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莉拉的召喚，潘瑞伊前去保護莉拉安全，免得她受傷。

她實在想不通莉拉在安久市還能遇到什麽危險，但莉拉就是這樣說的，必須要潘瑞伊親自護送，因為有人明確說想要殺死莉拉。

“您這是要去做什麽?”潘瑞伊看到莉拉，此時她正在實金大廈的停機坪等穿梭機。

“打開角屋傳媒每日新聞，你會發現許多新動向。”莉拉說。

潘瑞伊拿出手機，找到界面，很快看到四屏頭機器人熱情洋溢的宣傳。

“安久市的市民、安久市的市民們！”它歡快地說，“把這一天當成城市的紀念日吧！市長放了話，要組建咱們市民自己的議會啦！投出選票，決定策略，你也是這座城市的一份子，為什麽不為心目中的民意領袖投出一票！”

“建立議會！”潘瑞伊一驚。

她沿途看到大量漂浮的充氣飛艇，在側面塗滿候選人的宣傳畫，那時還以為是什麽影視明星，因為他們都穿的花裡胡哨，沒想到是為了參選。

“公司製讓所有人苦不堪言，”莉拉盡可能用簡單的語句跟潘瑞伊說話，“現在市民們要建立新的東西——用於服務市民的新政府。”

“議會有什麽用呢?”潘瑞伊不解。

“民選議會總好過大原伸彥一個人在市政中心發號施令。同時議會也將制定和頒布更多法律。”

“法律！”潘瑞伊覺得好笑，“法律有什麽用。”

“嗯。”莉拉點頭，“如果你這樣想的話，那就這樣吧。”

“別呀，”潘瑞伊忙說，“幫我解釋解釋唄，我還真不知道法律是幹嘛的。”

“但凡你吃飽喝足，家有余糧，”莉拉說，“就會希望有種約定俗成的公共保證，保證你明天也能吃到今天的食物，喝到今天的飲料，余糧不受掠奪。故而法律是滿足基本需要後產生的秩序需要。”

“這個不用你說。”潘瑞伊點頭。

“其實在文明時代，人類的痛苦、魔女的痛苦，也可以歸結為缺乏法律的保護。”

“哦?”潘瑞伊來了興趣。

“沒有法律的話，人們將永遠生活在權利受侵害的恐懼當中。魔女也一樣，很多魔女一出生就遇害，因為法律沒有規定魔女的正當權益。”

“還真是。”潘瑞伊沒文化，很多概念需要頭次領會。

“總之，法律強製每個智慧生命采用理性的思考方式。”莉拉平靜解答，“任何社會都需要明文法律，無法律就無文明可言。對於安久市的六百萬人也一樣，市民的需求不斷提高，吃飽穿暖，娛樂家庭，然後就希望有一部法律來捍衛自己的正當權利。”

“現在明白了。”潘瑞伊兩手一攤，“就是好東西唄。那麽市長真的會放權麽?”

“輿論強烈，人們給市長施壓，他不得不這樣，否則早晚被殺。”莉拉點頭，“但我們都知道，大原伸彥是個擅長左右逢源的人，他將在議會裡塞滿精英人士和企業家，擠滿無用的蛀蟲。”

“你也是企業家。”潘瑞伊愉快地說，“鐵定能選上的。”

“不一定。”

“那別人加入議會，我們沒有，我們豈不是變成案板魚肉。”潘瑞伊想到那些魚。

“畢竟我是魔女。”莉拉不帶感情地說，“我們做了民調，只有7%的市民讚成一個魔女成為安久市的議員。”

“這麽怕魔女啊。”潘瑞伊大笑起來，“他們讓魔女投票嗎?”

“大部分魔女都是公司的資產，沒有投票的機會。”莉拉點頭，“……人類對魔女的態度不是怕，而是純粹的敵意。他們曾經把魔女們系統地屠殺過一次，

如果他們有機會的話，當然會再來一次。”“還好我們在這安全的城市。”潘瑞伊說。

“這裡也有危險。”莉拉望向天邊靠近的軍綠塗裝鎮暴穿梭機，“一群殺手在市政中心前的廣場上等候，想取我的命，他們在網路上的反魔女組織中公開宣言，說，若是我敢出現在市政中心的廣場上，他們就要在眾目睽睽下殺死我。”

潘瑞伊心頭咯噔一跳。

“殺……殺掉您?”潘瑞伊困惑。

“一群刺客，人類純粹主義的支持者，”莉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色正裝外套，“他們憎恨所有魔女，已經在網路上宣傳了很長時間。”

“尼斯托公司已經做了那麽多好事。”潘瑞伊吃驚，“沒有我們開辟的那些荒地，城裡已經餓死一半人了。還有各種各樣的襲擊，還有每日的安防，不都是靠您的功勞，他們蠢到想對您動手?”

“我們不理解他們，就像他們不理解我們。”莉拉說，“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那我們把他們揪出來殺掉，防患於未然。”潘瑞伊說。

莉拉搖頭，這叫潘瑞伊心裡感覺古怪。

害怕襲擊者，潘瑞伊暗道。那為什麽不直接把暗藏的襲擊者弄死呢?莉拉都能分辨出到底哪些人是惡棍了，只要全部揪出來殺死不就萬事大吉。但潘瑞伊的智慧遠想不到更深的細節，只能先陪莉拉去市政中心一趟。

等穿梭機到達，莉拉的副官艾樂蒂便下來向她們敬禮。

“指揮官！”她中氣十足地說，“尼斯托軍團少校艾樂蒂向您報告！”

“走。”莉拉簡短回應，艾樂蒂便回到穿梭機上，恢復駕駛。潘瑞伊和莉拉先後登上。

看著艾樂蒂，潘瑞伊暗暗點頭，她挺喜歡這個毛頭女孩，個子不高，但是特別強壯，凶惡、頑強，典型的女軍人。

“去新羅的部隊很快就要成行。”莉拉望了一眼潘瑞伊，“你去麽?”

“我有點事。”潘瑞伊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場，“我要保護實金大廈。”

“嗯。”莉拉亦未多說。

穿梭機抵達安久市的市政中心。

這座建築跟美術館一樣，白色塗裝、設計前衛，市政廣場已被民眾環繞，十分喧囂。至少兩萬人雲集於此，人頭攢動，喧鬧不絕，一眼望不盡。

各式各樣的機器人和無人機四處穿梭，現在尚是白天，那些霓虹幻彩的塗裝還不明顯，但也足夠抓眼。

“沒我們的人嗎?”潘瑞伊看了一眼地上的安保，“我還擔心這麽大的場子，安保工作會很麻煩哩，結果工作人員全都沒穿尼斯托公司的製服。”

“市長雇了洲際聯合特勤的人，”莉拉說，“他現在想把尼斯托公司趕出權力圈子。”

趕走尼斯托公司。

“我們還只是在往上爬，還沒在頂端站穩，他就這麽著急啦。”潘瑞伊嘲笑。

“因為他害怕，”莉拉說，“大原伸彥覺得他的小命在我的手心裡，他覺得很不安。”

“畢竟尼斯托公司發展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快嘛。”潘瑞伊點頭。

“快速增長的權勢意味著風險和嫉妒。”莉拉說。

“我會保護你的，任何刺客都會被我弄死，莪殺人可快了。”潘瑞伊忙道。

“嗯。”莉拉語氣平淡。

見下面有洲聯勤的特工，潘瑞伊戴好頭盔和裝甲，調節變聲器，開啟抗掃描件，戴好工牌，免得被揪出來。

穿梭機在停機坪中降落，洲聯勤的無人機上來進行常規檢查，確保她們沒有帶大殺傷性武器後才放行。

“惡心，”潘瑞伊回頭，“看那些無人機拍來拍去。”

“大部分刺客都能攜帶消音手槍之類的道具進入。”莉拉自顧自行走，“這是防不勝防的，還有許多人將武器藏在身體當中。”

“那我得瞧著點了。”潘瑞伊點頭。

她們進入會場。

“您還是來了。”大原伸彥從另一側的停車場走來，“那些反魔女刺客都很狂妄呢，您一點不怕嗎?”

“自然是不怕的。”莉拉說。

“請您小心了，殺手可能就藏在人群中。”大原伸彥好言相勸，然後轉身離開。

“他安排的殺手！”潘瑞伊敏銳地說，“瞧他那樣！”

“誰知道呢。”莉拉神情如故，“也許他一無所知。”

每個議員候選人都要發表演說，莉拉準備了演講稿，要在公眾面前介紹，若能得到民意的支持，她將成為整座城市的實際控制者之一，正式進入安久市的核心權力圈子。

“喲，莉拉！”葛城淺歡快地走過來，她身穿深紅色正裝，用那條誇張的機械臂朝莉拉打招呼。

“您好，葛城小姐。”莉拉往前走，同時低聲對身後的潘瑞伊說，“葛城淺是絕對有一個席位的，她在這方面的優勢還比我們大很多。”

她是會津城的老大，當然會被會津城的人選上去。潘瑞伊心中了然。會津城也是安久市不可分離的一部分。

葛城淺親切地幫莉拉引路，將她帶到葛城淺定下的位置，她手下的骨乾成員和幫眾很多都加入了尼斯托公司，這對她來說也是件可喜的事，畢竟那些粗人整日在地盤上懶散又無所事事，不如去尼斯托公司學點軍事紀律。

孔泰和他的飛鳥團成員在廣場附近擺放長椅，供市民們觀看演說。

“洲聯勤的士兵人浮於事。”孔泰抱一張椅子給她們坐，“簡直不像樣，我還看到一個士兵，一直對我露出討厭的傻笑，好像我跟他很熟一樣。”

“畢竟是大型洲際企業，”莉拉說， “花在營銷和宣傳上的費用超過實際品質。”

莉拉之後就一言不發，坐在長椅上，等著候選人們陸續發表演講，爭取民眾們的支持。

這是安久市頭一回真正意義上的公共事務活動，市民們的情緒都很興奮，各自拿著攝像機進行實況轉播。

拾荒者結社也派出了一些人來現場觀看，他們不算安久市的市民，但希望候選人們能提到一些有關清理垃圾、促進環保的承諾。他們渴望建立城市的第一部環保法案，減緩垃圾山的累疊速度。

至於到底該選哪些人，這件事已預先在本地論壇上討論了幾萬遍。選代表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安久市的居民們頭次發現自己還能在公共事務上發表一些意見，感覺像發現新世界一樣驚奇，那些候選人們都拚了命地營銷自己，像是職業表演家。

現在是新年假期的最後一天，他們投完票就得回去上班，想到這麽個可怕事實，所有許諾要延長節假日的候選人都得到了大量預投票。

“大家還挺激動的，”葛城淺說，“可聽說最後會變成大原伸彥想選誰就選誰。真的嗎?”

“這是件充滿投機和博弈的事。”莉拉閉上眼睛，“很多人想騎在六百萬市民頭上發號施令，自然有很多內幕運作，留下了權力尋租的空間。”

“那咱們怎麽辦?”葛城淺看過本地論壇上的輿論，語氣裡滿是擔心，“不少人在質疑尼斯托公司，說些吹毛求疵的話，這次會場的安保服務也換了公司，豈不是說咱們要倒了?”

“先聽聽市長是怎麽說的吧。”莉拉抬頭看著廣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