，也可以看到那個蘑菇男。

　　她的規則，似乎和他們不一樣。

　　“沒什麽。”

　　常然向護士站走去，心莫名其妙地懸了起來。

　　“我的傷……忽然就好了。”常然說著舉起了自己還打著石膏的右手，晃了晃自己的腳腕，“腳還有點疼，但是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了。”

　　方祥趕忙上前，簡單替常然檢查了一番。

　　“還真是……”方祥也有些意外，“那你來診療室吧，我幫你把石膏取下來。”

　　常然沒有拒絕，看著取石膏的專用刀刃破開石膏的表面，輕輕松松兩塊石膏就都取了下來。

　　“你先活動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不適。”

　　常然活動了一下關節，沒有什麽不適。

　　從診療室的小窗戶裡可以看到外面那些怪物仍舊在遊走，但護士站裡的人只是低頭忙著自己的事情，或是閑談說笑。

　　以護士台為分割線，走廊上是各種各樣的怪物，護士站裡是一片其樂融融，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常然收回目光，問道:“你能離開護士站嗎?”

　　方祥遲疑地點了點頭:“要去找白卜他們嗎?”

　　“嗯。”

　　常然應了一聲，

目光仍舊看著外面。　　之前那幾次晚上出來都沒有發現這種情況，是這些怪物突然出現，還是他在什麽時候又看見了白貓但是忘了?

　　常然不太清楚，只知道這種情況絕對不正常。

　　“那行，我帶點東西就走。”

　　方祥說著就轉身在診療室裡翻找起來，常然也猛地回神。

　　“找找有沒有什麽比較小巧，又鋒利或者堅硬的東西，給我也來一個。”

　　方祥從一旁的櫃子裡翻出了兩把手術刀，放在這裡也就是臨時備用，只要不出現常然這種情況，基本上也都用不著。

　　手術刀十分小巧，放在口袋裡或者是藏在袖子裡都十分方便。

　　方祥又翻出來幾支筆，診療室裡的東西也就這麽多了。

　　準備好之後，二人走出了診療室，準備往第二病區走去。

　　護士站裡的護士們瞧見他們出來了，多嘴問了起來。

　　“方祥，你這麽晚了還要去哪啊?”

　　方祥扯過常然:“把他送回去，這小子經常亂跑。”

　　“你負責的這個病人還真是麻煩，快去吧。”

　　常然裝作一副沒聽懂的模樣，任由方祥把他押出了護士站。

　　穿梭在這些怪物之中，從它們的身體裡面穿行過去，常然隻覺得自己仿佛被一團粘液包裹住了，呼吸也變得困難。

　　這些怪物和之前遇到的那些怪物不大一樣， 至少它們不會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但這些怪物在走到了護士站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在三號病區出現，繼續往前走著。

　　有光亮的地方就看不見它們。

　　常然默默記下這一點，跟著方祥往二號病區走去。

　　出了一號病區就是候診大廳，此時的大廳裡面聚集著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玩意。

　　常然也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它們，但它們看上去像是沒有意識的東西一樣。

　　牆上、地上、天花板上……到處都是一坨又一坨的粘稠液體。

　　整個瘋人院呈現著一股破舊的味道。

　　牆面幾乎完全剝落，露出了裡面的紅色磚塊。

　　候診大廳的椅子上以及藥方的卷簾門上，都出現了一塊塊的鏽斑。

　　看上去已經廢棄很久了，仿佛只要風輕輕一吹，就會折斷。

　　目光一轉，常然在導診台那裡看見了一個人影。

　　這樣熟悉的人影，常然不可能不記得。

　　一身粉白色的護士服，頭髮用發網包住卡在腦後。

　　他拉了一下方祥的袖子，指著導診台。

　　“看到那個人沒有?就是那個護士。”

　　方祥皺著眉，一臉認真地順著常然指過去的方向看，但她看了半天什麽也沒有看到。

　　看著方祥臉上的表情，常然就往知道她大概是什麽都沒有看見了。

　　正準備放棄，繼續往前走時，方祥的表情卻忽地變得驚恐。

　　“我……我好像看見了！導診台裡面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