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並不是生活在一個複雜,充斥著技術的生態圈,也不同於那些黑白的家夥們有著豐富的情感,故而它並不需要,也沒有什麽精準的理解,表達能力。
它只需要知道剛才的一個大家夥和一個小東西往下面去了。
那個大家夥好像給了自己什麽,但是它也不知道那具體是什麽。
從感覺上,那似乎可以滿足自己的需求,但自己又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呼吸,潛水,活動,填飽肚子就是自己的後代獨立自主之後的全部內容。
“——”
一百五十分貝的低吟在海中擴散,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很少有東西主動靠近自己,這片大海一如既往的空曠。
除了那個大家夥。
它很大,之前在這附近出現過,自己感覺到它才會遠離近海來到這附近。
並不是好奇,卻讓它有一種想去接近的念頭,這念頭在見到它之後也逐漸淡去。
在那之後,它的腦子裡就沒了什麽目的。
就遊吧,像往常一樣。
“——”
破開水流的速度似乎比平時快了許多,而它卻似乎並不因此而疲累。
再一次浮上,它似乎看到了其他的東西。
那個大家夥旁邊的小東西的同類,它們在什麽東西上面,漂在水面上。
本來,它對它們就沒有什麽興趣,但是既然那個大家夥會帶著它們,它們又是不是有什麽功能?
不該出現的疑問出現在了它的大腦中,驅使著它再次發出低吟。
這是它唯一的交流方式。
它們似乎有所反應,但它們並沒有下來找自己,回應的聲音也小的可憐。
它們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得出了結論,巨大的軀體再次沉入水中。
……
“吼吼吼,沒想到這裡竟然能見到藍鯨。”
滿臉胡茬的佐烏興奮地趴在科考船的邊緣,看著逐漸消失在水中的巨大身影。
“不如說,這附近也沒有磷蝦群,它為什麽會來到這裡?”
胡摩看著衛星雷達上顯示的海域標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兩位年過半百的海洋學家和他們的團隊進行太平洋水質與生物的勘探已有一個多月,周邊國家海域的調查已經基本完成,而在補給充足後,他們也開始著著手中部海域的調查。
而沒想到,才進入海域,就遇到了甚少在這附近現身的生靈。
“也許和今年水溫上升生態變化有關系?”
佐烏回頭看向貼在艙門旁,按小時記錄的海洋溫度變化表。
昨天那異常的表格也吸引了胡摩的視線。
海水溫度驟然下降,並且明顯不是暫時性。
“然後因為感受到溫度的下降而離開嗎?”
胡摩並不能確定這份猜想,但與對水下的未知不同,對水上的東西,他卻了解的很。
“溫度的下降可能和臭氧層異常修複有關系,但水質的汙染可就是長久的問題了。”
“唉……工業化盛行的必然後果了,工業汙染要是也能像是臭氧層那麽簡單的解決就好了。”
“簡單?到現在各國學者還在為這事頭大呢,哪裡簡單了?”
“唉,是啦,我就這麽一說,話說回來,剛才送進去的水質樣本分析的怎麽樣了?”
佐烏搖搖頭,轉身走進了船上的實驗室。
“那我去泡個咖啡……”
“——胡摩!”
還沒等自己的朋友回到廚房,
佐烏又急吼吼地跑了出來,一把抓住了胡摩的肩膀。 “怎麽了?一驚一乍的。”
胡摩拍開他的手,習以為常的看著自己這個老同學。
“水……水……水……”
“?”
“之前我們在各國近海采集的對比樣本裡的人造化合物全都不見了!”
“……啊?”
想起佐烏剛才不帶腦子說出來的話,胡摩感到了一絲比起水下更加未知的涼意。
——
“——”
黑白兀鷲不斷地攀升著。
它們往往能去到一萬米以上的高空,可眼下的這一隻卻似乎不滿足於此。
有東西在更高的地方吸引著它,驅使著它前往兩萬米之處。
就如同那隻海裡的巨物,它仿佛有些無盡的體力,讓它飛到了動物界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當它真的來到此處時,卻一無所獲,食物,生命,這裡什麽都沒有。
它的小腦袋裡並不會出現失望的情緒,既然這裡沒有東西,那還是回到下面好了。
於是,它開始自由的下墜。
向著一片平原上與世隔絕的部落。
而很快,從那些簡陋的建築之中就湧出了取之不盡的食物。
——
5月29日。
世界各地的動物感染加快了【願望症】的傳播速度,從它被發現到如今僅僅四天,願望症就已經蔓延到了七大洲八大洋的各處。
而其性質更使得各國政府頭疼不已。
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管轄。
只要感染者有一絲的不願意,就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拿下他們——肉體,武器,甚至連聲音也會接觸不到它們。
而這個問題甚至無法通過感染者去解決,病症並不會實現一切具有直接侵略意味的願望。
而哪怕拐彎抹角,設計讓感染者自願配合,也沒有能收容他們的地方——除非持續不斷地設計讓他自願待在那裡。
另一個問題,就是這根本不是一種【病】。
各國自願獻出生命的義士的解剖,研究的結果都證明了這種病症的無症狀,無病毒,無生物變異。
沒有這些東西,防控就無從談起。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這個病症並不會害死人類,甚至會保護人類。
於是,在聯合國的最終討論下,幾乎所有國家都放棄了願望症的治理,只剩下一些不信邪的小國仍然決定與之對抗。
這個消息一經公布,立刻在全世界引起了軒然大波。
而很可笑的是,反對的聲音從社會地位的高到低不斷的減少。
原本就擁有一切的人無法接受那些不如自己有才華,有勇氣,有付出的基層甚至底層存在毫無代價的也得到這一切,然而最終,他們除了不斷放出輿論試圖打壓之外再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
甚至於,同樣擁有了一切的媒體都越來越少的願意接受他們的活計。
物質一下子就從最寶貴的東西變成了最廉價的東西。
而那些基層大多就沒有這些怨念,在知道了自己永遠會安全之後,他們就開始安心地享受起這份病症帶來的幸福,那些他們付出了汗水與血淚而不能得到的美食,服裝,珠寶首飾,和家。
那些唾手可得的物質在他們的世界裡仍然是那樣的寶貴。
不過人不總是安定的,總會有些思維異常的類型,他們就像是融合了前兩類人一般,出身於中層,一邊享受著病症帶來的福利,一邊在社交平台上大肆將其與其享受者一並辱罵。
他們似乎覺得這會讓他們在這全球平等的大趨勢中脫穎而出,並在屏幕後面對自己的發言感到心滿意足。
只是他們不知道,那些回復他們的信息也僅僅是他們的願望所生成的東西,而那些真正的人類只要對這類言論有一點的不喜歡,它們就不會出現在他們的終端裡。
而在願望症已經徹底失控後,合眾國終於公布了他們所知道的消息,也就是墳某掰扯出來的外星人會在未來毀滅地球,而來自人類後代的機器人攜帶者未來科技來幫助人類雲雲。
願望症亦被他們歸結為了一種維度兵器,以用來加速資源填充和技術發展。
匪夷所思,但事到如今人們似乎也不得不去試著接受這一說法。
只是在華國的民間又流傳出了一套更為本地人能夠接受的說法。
順著合眾國的意思,他們就覺得世界末日是真的,但它並不是什麽未來機器人,而是仙人菩薩降世濟民。
由此,民間出現了一種信仰一個自閉面具人的新宗教,據說其形象是一位受到仙人親自點化的羅姓男子所提供。
這個宗教逐漸發酵且伴隨著願望症迅速擴張,然而比起尋常宗教,他們並不為信仰目標進行供奉或是朝拜。
他們的一切都是這位仙人親自給予的,故而仙人必定不需要這些,而既然仙人所為是為了濟世而非渡人,就更不需要他們來表明信仰。
於是,這個宗教的日常活動就是一邊擴散願望症一邊利用病症所得來讓自己變得更好,以協助官方維持社會安定。
世界就這樣在巨大的變革中持續運動著。
而與此同時,太平洋海域,水下四千余米的海床處。
“——”
“呀!”
扭曲變形的遊輪沉船中,一條長相抽象的深海魚從黑暗中竄出,險些撞在少女的臉上,卻被一隻大手逮住了尾巴,胡亂地掙扎著。
“少量肌肉與大量油脂……單看成分說不定口感還不錯。”
嘴上這麽說,墳某還是松開了它,讓它遊到了自己身後。
“我可不想吃這種東西……”
少女正了正套在頭上的大功率勘探燈,把頭探向了竄出深海魚的客房。
水壓隨著深度上升,少女早已全身進入了變大的氣泡之中將海水隔離。
這三天,外面鬧的挺大,少女卻在帶著墳某在深海【尋寶】。
如剛才一般,漆黑的深海中很難料到會有什麽東西竄進燈光范圍嚇得自己心臟亂跳,自己也因此拜托了墳某乾脆照亮一切。
墳某所製造出了一個大型光源,如她的要求,周圍兩百米直徑的范圍都變得一覽無余,各式各樣遊蕩在四面八方的深海動物與如同山川異域般的地形地貌令她感到一種夢幻感。
只是光線總是直來直往的,遊輪這種有著內部空間的東西就不是固定光源可以完全照亮的了。
壯了些膽的少女也以探索的樂趣為由要墳某不把這裡搞亮,而結果就是如此。
“這是個什麽時代的物件……”
墳某看著手裡被海水腐蝕的一塌糊塗的懷表,撓了撓頭。
“比起那個,我更在意有沒有什麽寶貝。”
少女在客房裡四處翻找起來。
“你要什麽寶貝許個願不就有了。”
墳某蹲在甲板上,看著一碰就碎的欄杆。
“許願許出來的哪有真正打造出來的東西有意思。”
說著,她回過頭,調笑地看著墳某。
“對了,我生日的時候你可別送什麽意識搞出來的東西啊……開玩笑的。”
“嗯?”
墳某也看向了她。
“生日?什麽時候?”
“六月二十二日,墳某。”
“我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