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選拔不就是誰成績好就選誰嗎。睡懶覺的兔子和能跑到終點的烏龜裡面,當然選烏龜,這跟作弊有什麽關系?”
宋海建冷笑道:“那是你以為的教育選拔。兔子和烏龜誰跑得快,這種事情還需要考試、比賽才能知道嗎?有沒有天賦之間的差距之大,我這個教數學的再清楚不過了。實際上,教育選拔就是制度性地選出跑得快的兔子,淘汰懶兔子和所有注定跑不快的烏龜。都不作弊,一隻烏龜也別想出頭。有人說這才叫公平,但我說,這TM不公平!”
那個影子越說越激動,張開了雙臂:“而我正在做的,就是不擇手段地培養最優秀、最出色的烏龜,讓資質平凡的人有機會改變一輩子被踩在腳下的命運。而努力學習,就是烏龜們最安全、最有效的“作弊”手段——而如果哪些烏龜想出了,既有效又不會被戳破的作弊手段,我不會反對。”
看著宋海建的影子一臉悲天憫人的模樣,肖堯竟然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有點被說服了。他決定,進行一輪交涉:“宋老師,我會認真學習的,為了我自己,真的。我們不想殺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想開除或者處分我跟鬱璐穎?”
“當然可以,”宋海建滿意地點頭道:“只要……你們能通過我的最後一項考驗。”
“我覺得,”沈婕向前邁出半步,提醒宋海建:“被人用槍指著的人,是沒有立場再去給別人出什麽難題的。還有,那個趙曉梅到底有沒有來過?”
宋海建微微一笑,抬頭望向了天空。
“不好!”鬱璐穎喊道。
原來那機械臂托舉的辦公平台不知道什麽時候,竟又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宋海建奮力一躍,重新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後面。
鬱波舉起手中的“小提琴箱”,果斷地瞄準了宋海建的小腿,扣下了扳機。
“砰!”子彈結結實實地擊中了宋海建的膝蓋,他卻毫發無傷。
“你那把舊獵槍早就壞了,持槍證也過期了,”宋海建告訴鬱波:“你利用認知與信息差,繼續在我的殿堂裡使用這把武器,你可以欺騙其它影子,可以欺騙那個入侵者,你卻騙不到我。”
還沒等鬱波反應過來,機械臂托舉的這個辦公平台就飛速地升了起來,像烏龜腦袋一樣縮回了鍾樓,隨後,打開的鍾面也關閉了。
緊接著,整座修道院開始劇烈地震動,所有的建築結構都開始重新分解,旋轉組合。
肖堯等人不明就裡,連忙後退。
不消片刻,他們眼前的修道院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一輛坦克?
坦克的身影屹立在空曠的操場上,呈現出壯觀而恐怖的氣勢,無邊無際的平地上,坦克巨大的身軀一覽無余。
它的外殼看起來像是一件未來科技的傑作,表面光滑,黑色塗裝帶著些微的金屬光澤,好像是一座會移動的堡壘。
在坦克的兩側,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龐大的履帶,他們的每一環都由先進的耐磨材料製成,看起來比其它坦克上的履帶更加鮮豔、華麗。這些履帶向前後轉動著,發出低沉的機械噪音,仿佛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怪獸。
而那個巨大的炮口,就像一隻巨大的黑洞,散發出令人膽寒的氣息。整個炮塔都被加固了,看起來異常結實,完全可以抵擋來自任何方向的攻擊。
隨後,坦克的兩側履帶再次分別向前後轉動,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車體向一側轉動了15度,露出了履帶上方的五個巨大的負重輪,黑洞洞的炮口低垂,直指肖堯。
“迎接你的期末補考吧,
肖堯同學!”宋海建的聲音從坦克邊上的喇叭上傳出。難怪他要疏散學生,原來修道院才是他的本體嗎?
“讓騎士對抗坦克,這就是你口中的公平?”肖堯舉起盾牌擋在身前,大聲喊道。
“你們這些舉著盾牌穿著鎧甲的角色不是一直都自稱坦克嗎?這哪裡不公平了?”宋海建的聲音說:“再說了,你們可有四個人呐!”
“大家散開!”鬱波安排著鬱璐穎和沈婕分別向兩個方向散開,自己則嘗試向坦克的導輪開槍,寄望於可以暫時限制它的機動。
肖堯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只靠自己的力量和勇氣,這場戰鬥無疑是……毫無勝算的。
“肖堯,要憑信心戰鬥!”鬱波的喊叫聲從不遠不近處傳來。
“知道了!”肖堯喊道。
“仁義誠實是我盔甲,聖道是我劍。”肖堯聽到鬱波扯著嗓子唱了起來。
“信德是我堅固盾牌,能禦魔鬼箭。”鬱璐穎天籟般的歌喉也加入了齊唱。
女孩的聲音,像是一道清晨的陽光,柔和而又溫暖,輕柔卻有力量,仿佛一股聖潔的力量,直灌肖堯的心底。
坦克發出了一聲巨響,黑洞般的炮口向著肖堯猛烈地噴射出一團火球。肖堯眼疾手快,一躍而起,借助坦克炮口的反作用力,成功地避過了這次攻擊。
隨後,他舞動長劍,向坦克的履帶猛烈劈去。然而,履帶的表面堅硬無比,肖堯的長劍被反彈回來,他隻得靈活地躲開。
“打履帶沒用的!”鬱波向肖堯喊道。
“那打哪裡?”肖堯焦急地問道。
“不知道,七十年前這種情況,只能想辦法開頂蓋,往裡扔手雷。”
“手雷,有沒有?會唱哈利路亞的那種?”
“當然沒有。”
“我們是大君王的衛隊……”少女的嗓音還回蕩在操場的上空,她的聲音,清晰而又動人,每一個音符都是那麽的準確。
坦克隨即迅速向肖堯撲來,它的履帶向前猛力轉動,加速前進,似乎是要將肖堯的身軀碾過。
“我們是救世主的同伴……”
肖堯飛快地跳開,躲避坦克的攻擊。他意識到,隨著鬱璐穎歌聲的持續,自己的力量和速度也正在逐步加強。但坦克的速度非常快,還是很快就追了上來,向肖堯展開了一波猛烈的炮火射擊。肖堯神情凝重,拚盡全力在坦克發動攻擊前躲開。
少年氣喘籲籲,他知道自己的體力快要支撐不住了。
“我們是聖教會的十字軍隊……”
鬱璐穎的歌聲為肖堯略微恢復了一部分體力,肖堯意識到,自己必須抓緊時間,找到並攻擊坦克的薄弱點。
“我們是聖體的侍衛……”
宋海建好像是終於意識到了,誰才是應該被優先解決的目標。
坦克的炮管緩緩轉動,移向了正在大聲唱歌的女孩。
“傻妹小心!”沈婕焦急地喊道。
肖堯抓住了這個機會,向坦克的負重輪猛力劈去。
這一次,他終於成功了。
長劍斬中坦克上的一個負重輪,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坦克失去了平衡,不穩地向一側傾斜。肖堯見機行事,再次舞動長劍,又破壞了坦克上的一個同側負重輪。
坦克的炮塔開始因為車體不平衡而難以轉動。
但它仍然發射出一枚炮彈。
這一次,肖堯來不及躲開了。
他舉起自己的盾牌,雖然不知道這有沒有卵用。
聽著炮彈呼嘯而來的聲音,肖堯閉上了眼睛。
但是,那枚炮彈並沒有擊中自己。
肖堯睜開眼睛,看到一面巨大的寒冰屏障擋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後被炮彈擊得粉碎。
鬱璐穎也因為體力耗盡,倒在了操場上。
與此同時,肖堯看到一個穿著初中校服和涼鞋的小個子女孩,終於像猴子一樣敏銳地,成功爬上了車長塔,打碎一個觀察窗,跳進了坦克的內部。
肖堯和鬱波扶起了虛弱的鬱璐穎,他們三人驚喜地發現,這個坦克完全不動了。
爬上一個完全不動的坦克,雖說吃力,但也不是特別難。三人互相攙扶、托舉、推拉著,進入了坦克的內部。
這東西裡面還是“大修道院走廊”的樣子,並沒有變成別的東西。
“沈婕!沈婕!你跑哪兒去了?”肖堯一邊走,一邊焦急地呼喊。
三人找到了一座高大莊嚴的對開大門。
他雙手用力向前,將沉重的大門向兩側推開,然後,他發現自己隻猜對了一半。
肖堯本以為這會是一間高高在上的王座廳,或者什麽擺滿了各種恐怖刑具的閻王殿,又或者是什麽戰爭狂人的作戰指揮室,可映入眼簾的,更像是一間超大型的彈藥庫。
中間一條走道,兩側擺的是一排排高大的架子,架子上整齊地立放著一枚枚長長的炮彈,但架子側面的銘牌,標識的卻不是彈藥型號,而是數學、語文、物理、化學這些科目,題型,考點,考試年份,出題思路等信息,內容囊括歷年全國各個省市,所有科目的高考考綱、原題考卷、模擬考卷,甚至是高考考題的備用考卷。
“這簡直就是高考軍火庫啊!”肖堯看得目瞪口呆。
鬱波若有所思:“也許在宋先生的眼裡,高考真的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
“可是戰爭給參與者帶來的,最終只有破壞和死亡。”鬱璐穎評價道。
三人穿過了這間“高考軍火庫”,“軍火庫”的深處有一扇虛掩著的小門。
肖堯和鬱波、鬱璐穎交換了一下眼色,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這扇小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少女的背影,穿著初中的校服,黑色的中褲,光腳穿涼鞋,一動也不動。
“老婆!”肖堯一喜:“你沒事吧?”
鬱璐穎不易察覺地撇了撇嘴。
沈婕還是一動也不動,肖堯猶疑地走上前去,伸出戴著鎧甲手套的手,把手放在了沈婕的肩膀上。
……
肖堯心頭一緊,有些膽戰心驚地把沈婕的臉轉了過來。
他松了一口氣,沈婕的臉上有臉,而且也沒有受傷的跡象,只是有些神色驚惶。
“你幹嘛——”
這時,肖堯才看清前面的空地上趴著一個人,赤腳,白袍,光圈,不是宋海建卻又是誰?
宋海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背後插著一把握柄鑲著淡黃色寶石的匕首。
肖堯歎了一口氣——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此情此景,也沒有辦法責怪任何人了。
“不是我啦!”沈婕看出了肖堯在想什麽,一跺腳道:“我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掛了。”
“小心,刺客可能還在附近!”鬱波出手攔住了就要上前去察看的肖堯。
“當心宋老師使詐。”鬱璐穎提醒道。
“有可能,”肖堯停下了腳步:“這廝怕不是在裝死。不過,要是真有刺客,倒也未必是敵人。再說沈婕在這站了半天不也沒事嘛——”
“不錯,我們當然不是你們的敵人。”一個慵懶的男聲從肖堯的身後傳來,驚得肖堯汗毛發炸。他本能地拔劍轉身,劍鋒卻和鬱璐穎的斧頭、神父的槍管撞在了一起。
而那個慵懶男聲的主人,正蹲在房梁上。
這人中等身材,一身寬松輕薄的白衣褲,戴白兜帽,用藍底金色格紋的披風蒙面,樣子神秘。他的褲腳收得很高,腳上一雙沙漠靴,背後背著一把弩,腰裡挎著一把裝飾精美的彎刀——從刀的裝飾風格看,跟刺在宋老師背後的匕首是同系列的。
“你是誰?是人類還是陰影?你是怎麽進來的?”肖堯發出了一連串的疑問。
他本想問:“你為什麽要殺他?”轉念一想,換了一個問法:“是你救了莪們?”
這人用著誇張的聲調宣稱道:“歡迎諸位見證我——正義使者諾丁頓伯爵的首次偉大勝利。”同時,擺出了一副配合記者拍照的姿勢。
“你是誰?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鬱波厲聲問道。
“我不是說了嘛,我是正義使者諾丁頓伯爵,剛剛做到了普通的冒險者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戰勝了邪惡的陰謀家,守護了未來的和平與安寧,譜寫了一曲偉大的英雄史詩,此處應該有掌聲啊?”
“你知道殺死一個人的陰影,後果會是什麽嗎?”鬱波抬頭質問道。
“知道啊,他會變成一個大傻子,從此以後過著與世無爭的幸福生活,作為一個大反派,有這樣的結局已經很好了——總比將來逼出人命,被人報復,橫死街頭好得多了。”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你到底是誰?”肖堯問。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我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為了守護世界的和平——”諾丁頓伯爵陰陽頓挫地念道。
“別傻逼了,諾丁頓。”一個清冷的女聲從門外傳來:“事情已經辦妥了,我們該走了。”
眾人看向了“軍火庫”的方向,只見門口站著一個女人——這女人身材纖細高挑,圍著十分飄逸的黑色絲巾,全身嚴嚴實實地被裹在深藍色的皮製連體緊身衣中,手上戴著白色的手套和金屬指虎,護肩和護膝處均裝備有鐵釘。
之所以說她是“女人”,主要是因為她的聲音,而且那聲音聽起來還蠻年輕的。她的身材形體看起來也比較像女性,頭上戴著一個機車頭盔,完全看不到臉。
但令肖堯驚訝的是,這頭盔皮衣人的胸前一馬平川,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比地平線還要平,比他自己還要平。
這又讓他開始懷疑起對方的性別——如果有性別的話。
“好的,瓊安女士。”諾丁頓輕輕地衝那“瓊安”鞠了一躬。
被稱為“瓊安”的女人身邊停著一輛造型誇張的機車——這輛機車通體銀白,雖然有著賽道摩托的造型,卻又擁有比巡洋摩托還要大幾號的龐大體積和寬大厚實的車輪。全車沒有車燈,取代車頭燈的是一個在深藍色整流罩後面的人臉塑像,就像戰船上裝飾的船首像一樣。整流罩下方延伸尖銳的金屬構造和前輪泥瓦合為一體,形成了一個潛藏的“衝角”。
雖然是在不合常理的異世界,肖堯還是忍不住疑惑,她是怎麽把這麽大的機車開進來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的。
“那麽,後會有期了。”諾丁頓一拱手,房間牆壁上的一扇窗被打開,“伯爵”的手套處射出一根長長的繩鉤,徑直釘在外面的什麽東西上,然後躍下房梁,向著窗外“飛”去。
瓊安也騎上了自己的機車,衝幾人點點頭,按下離合器,發出了渦輪增壓的轟鳴聲。
“攔下他!”鬱波拍了一下肖堯的胳膊。
肖堯不太確定自己應該與“諾丁頓伯爵”和“瓊安”為敵,但眼下也沒有時間思考,只能先執行神父的指令再說。
那諾丁頓伯爵眼看著就要飛出窗外,一面盾牌卻以十分刁鑽的角度飛了過來,剛好堵在了出口處,還將繩索頂在了窗欞的上方。
“操。”諾丁頓伯爵說。
那邊廂,鬱波帶頭衝向了準備開車的瓊安,鬱璐穎則抬起雙手,幾道冰鏈捆住了機車的雙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