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褚祭酒的營帳中出來,劉泰不由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多少算安撫下來了。
褚祭酒對晉廷的忠心,說實話劉泰多少還是有幾分佩服的,只是感覺到遺憾。
對從歷史下流而來的劉泰來說,司馬氏創造出來的晉朝真沒什麽存在價值。
別說是大統一王朝了,就算連統一都做不到的大慫至少也能拿出些東西來掰扯掰扯。
但就是晉朝,如果誰要是在網上說一聲自己是晉粉,怕不是會被人笑話一輩子。
然而這到底是對歷史下流人來說,但就這時代,尤其對這時代的世家大族來說,因為晉廷推行九品中正製,還是相當受到他們歡迎與愛戴的。
正如此,一些世家大族反而會扶持晉廷,擁護晉廷,哪怕五胡亂華,哪怕衣冠南渡,他們依舊選擇忠心晉朝而不是取而代之,或者想靠自己雙手締造一個新華夏。
因為晉朝對世家的歸屬感,是自己這種來自歷史下遊,不過中人之姿的普通大學生,真的很難理解的。
這也是褚祭酒孜孜不倦的想辦法勸服自己的原因。
雖然可敬,卻也感覺到可惜,褚祭酒到底跟自己不是一路人啊!
“可惜我對南北朝的歷史不清楚啊,怎麽羅貫中寫三國演義的時候不續寫一下晉朝統一到五胡亂華,然後到隋唐一統的故事呢!”劉泰心中默默的碎碎念著,心中思索道,
“要是有一本類似三國演義的名著作為參考,哪怕哪怕是一本小說,也比現在盲人摸象,對未來幾乎沒什麽參考來得好啊!”
劉泰無奈,但道路依舊要走。
自己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是,至少就現在以自己的目光來說,少數民族與漢人民族之間的矛盾,真沒上升到主要矛盾。
別得不說,哪怕劉淵擁有匈奴血脈,但只要他還高舉著漢的旗幟,那現在華夏也都是願意接受他們的。
這裡面有著劉淵自身從小接受漢文化洗禮,比較起來更像是漢人的原因。
但同樣的,卻也未必不是司馬氏的晉朝實在是太爛了,讓華夏底層百姓根本沒歸屬感。
很不幸,自己算是跟著王彌的起義軍,就是從社會的最底層來的。
如果王彌自身對晉廷有歸屬感倒是還好說,但現實是若有歸屬感王彌也不會當這個起義的領頭人了。
劉泰不由感覺到了幾分的唏噓,不得不說,劉淵立國號為漢,在政治上真的很厲害啊!
劉泰按下了褚祭酒,接下來的日子,倒也過得平穩。
不過,距離左國城越是接近,劉泰也能看得出來王彌的對投降劉淵心中或多或少還是有幾分遲疑的。
實際上不僅是他,就算起義軍之中其他大大小小的山頭,面對越來越近的左國城,心中或多或少都對自己投降劉淵心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遲疑。
不過,就在起義軍因為隨著左國城的接近,所以或多或少有幾分的遲疑之時,劉淵主動派遣出始侍中兼職禦史大夫的傅詢過來郊區迎接起義軍。
王彌不敢大意,叫上劉靈、王璋、王桑、曹嶷等人,劉泰也不要臉的湊了上去,跟到王璋身後,王璋見到也隻對劉泰笑笑,並沒趕走劉泰。
傅詢手中捧著劉淵的書信交給王彌,然後才恭敬行禮道,“漢王令我在此迎接王公,且令我將親筆手書交之,還請由我做使,令諸位前往左國城,漢王在左國城十裡處,等待王公!”
“有勞傅禦史!”王彌打開劉淵送給自己的書信,
卻見上面寫到,“以將軍有不世之功,超時之德,故有此迎耳,遲望將軍之至。孤今親行將軍之館,輒拂席洗爵,敬待將軍。” “謝漢王!”王彌此刻雙手舉起書信,表達對劉淵的感謝。
然後便在傅詢的引領下來到劉淵處,這時候劉泰也見到一個白發白須,精神抖擻的老者。
王彌見到後主動下馬,便對這老者行禮。
而劉泰這做手下的,自然是老大有什麽樣的動作,自己跟著做也就是了。
不過,這老者快步上前,滿臉笑容的拉住王彌道,“你我乃是知己相交,何須如此行禮。”
“不可不可,如今你乃大漢漢王,我豈可有失禮儀,如今我非要寄宿左國城,而是希望能有一天能稱呼您為陛下啊!”王彌看著劉淵萬分誠懇道。
聽到王彌的話,一眾起義軍的統率看著王彌的姿態,倒也並不算意外,隻隱約感覺王彌是不是太諂媚了一點。
當初會議,商議的就是要投靠劉淵,只不過人最難跨越的就是心理上的那一道門檻,只不過現在這一道門檻王彌幫助眾人跨越過去了。
與之相比,倒是劉靈看著王彌姿態不由感覺不屑一顧。
心中想著這王彌如此惺惺作態居然與我搶奪起義軍統帥,不由流露出幾分鄙夷的神色。
而對王彌來說,既然決定了要投靠劉淵,那就不能端著架子。
如今自己姿態這麽一擺,看起來自己好像是失去幾分威望,但實際上來說,卻讓劉淵更加放心了幾分。
而自己也能借助這次機會,看看有誰真願意跟著自己,有誰準備借此機會投效劉淵。
是王彌自己拉起的這一支起義軍,所以更清楚,這支起義軍裡面可謂是山頭林立,各種各樣的人都有。
但劉淵與自己交情再好,但也不可能讓自己把這支軍隊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也正如此,王彌打算借用這次機會來次去蕪存菁。
至於劉泰,劉泰能有什麽想法,劉泰只要牢牢的待在王彌的身邊就好。
既然下定了決心,那在自己擁有獨立的心思之前,那就不要三心二意!
而劉淵聽到王彌的話,看著王彌的目光變了變,開口道:
“孤本謂將軍如竇周公耳,今真吾孔明、仲華也。烈祖有雲:‘吾之有將軍,如魚之有水”。”
很快,劉淵便把王彌迎接到裡面去,劉泰等王彌手下的將領也都沒有任何怠慢,相互舉行了一個相當盛大的宴會。
對於王彌與劉淵之間的交流,劉泰距離比較遠,所以沒聽到,但趁著這次機會,劉泰倒狠狠吃了幾口烤全羊。
畢竟來到這時代,真的很久沒有吃到肉了,如今能有機會吃到肉自己又怎麽能夠錯過。
劉泰狼吞虎咽的吃完差不多七八根羊肋骨,才見到王璋正端著酒壺笑盈盈的看著自己。
“二叔?”劉泰稍稍緩口氣,對自己的模樣略帶著幾分羞愧。
“慢慢吃,莫要噎著,我這裡有酒,要不要嘗嘗滋味!”王璋倒是對著劉泰引誘道。
“不了,不了,將軍飲酒多會誤事!”劉泰搖搖頭道,“而且待一會還要回軍營去!”
“你呀!”王璋聽到劉泰的話,忍不住的搖搖頭,不過很快神色一正道,“你性子喜靜,接下來的日子,軍隊中怕會有些嘈雜,你只需記得跟緊你王叔就是了!”
“有誰不聽話,要我去削他嗎?!”劉泰聽到王璋的話第一時間回答道。
“別只顧著打打殺殺的!”王璋聽到劉泰的話,拍拍劉泰的腦袋道,
“我們現在不是蛾賊了,多少有一個漢國軍隊的身份,所以必會出現幾分變動。
不過,這些都不關伱的事,你只需要記得,跟著王叔就是了!”
王璋也知道劉泰算自家子侄,所以有些事情需要對劉泰進行提醒。
因為劉泰一直以來很是拎得清事情,倒也不怕劉泰跟著劉靈等人跑了。
但王璋怕劉泰覺得劉靈等人背信棄義,所以跑過去跟劉靈交手,反而傷了自己,那這仇怨就結下來了,但實際上來說沒必要。
因為王彌想要借助這次機會,在起義軍中挑選精銳成為自己真正的核心本部。
而劉淵哪怕對王彌再怎麽樣放心,但也絕對不希望在自己的核心,王彌自己一個人就掌握著五萬左右的武裝力量,那每天晚上能夠睡著都只能算是心大。
至於劉靈等人對王彌本來就算不上是心服口服,正好借助這次機會剔除出去。
可以說,隨著王彌與劉淵的見面,這次整編幾乎是三方都心照不宣的事。
否則王彌也不會在面見劉淵時會如此作態,而劉淵也是人精順水推舟的執行下來。
當然,劉淵也不可能直接把王彌手下所有的勢力全部都給剝奪了。
倒不是怕什麽沒有後來的人再來投降什麽的,而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因為人不是NPC,真不是你換一個將領就能馬上能統領這批人的。
現在王彌與劉淵相互之間至少有著交情,如今更是千裡投效,無論如何這麽一個標杆,對於任何一個成熟的政治家來說,不但不會對其有任何的打壓,相反會委以重任。
畢竟外部的現實也是晉強而漢弱,劉淵更不是腦殘的司馬氏。
而吃完了宴會,劉泰倒回到左國城外的軍營,而不是在左國城內留宿。
畢竟來到左國城這麽個陌生地方,還是身處於軍營中,能給自己帶來幾分安全感。
然後,劉泰果斷去叫醒了褚祭酒,褚祭酒在這時候朦朧著眼睛,打著哈欠說道,
“都這麽黑的天了,讓我好好睡一覺不好嗎……嗯?”
褚祭酒不由動了動自己的鼻子!
“漢王賜予的酒水,我偷偷帶了一點回來,我不喜歡酒水,但相信祭酒您應該會喜歡!”劉泰看著褚祭酒開口道,“還請祭酒一邊煮酒,一邊能給我解惑?”
褚祭酒聽到劉泰的話,看著劉泰的目光略帶著幾分的複雜,但也坦然道:
“莫非你就不怕我再不懷好意,為晉廷謀劃一二。”
“祭酒謀劃便是了,反正我也不過只是一個十二歲稚童,依托王叔而生存!”劉泰說便派人點燃了爐火,開始把帶過來的酒水開始加熱起來。
“你倒是寬心!說吧,什麽事?”褚祭酒打量打量劉泰,卻也無奈的歎口氣開。
十二歲……
就算自己想要對他有什麽謀劃,但是這年齡,卻也讓褚祭酒很是無奈。
年紀太輕,有心無力啊!
劉泰主動說起王彌與劉淵間的表現,不得不說,劉泰是真不看不懂。
因為劉泰覺得王彌沒有必要這般降身份,就算在劉淵面前略微顯得幾分傲氣又怎麽樣。
說到底現在王彌還沒投效劉淵,等到投效後,再擺正自己的姿態難道不行嗎?!
“這東萊王彌真乃是人傑!”褚祭酒聽到了劉泰的話,卻鄭重道,“劉淵心淵似海,王彌狡黠如狸,晉廷多災矣!”
“褚祭酒~”劉泰狠狠加了重音,開口道,“能不能說點我能聽懂的話?”
褚祭酒聽到劉泰的話, 很是嫌棄的看了一眼劉泰,卻也耐心道:
“營主既然想要聽,那某便說給營主聽便是。
簡單的說,王帥打算將起義軍進行拆分,其中不順服自己的人,便是讓劉元海接手,但起義軍中的精銳則打算握緊在自己的手中。
本來而言,若劉元海想主動做這件事是不容易的,但如今經過王帥表演,那很容易便能吸引起義軍中不滿王帥的人有所舉動。
你且等等吧,過個幾天,這起義軍中必然會有一部分會主動投靠劉元海。”
“王叔厲害啊!”劉泰聽到褚祭酒的話,到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
“這手不但從中挑選精銳力量,而且剔除反對勢力,將來指揮起士卒來更如臂使指,不會再如同在洛陽之戰那樣,我起義軍看起來人多勢眾,但實際上一觸既碎。
而且一部分的人與漢王接手,這樣也能夠分散風險,卻又形成新的羈絆,王叔看起來是真心準備跟著漢王混啊!”
聽著劉泰在一邊不情不重的分析,褚祭酒看著劉泰,目光中不由流露出幾分驚疑。
這小蛾賊是十二歲吧!
說實話,褚祭酒原本還以為劉泰需要自己更進一步分析的,但沒想到自己隻稍稍點透了王彌主動想要裁撤士卒,挑選精銳的事,劉泰便看透了全部。
“莫非,這世界真有天慧乎?”
褚祭酒想到這裡,忍不住喝了一口酒水,整個舌頭猛然縮了回去,好燙啊!
這酒水煮得有點熱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