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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老婆,別懷疑!》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往何處去
肖堯這才有功夫注意到站在鬱波左邊的那個人——這人身穿一件淡藍色的短袖襯衫,下身著一條米色的長褲,腳上是一雙灰色的運動鞋,配白色運動襪。他頭戴著一頂棕色的鴨舌帽,臉上有皺紋,身材中等偏胖,但並不顯得臃腫,反而有一種沉穩的氣質。

盡管他已經上了一點年紀,但他的面容依舊精神矍鑠,額頭寬廣,鼻梁高挺,下巴線條深刻,輪廓分明。他的雙眼明亮有神,透著堅定和隱隱約約的……殺氣?

肖堯自己也不知道“殺氣”這兩個字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覺得這人有點面熟,一時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見過。

“這位是釋慧大師,你們在龍華見過,”鬱波主動介紹道:“宋先生的追悼會上。”

“哦哦哦,原來是你啊!”肖堯恍然大悟道:“沒穿和尚衣服,都認不出來了。”

“肖堯!”鬱璐穎和沈婕一起皺了皺眉頭,不約而同地拉了拉他的左右胳膊。

“無妨,”釋慧呵呵笑道:“鬱神父,這些年輕人都是你堂區的教友嗎?”

肖堯心想,承蒙波哥那麽多的照顧,在他的“同行”競爭對手面前,可得給他留點面子,遂搶答道:“是的,我們都是。”

“嗯……”釋慧沉吟道:“可老衲觀施主之氣,不像是領受過洗禮之人呐。”

“明年,明年復活節就洗。”肖堯圓道。

他好像聽鬱璐穎說過,洗禮一般都是在復活節?

“好,很好,”鬱波撫掌大笑道:“我記下了,你可得說話算話!你跟同學打架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你了。”

“呃……”肖堯頭上黑線。

眾人都爆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所以說,鬱神父,”肖堯覺得,該是切入正題的時候了:“特意把大家喊出來,還那麽著急,到底什麽事情呀?”

“是老衲的主意,”那釋慧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老衲今日恰好得空,想帶諸位去‘眾人的殿堂’,帶你們歷練歷練,修修心性,以免誤入歧途。”

“哈?”肖堯說。

“用你們的話說,刷經驗,練級。”

“哈?”肖堯說。

在前往橋洞的路上,釋慧為一行人等解釋了所謂“歷練”“修心”的含義。

“諸位小友應該都知道,所謂‘殿堂’的本質是什麽吧?”釋慧笑呵呵地問道。

帶魚猶豫了一下,率先開口回答道:“波哥有給我講解過,但我還是聽得霧煞煞的。”

“所謂的‘殿堂’其實是外來詞的翻譯,指的是潛藏在人心底的‘認知’世界,它是由個人內心的扭曲和不正常的欲望、情感所構成的主觀世界。因此,殿堂是一個人內心深處的痛苦與掙扎。眾生皆苦,早在唐朝時起,一些禪師便開始通過冥想與入定進入‘殿堂’,幫助求助者恢復正常的心理狀態。”

“真的嗎?”鬱波當面拆台道:“我保留謹慎的懷疑態度。”

釋慧自顧地說下去:“在‘殿堂’中,精神力量的強大程度,是影響‘覺醒者’在其中能力的唯一標準。而這種精神力量,是可以後天被人為鍛煉的。”

“‘覺醒者’是釋慧大師自創的術語,指的是像肖堯和沈婕這樣,已經擁有了自己精神堡壘的人,”鬱波解釋道:“與之對應的還有‘潛能者’,指的就是穎穎和小戴,你們這些可能會有天賦的人。”

“與其說是‘天賦’,倒不如稱之為‘慧根’。佛不是你們的天主,他們不是神,不過是覺悟的凡人罷了,”釋慧笑呵呵道:“鬱神父與老衲初次相會時,曰‘佛像不過是草芥’,老衲卻回答他說,‘佛亦然’。”

“就是因為這三個字,”鬱波承認道:“我開始覺得,這老和尚是有點東西的。”

“故,老衲以為,”釋慧繼續說道:“將找到自己精神堡壘的人稱之為‘覺醒者’是非常恰當的。”

“大師,您所說的鍛煉,就是指不斷地和陰影戰鬥嗎?”沈婕問釋慧。

“這是其中的一個途徑,”釋慧解釋道:“另一個途徑就是不斷冥想自身‘精神堡壘’的內心世界,增強與自身堡壘之間的精神契合度……”

“嗯,波哥也這麽跟我說過,”沈婕點頭道:“所以我最近每天晨跑以後都會去波哥那裡參加彌撒,也學會了念玫瑰經,還搜集了很多有關瑪麗一世女王的歷史記載跟影視資料,包括大不列顛那段時期的社會環境和歷史背景……”

“做得對,繼續保持,”鬱波給予了他的肯定:“大家要像沈婕同學學習。”

肖堯心想,說是“大家”,這裡的“覺醒者”好像只有我跟沈婕兩個人而已吧?

“我一定會繼續努力的!”肖堯說。

鬱璐穎則歎氣道:“還不知道我能不能覺醒呢——好想知道我的堡壘到底是誰?”

“就目前的觀點,”釋慧轉頭對鬱璐穎道:“精神堡壘和自然人之間,並非一一對應。”

“也就是說,”肖堯一驚:“我們都可以擁有複數的堡壘?”

“這個還很難說,”釋慧告訴他們:“但可以確定的是,隨著戰鬥經驗的累積,以及精神契合度的大幅增強,甚至是一些新的頓悟,精神堡壘也有可能發生或大或小的變化。”

“就是升級唄,或者說進化為更強的形態?”帶魚有些興奮地問。

“要這麽理解,也不是不可以……”鬱波說:“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們,這裡面很多都是釋慧大師自己的研究理解,在組——在國際上還沒有取得公認和共識……”

釋慧笑呵呵地補充道:“本身,堡壘就是個體為了適應社會而在內心深處形成的一種‘假象’或者‘表象’。這種表象既可以是個體自我意識中所意識到的,也可以是個體潛意識中所不自知的,它們為個體在社會中的生存和互動提供了某種形式的保護和支持。究竟是精神塑造出了堡壘,還是存在堡壘借精神誕生,還沒有定論。”

“不過,”鬱波開口道:“在影世界和影時間中,我們所展現出來的,往往是個體在內心深處形成的、隱藏起來的人格形象。這種形象通常是個體內心深處真實的、原始的個性特質和情感表現,但由於文化和社會習慣的壓製,或者是個體對自我的抑製,使它們不能被展現出來。”

少年和少女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說話。

有人長長地打了一聲哈欠。

“好像是講得太深了?”釋慧跟鬱波說。

“我就還有一個問題啊,”帶魚舉手道:“增強和提高這個堡壘的力量,能讓我在現實裡也變得更厲害不?比如打架更厲害?”

鬱波皺了皺眉頭,釋慧則回答道:“精神的修行當然是可以反饋於真實世界的,但恐怕未必是以小施主以為的那種方式。”

“你就知道打架!”鬱波輕拍了一下帶魚的頭:“別的什麽都不會。”

一路上,肖堯聽得認真,開口卻少,此刻,他忽然開口並停下了腳步:“鬱神父所言差矣,他還會泡妞。”

“真厲害。”鬱神父說。

“我們到了。”肖堯宣布道。

這就是那天沈婕被鬱璐穎氣跑,自己找了她一個晚上的時候,所路過的橋洞。

肖堯清楚地記得,那天自己鑽進橋洞下面的鏡子,所進入的那個詭異世界。

即,鬱波所謂的,“眾人的殿堂”。

在那裡,他碰到了一個無臉的賣花姑娘,在她的提醒下,才在“大黑暗電影院”找到了沈婕。

難道要把她也當作“經驗包”嗎?肖堯實在有些於心不忍。

這座看似平凡的引橋在歲月的侵蝕下,已經顯露出它的破敗之處。洞口的拱形石牆上,有不少地方掉落,露出了牆內的磚塊和混凝土,有些地方還被腐蝕成一片斑駁的黃色。

一行人走進這個橋洞,隻覺得空氣都變得有些潮濕了。光線十分暗淡,只有一盞老舊的燈泡發出微弱的光芒,隨著風吹搖晃著,似乎一旦停電就會徹底陷入黑暗。洞內的牆壁上,零散的塗鴉和刻字,也讓整個空間顯得更加混亂和破敗。

這個橋洞似乎是無人問津的地方,經常會有一些無家可歸者在這裡過夜,上次肖堯來的時候,這裡就睡滿了一排,今天卻不見一人——不知道是不是剛被城管大隊掃蕩過。

這樣也好,肖堯想。不然這一群人要偷偷地溜進鏡子,動靜可著實不小。

空蕩蕩的角落裡,散亂地擺放著一些被遺棄的物品,有些已經是破爛不堪,有些則還算保存完好。其中最顯眼的是一面落地鏡子——這面鏡子很高很大,就像一扇門一樣,佔據了大部分的角落。

真好,這玩意兒還沒被人搬走,肖堯想。

不然我還得再找地方去買,然後再扛過來。

理所當然的,肖堯第一個進入了鏡子。

和上次進來這裡時一樣——鏡子裡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除了左右顛倒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同。

唯二的不同就是籠罩在視網膜上的綠色濾鏡,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了。

和上次一樣,那些穿梭不息的陰影並沒有攻擊性,只是帶著麻木和悲哀的神情,似乎看到了肖堯,但完全沒有關注,只是繞開,然後低頭繼續前行。

肖堯有一種衝動,想要拉住其中的一人,問問它“你往何處去?”

接著,一條包裹在黑色褲襪中的修長玉腿便從他身後的鏡子裡伸了出來。

鬱璐穎手裡拉著鬱波,沈婕緊隨其後。

他們進來以後,湧動的“shadow”人潮便瞬間靜止了下來。

想象一下,整條街道的,穿梭不息的人潮,忽然,一下子,全都停了下來。

接著,影子們便慢慢地朝四人圍了上來,低吼的聲浪一陣又一陣地傳來。

肖堯長劍出鞘,鬱波端起了手裡的獵槍,沈婕的右手燃燒起火焰,鬱璐穎則閉上眼睛,開始默默地祈禱。

四人背靠背,圍成了一個圈,場上劍拔弩張,戰鬥一觸即發。

肖堯心裡覺得奇怪,難道這些影子只是不會主動攻擊自己而已嗎?

我到底有什麽特別的?

還是說,“入侵者”數量增多了以後,就會觸發這樣的防衛機制?

還沒等他想清楚,一隻包裹在白色運動襪中的大腳便從鏡子裡伸了出來。

那釋慧拉著帶魚,最後進入了這個世界。

場上的形勢再次發生了逆轉。

看到釋慧和帶魚進來,所有準備攻擊的陰影立時定格住了。

它們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

接著,它們發出了一陣尖銳的、恐懼的叫聲,像是被深深地驚嚇到了。

那種聲音不是人類能發出的,當它們發出那恐懼的叫聲時,整個空間仿佛被它們的聲音所充滿——這種聲音刺耳又刺骨,如同刀割一般,讓眾人不禁都打了個冷顫。它們的聲音還伴隨著尖銳的哀嚎聲和悲傷的呻吟,仿佛在經歷著某種不可言喻的痛苦。

伴隨著這些淒厲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吼叫,陰影們開始慌亂地逃竄,像是想要盡快遠離某種恐怖的存在。它們不再是之前的麻木和悲哀,沒有絲毫的停留,轉瞬間就消失了,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

霎時間,整個街道變得空無一人,只剩下肖堯、鬱璐穎、鬱波、沈婕、釋慧與帶魚六人,面對著這個神秘的世界。

“莪……”肖堯說。

“靠。”帶魚接道。

“帶魚,你可以啊,真人不露相啊。”肖堯開始講他的招牌冷笑話,試圖調節氣氛。

“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在幹什麽?發生了什麽事?”帶魚驚慌失措地四下擺頭。

“呀!”肖堯的耳畔忽然傳來兩聲少女的驚叫。

“又怎麽了?”肖堯順著沈婕和鬱璐穎看的方向看過去:“呀!”

“呀!”帶魚後知後覺地跟了一聲。

“不要‘呀’,”鬱波說:“這是釋慧大師。”

肖堯心說,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眾人眼裡的釋慧大師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

他的臉原本就有中年人典型的寬大,現在更是胖得方口闊耳、滿面紅光,臉上的笑容推著胖肉向上,把本就不大的一雙眼睛擠成了兩條縫。

他的體型也足足胖開去兩三倍,身上的襯衣完全對不上襟,突出了光溜溜、圓滾滾的大肚子。

這和尚手持一根長長的禪杖,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梵文,杖頂用一大塊布裹著,不知道是什麽樣子。

肖堯看他坦胸露乳的樣子,首先排除了天蓬元帥。

“你這……看起來,很平安喜樂啊?”肖堯走上前去,戳了戳釋慧那挺起的大肚腩。

“釋慧還是釋慧,施主不必掛礙。”釋慧的嘴巴略微上翹,雙目微閉,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好像佛音。

“好吧,牛的。”肖堯豎起了大拇指。

“阿彌陀佛。”釋慧立單掌頌佛號,裝完了這個逼。

“老慧,”鬱波開口道:“你這個堡壘還有這……惡靈退散的威懾功能嗎?”

“非也非也,”釋慧搖頭道:“只不過是等級碾壓,境界略高而已。”

還等級碾壓,真當這是玩兒遊戲呢?肖堯想。

“等級怎麽看啊?”肖堯問。

“所謂的等級,”釋慧笑呵呵地解釋道:“是老衲對於堡壘的精神能量強度范圍的,一種人為歸納總結。老衲更願意稱之為‘境界’,說‘等級’只是為了方便你們這些網癮少年的理解。”

?你才是網癮少年呢。

“那,等級能看嗎?”肖堯問釋慧:“我們現在幾級?”

“可以,”釋慧點頭道:“拜老衲為師,老衲便將這‘觀氣’之心法授予汝。”

肖堯蠢蠢欲動,鬱波卻抗議道:“老慧,當面搶羊是吧?”

釋慧摸摸肚皮,哈哈一笑:“好吧,你還是跟著你們波哥好好混吧。”

肖堯:“喔……”

釋慧:“這裡地表的陰影基本上都處於一層境界,而你……本身可能只有三層,加上你所擁有的‘團結之力’,已經有了可以匹敵七層境界的精神力量。”

“團結之力,”肖堯重複著這個詞:“是不是就是說,我的朋友越多,我的個人能力就越吊?”

“可以這麽說,”鬱波接話道:“增加羈絆之力的數量和深度,是增強你力量的第三種途徑——看起來,這像是屬於團隊領袖的特異天賦啊。”

肖堯有點沾沾自喜:“和不知道影世界的普通人的羈絆算嗎?”

“這就有待施主自行發掘了。”釋慧轉向沈婕:“這位女施主,吾觀之,已達第四層境界。”

“Soga。”沈婕說。

“鬱神父,”釋慧又看了看鬱璐穎,皺眉道:“你這外甥女不簡單啊。”

“啊?怎麽了?”鬱璐穎有些緊張:“我不是還沒有堡壘嗎?”

“你……”釋慧定睛看著鬱璐穎:“如果老衲沒有看錯,你已經憑借自身力量達到了第6層境界。”

“啊……”鬱璐穎說。

“但是你的堡壘一直隱藏在某種……包裹與覆蓋之下,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才能顯露出來。打個不恰當的比喻,”釋慧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 不打了,老衲是出家人。”

鬱璐穎:“出家人不打誑語啊。”

釋慧則緩聲答道:“六根清淨方成稻,後退原來是向前。”

鬱波對鬱璐穎說:“佛門講究個悟性因緣,他不講,你就別追問了,我們走吧。”

沈婕早就不耐煩而躍躍欲試了:“釋慧大師,我們在哪裡可以找到等級更高的怪打呢?”

“理論上是,越深入地下,陰影的力量也會越強,”釋慧抬起頭,看向了不遠不近處的地鐵站入口:“那種向下的通道,通往人心底的隱秘深處。”

……

約莫兩三個小時後,肖堯和沈婕回到家裡,精疲力竭。

“啊,累死了,”肖堯踢飛了自己的鞋子:“這老和尚到底多少級啊,也太恐怖了吧?”

“完全就是大號帶小號刷經驗啊。”沈婕弓著穿襪子的腳,往肖堯的臥室小跑。

“早點認識他的話,姚老師和宋老師的殿堂,他應該都可以一隻手單刷過去?”肖堯眼看著沈婕從自己的床底下,把那個紅色的塑料澡盆給拖了出來。

“你居然還有力氣洗澡,我也是佩服的。”

“出了一身臭汗,哪能不洗澡就睡覺?”沈婕瞪眼道:“你也要洗。”

“好好好,洗。”肖堯應道。

“你先出去等一下吧,天韻這個點應該都睡了,我怕吵到她,借你房間一用。”沈婕朝門的方向,向外指了指。

“我幫你搓背吧,”肖堯脫口而出:“明天你就要走了,想陪你說說話。”

“……行吧。”沈婕歪頭想了三秒鍾,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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