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出發前往啟程南境的火車緩緩駛出車站，伯希納和約拉姆站在鐵軌旁目送著火車離去，隨著欄杆升起才和上班的工人一起穿過鐵軌。

　　一路上的伯希納都只剩下沉默，他對於普通人的窮苦認知更多來自於書籍，雖然一直都知道王國存在著貧民，但是現在他才發現這些人離他又是如此的近。

　　他很少來東區，或者說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的場景，這不僅僅是謝斯菲爾德市政府的失職，也是王國的失職，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呢?

　　如果是曾經的他或許會認為這是他們自己道德敗壞，尤其是懶惰與不思進取才導致了貧困。

　　這個理論在他嘗試教導自己的朋友後被推翻了，他的老師給了他一個新的思路，‘如果連生存都無法解決那就無法談論道德的高尚’。

　　在這樣的前提下，伯希納的想法是這些人是缺少足夠的工作。

　　“約拉姆，如果卡西利亞嘗試著改革給更多的窮人提供工作，是不是這樣的情況就會少很多?”想不明白的伯希納最後只能詢問約拉姆，在他看來約拉姆雖然文化水平低，但論這種實際的閱歷必定在他之上。

　　但是他的同伴只是搖搖頭，“我不知道，我老爹以前也在不停乾活，我老娘也是，但是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們還是要上街撿垃圾才能勉強糊口。”

　　伯希納的理論似乎又出現了一點問題，這讓他很是苦惱，到底是哪個方面還不足他也無法想不出來。

　　兩人順著人潮走到了碼頭的大門口，八點的鍾聲剛剛敲響，現在正是工人們交接班的時候，伯希納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潮湧出，汗水的味道甚至壓過了伯勞河的異味。

　　工人們穿著陳舊的衣服，滿身髒汙，有些人的面孔被煤渣覆蓋襯托著雙眼與牙齒更加顯眼，他們充滿疲憊，但和伯希納在那條街道看到的相比好太多了。

　　他們都好奇地看著兩人，應該說是看著伯希納，站在他身旁的約拉姆被自然而然地當成了保鏢，人群自動繞開了兩者，這讓他們看起來像分開河水的礁石。

　　“碼頭不能隨意地進出，你有通知過什麽人嗎?實在不行，可能只能拿著軍情局的證件進去了。”約拉姆此時適時的提醒道。

　　“有的有的。”伯希納連忙回應道，昨天晚上他父親就和他說過會安排這裡熟悉的負責人幫忙，但按原計劃來說它應該是下午才來碼頭區，所以他現在只能先去找到負責人。

　　“你好，請問是伯希納·索斯特爵士嗎?”正當伯希納發愁時，一道聲音從身邊響起。

　　當他定眼看去，只見一個穿著米色正裝，袖口繡著金線的紳士已經站在了他面前，他帶著一副眼鏡，左手腋下還夾著一個公文包，左手無名指上還有一個紋章戒指，淡淡的香水味給伯希納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請問您是伯希納·索斯特爵士嗎?”那人又帶著期盼的目光追問了一遍。

　　伯希納只能連忙稱是，那人聞言終於長出一口氣說道:“我是克雷澤商會在謝斯菲爾德的總負責人，您可以叫我皮耶爾，榮幸您能抽空來參觀，您有什麽行程安排嗎?還是由我帶著您?”，邊說著他邊和伯希納握了握手，隨後就無視約拉姆做出了一副邀請的姿勢。

　　“暫時沒有什麽特殊的安排，如果有問題我到時會再問的，哦，對了，這是我朋友約拉姆·科爾達。”說著伯希納又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約拉姆。

　　皮耶爾立刻又換上了一副熱情的表情去握約拉姆的手，

這讓他很不適應，好不容易應付完皮耶爾他才低聲和伯希納說道:“我以前還在碼頭區工作的時候，皮耶爾連看到我們都嫌麻煩，現在卻是這副姿態，還得是沾了你的光啊，只能說人真的是多變啊。”　　伯希納苦笑著搖了搖頭。

　　入目是寬闊的水面，碼頭區比伯希納想象的大，一個又一個瀉湖錯落的分布在碼頭區內，瀉湖之間用水道連接，高大的帷幕籠罩著碼頭，船匠、纖夫、貨運工人正忙碌地工作。

　　“謝斯菲爾德是伯勞河上最繁華的港口，他是全國的中心，王國的文化、經濟、政治都圍繞著它運轉，也是在這種條件下謝斯菲爾德的港口發展迅速，現在只有東境的首府翡冷翠才勉強能超越它。”

　　“克雷澤商會在這條航線上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尤其是我們和東境的許多的大銀行還有貿易公司都一直有著密切的聯系，當然公爵大人的投資與幫助也是必不可少的。”伯希納一直面帶笑容的聽著皮耶爾介紹著港口與自己的商會，尤其是當他聽到自己的父親也有參與時更是充滿了好奇。

　　“我父親都做了哪些幫助?”他好奇的問道。

　　“克雷澤商會以前是壟斷了整個西部海岸線上的所有燈塔生意，伯勞河的貿易開始繁華後，商會開始嘗試著涉足內陸航運，公爵大人說服了許多大型銀行為我們提供貸款，同時整條伯勞河的疏浚與維護都離不開他的遊說，我們在整個過程中也提供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現在我們最重要的伯勞河航線投資回報率甚至達到了百分之70，其他的很多回報率也有...”

　　意識到被推銷的伯希納立刻叫停了他的行為，“那伯勞河上都是哪些貨物呢?”

　　“這個得看航線，比如西境產出的主要是煤炭與鋼鐵，尤其是煤炭，謝斯菲爾德的冬季燃煤全靠這條航線;南境則大多是糧食與羊毛、棉花這些原來;北境運送的是鐵礦石;而東境因為恩瓦塞路山脈阻擋所以運河並不能直達，在末端還需要鐵路中轉，但東大洋開拓地的香料、煙草還有震旦的瓷器都是火爆的商品;謝斯菲爾德則作為中轉，同時分銷中境的工業品。”

　　伯希納一邊聽著皮耶爾滔滔不絕的科普，一邊看著碼頭上的工人，尤其讓他感興趣的是那些卸貨工人，站在遠處他可以很明顯的看到這些人分成了一個個的小團體，尤其是靠近幾條大船的工人。

　　他可以很明顯看到大船的貨物很多，但除了一群人在卸貨以外還有很多人空閑著，不是沒有人想上去幹活，但每次一靠近就會被別人推開。

　　“那些都是不同蛇頭帶的人，按規矩每一艘船的貨物只能交給一個頭，其他人是不能搶活的。”

　　“他們怎麽分配的呢?”伯希納蹲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場景。

　　“一般是船只靠岸後，船老大會聯系專門的公司，比如這一塊是這個公司，那一塊是那個公司，公司下面是一支支隊伍，管這隻隊伍的就是蛇頭，每個工人都得加入一支然後上交一部分工資給蛇頭，蛇頭自己留一點，然後大頭交給公司的哪個股東或者用來打點，有些工人是被人介紹著來碼頭的所以中介可能再抽一部分，當然核心是碼頭區必須正常運轉，這中間應該還有很多門路但那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伯希納爵士您的這個朋友懂得好多啊，我們還是不要繼續呆在這裡了，我帶你們去別的地方看看吧。”皮耶爾拿著手帕邊擦汗邊岔開了話題，他作為碼頭區這裡一個大商會的負責人自然是知道這些內幕的，甚至他自己還是獲益者。

　　碼頭區的很多事情基本都繞不開利益二字，不論是蛇頭、老板還是他們這些負責人乃至碼頭背後的那些貴族都是這條鏈子上的一環，他事先了解過索斯特家的這個少爺，脾氣古怪的很甚至能和那些粗魯無知的農民玩到一起去， 就怕他突然有什麽古怪的同情心。

　　但更麻煩的是他背後的兩個人，東境公爵在王國的內閣與議會中有巨大的影響力，商人們如果想進入議會他是重要的拉攏對象;拉昂是軍情局的局長，而軍情局一直都想要徹底調查以碼頭區與工廠區為核心的東區，很多東西是經不起查的，就像伯希納和他的這個朋友，皮耶爾覺得他們就是作為軍情局的先鋒而來的。

　　把這兩位爺高高興興地糊弄過去，他這次的任務就完成了，事後的報酬那些大人物給的肯定不少，說不定還能從地區負責人的身份跳出去更近一步。

　　“走吧，我們去船塢看看，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一艘船的全貌呢。”伯希納搖了搖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

　　‘謝天謝地，糊弄過去了’，松了一口氣的皮耶爾感覺自己又行了，在前往船塢的路上為了不無聊他還特意找了一些話題。

　　“不知道兩位知不知道勞·佩雷這個人啊?就是前兩天被威斯特場逮捕的那個，當時在東區還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呢！”

　　‘勞·佩雷?’伯希納自然聽說過他的名字，甚至他還猜測他是因為指責議員而被逮捕的。

　　“他是什麽人啊?威斯特場為什麽要抓他?”伯希納故意裝做不知情的樣子，他敢打保票皮耶爾肯定知道些什麽。

　　“謔，他可不是什麽好人呢，被西境永久驅除的人現在在謝斯菲爾德由被抓了，估計這次又要被永久被驅逐，估計遲早有一天連整個卡西利亞都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