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回到1503自己的房間,高四軍已經睡了,但給他留了門。
這人還挺隨和的。
肖堯抓緊衝洗了一下,便輕手輕腳地上了床。
他一面舒適地伸展起身體,一邊翻閱起手機裡的照片。屏幕裡,肖堯的臉佔據了中間C位,笑得有些猥瑣,手臂拚命地朝鏡頭前伸長,以能讓鏡框把兩個女生都覆蓋進去。
沈婕的臉最大,位於畫面的左側,斜30°傾斜,微笑著貼在鏡頭前,俏臉的最邊上還是沒能照進去;鬱璐穎則在畫面的右側,看起來是站得稍遠一些,瓜子臉上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不開心?鄙夷?
應該只是沒拍好吧。
背景是一片漆黑,那麽棒的星空也沒能拍下來。
下次還是找路人幫忙再好好拍一張吧,鬱璐穎不是有比較專業的設備嗎?
女文青必備的單反相機……
仔細想想,其實鬱麗華母女除了住的蹩仄一點,生活條件倒也稱不上擰巴。
本著低調的原則,肖堯思考之後,還是放棄了將它設為桌面背景的打算。少年按動手機上的硬鍵,點擊了“下一頁”。
在夜晚的沙灘上,一張照片捕捉了一幕可愛而別致的場景——畫面的主體是六隻腳,仿佛跳躍在無盡的夜晚。
居中的兩隻腳特別引人注目,大而穩健,宛如跨越時光的巨獸。這兩隻腳沒有束縛,光裸在夜色中,兩根稀疏的腿毛如柔軟的絨毛,微微映襯著星光,為這個時刻增添了一份原始的自然氣息。
右側那雙看似屬於小女孩的腳,穿著一雙濕淥淥的藍白條紋短棉襪,緊緊和小腳褲的褲腳銜接在一起。襪子和褲子都濕透了,藍白條紋在水漬的映襯下顯得微微模糊,沙塵也附著在濕漉漉的表面,形成淡淡的泥色斑點,仿佛是沙灘的記憶。褲腿緊貼著小腿,濕漉漉的質地貼合肌膚,勾勒出可愛的曲線。
左側的那雙腳尺碼略大一丟丟,穿著一雙濕潤發皺的白棉襪,可以看到長裙的裙擺。襪子和裙子上都沾滿了沙子和濕潤的痕跡,形成不規則的斑紋。白棉襪的顏色因為潮濕而稍顯暗淡,襪口處有些皺褶,似乎經歷了一天的摧殘。襪子勾勒出她的小腿曲線,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透露出青春的柔嫩和純淨。
長裙也被海浪打濕,緊貼著她修長的雙腿,裙擺在星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黑色的裙擺與濕漉漉的白棉襪形成鮮明的對比,展現出一種優雅與神秘的氣質。
這六隻腳靜靜地排布在畫面上,左側稍大的白棉襪右腳和右側像是女童般的藍白條紋襪左腳微微向畫面的中心傾斜、靠攏,交疊在中央的男生大腳前腳背上。
被包裹在棉襪們中的兩根小腳趾調皮地抵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溫馨而溫暖的畫面。它們像是在夜晚的沙灘上跳躍,仿佛一曲無聲的交響樂,在寂靜的夜幕下譜寫著屬於他們的小小幸福。
至少,是在那一瞬間的,小小幸福。
而這張照片,凝固了這一刻的美麗與快樂,肖堯相信,它會成為永恆的回憶。
肖堯把這兩張照片分頭給兩位姑娘發去。
彩信,發送。
……
對方已接收!
右邊床鋪的高四軍忽然直楞楞地坐起身來,把被子一掀,手裡的什麽東西扔在床上,去了洗手間。
“老高,原來你沒睡啊。”高四軍回到他的床上以後,肖堯隨口問道。
“是睡了,又醒了,”高四軍含糊地回答道:“老肖啊,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啊?你說?”肖堯的手機收到了回復短信。
“你下次,去了海邊沙灘以後,能不能先把腳衝乾淨再進房間,”高四軍重新橫著端起那個東西,兩手在上面按:“你看看房間裡地上全是沙子。”
“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肖堯歉然道:“下次一定注意。”
“別的倒也沒什麽,主要是怕不注意滑倒。”高四軍解釋道:“你上哪玩去了?”
“海邊看星星。”肖堯一邊說,一邊回復著手機裡的信息。
信息裡寫道:“老婆我想你了。”
“跟女生一起啊?”高四軍的語氣裡隱隱有些小嫉妒。
“……嗯。”肖堯想了想,如實回答道。
“真好。”高四軍說。
手機振動了一下,有新消息傳來:“剛分開就想,有什麽好想的呀?我們不是一整天都待在一起嗎?”
“你在玩什麽呀?遊戲機嗎?”肖堯一邊回信息,一邊跟高四軍寒暄著。
“GBA。”高四軍說。
“噢。”又是GBA。
“哪有一整天都在一起,都沒有單獨待在一起過。”肖堯的信息這麽寫道。
對面秒回:“???你是不是發錯人了?”
肖堯一愣,仔細一看,臥槽,這是鬱璐穎的號碼——頓時心裡一凜。
怎麽會犯這種低級失誤?都怪高四軍分了自己的心!
“沒有發錯,是我記錯了,剛想起來,晚上海灘上,沈婕來之前,咱們獨處過。”肖堯補救道。
“。。。。。下午在沙灘上埋你的時候,也是只有我們兩個。”鬱璐穎回信道。
“啊,是的,就算是這樣,還是覺得不夠,要是夜裡也能一直在一起,那該有多好。”
“我要睡了,債見!”
“親親。”
“晚安。”
肖堯檢查了一下收件箱,沒有看到沈婕的回信。
可能在洗澡吧?莫不是到了房間,倒頭就睡了吧?
“你玩GBA嗎?”高四軍問肖堯。
“我,我沒有買,不過我玩過,我以前有個朋——有個熟人借我玩過。”肖堯說。
“好吧,”高四軍說:“我還想說要是你也有的話,我們可以聯機呢。”
“我們可以找個網吧去聯機《血統II》。”
“又不在一個區……”高四軍道:“而且哪有時間啊,明天開始會排得很滿的。”
“排得很滿嗎?”肖堯說。
“是啊,”高四軍道:“夏令營又不是來度假的。”
“Emmmm我知道。”肖堯說。
“聽說了嗎?張衛健要來。”高四軍說:“主教也會來。”
“哪個張衛健啊?”肖堯說。
“還有哪個張衛健啊。”高四軍說。
“拍電視那個?演員?”
“是啊。”
“他來幹啥?”肖堯說。
高四軍:“來麽,總歸就是信仰分享一類的咯。”
“他也是天主教徒啊?”肖堯說。
“是啊,聽說還蠻虔誠的?”高四軍說。
肖堯剛要答話,沈婕的短信終於姍姍來遲了。
“我覺得拍得還不錯,就是攝像頭差了點,應該用我那個拍的。”
肖堯回復道:“那什麽時候把我的手機還給我?”
沈婕:“那是我的。”
肖堯:“不管,送給我了就是我的了。”
沈婕:“好好好,明天換回來。”
肖堯:“算了吧,你先拿著用吧。你聽說了嗎,張衛健要來。”
沈婕:“來就來唄,沒見過明星怎的?路濟亞剛跟我說了。”
肖堯心想,我還真沒見過明星:“凶婆子還沒睡啊。”
沈婕:“對啊,我跟你說,我進門的時候被她嚇了一大跳。”
肖堯:“怎麽了?”
沈婕:“她沒開燈,點了兩根蠟燭,跪在床上,用白色的被子裹住了頭,還有全身,就跟鬼一樣。”
肖堯:“。這有什麽好嚇的,不就跟那什麽泰澤一樣嗎?”
沈婕:“泰澤也沒把被子裹在頭上啊。。。。然後她說她在念夜課經,你知道嗎,她每天從早到晚,要念七次日課~”
肖堯:“狂熱分子啊。”
沈婕:“然後我就陪她一起念夜課經,別說還挺舒爽的,剛剛才看到你的信息。”
沈婕:“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去洗頭了。”
什麽叫舒爽啊?念經還能念舒爽啊?
肖堯趕緊發了一條:“老婆我想你了。”
手機一顫,信息秒回:“你什麽毛病,不是剛分開嗎?”
肖堯:“今天一天都沒有單獨待在一起過。”
沈婕:“你還知道啊。”
沈婕:“不是你自己安排的嗎?我還沒說你呢。”
沈婕:“人家路濟亞還得睡覺呢。洗,睡覺,白天見!不回了”
肖堯還是回了一條晚安,等了一會,果然沒能等到另一條晚安。
路濟亞路濟亞路濟亞,你到底是跟我過還是跟路濟亞過?
他隻好把手機丟到枕邊,準備蒙上頭睡大覺。
說也奇怪,明明身體很累,可是翻過來覆過去,就是睡不著。
夜裡睡不著覺,就會胡思加亂想。
倒不是說,他連女生的醋也要吃。
也不是說,對於沈婕走到哪裡就會立刻交上新閨蜜的人設,肖堯還有什麽陌生和意外。
但是這壞閨蜜的影響,縱然他不說深有體會,起碼也是耳聞目染。
迄今為止,除了那個李神父,還有一夫一妻製以外(X),肖堯對於教會沒有什麽負面的觀感。
如果沈婕真的決意要加入,他不會反對,甚至陪著兩位姑娘一起加入,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可是對於路濟亞這樣的狂熱分子,肖堯並沒有太大的好感。
如果這個狂熱分子對你還存在惡感和偏見的話,那就更危險了。
同房異床十天,不好說會受到多少影響。
就算要“傳福音”,那也該由我來才行!
別看我也是個新人——我可是你們親愛的鬱神父的親傳大弟子,認真研修了他的全套要理班課程的。
韓寒曾經說過,書捧在手心裡,就像女人躺在自家床上一樣安心。
這話反過來就說明,女人一個躺在20樓,一個躺在6樓,就是安心不了。
鬱璐穎還好一點,起碼在營中還是公開了身份的,沈婕這種“地下戀情”,怎麽想都像脫了韁的小馬,會產生那種失去控制的無力感和恐慌感,生怕被別人牽走,這也是很正常的吧?
你在擔心什麽呢,肖堯。
她現在不是還很在意你嗎?
只不過是暫且分居區區十天而已……
……
房間很寬敞,很精致。
床鋪很高級,很舒適。
空調幾乎沒有什麽聲音,也沒有蚊蟲和虱子的煩擾,睡在這裡,聽不到除了海濤之外的,其它亂七八糟的雜音。
其實海濤也聽不太到,因為樓層太高了。
概括地說,這裡比自己前幾天所住的那個,連窗戶都沒有的地牢,宜居度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可如今,肖堯人躺在這裡,卻開始無比懷念起那些睡在“地牢”裡的日子了。
……怕不是得了“沒有人陪就睡不著覺”的富貴病,肖堯在心裡暗暗嘲笑挖苦著自己。
這麽好的房間,就應該把這個高四軍趕出去,再把她們兩個請過來——就,一起純睡覺也好。
如果這樣有悖於夏令營的宗旨,那麽大家一起徹夜念經也是可以的(×
只有這樣,才不負,才不會糟蹋了這個上好的房間。
啊啊啊,我到底在想什麽啊。
肖堯在酒店標間的床上打了兩個滾,從左滾到右,再從右滾到左,差點沒摔下去。
然後,像隻蛆一樣,在被窩裡扭成了一團。
小肚子的附近有一絲隱隱的燥熱。
上一次……是在什麽時候?
呃,好像也並不久遠,就在剛把沈婕救出來以後。
緊接著,自己就在小河邊,對鬱璐穎許下了“我盡量不在我女兒房間以外的地方,碰我自己,或者碰沈婕”的承諾。
不知道沈婕現在是不是真的睡了,那個凶婆子不會關起門來又在扮演什麽嚴厲的老修女角色吧。
……不對,我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不是,我之前到底是為什麽會當著鬱璐穎的面發這種貞潔願啊?
我原話是說了“盡量”這兩個字吧?
說了嗎?沒說嗎?說了嗎?
……算了,隨便吧,就算鬱璐穎同意,自己也不可能在教區夏令營期間做這種事的。
這一點對神聖的敬畏之心,還是必須要有的。
更何況,高四軍就在旁邊打GBA呢。
當然,我可以去廁所……
冷靜!鎮定!
“高四軍。”肖堯說。
“怎。”高四軍居然還在打遊戲。
“要不要一起念個……夜課經啥的。”肖堯提議道。
“夜課經是啥。”高四軍連頭都沒有抬。
“那,玫瑰經?”肖堯一怔。
“你自己念吧,我要睡了,明天還得早起呢。”高四軍臉上的熒光消失,翻了個身,沒了動靜。
找人一起念經淨化心靈的努力嘗試失敗。
肖堯再次拿起手機,翻看起裡面唯二的那兩張照片。
三個人的合影,還有那六隻腳。
她們……真好看。
臉也美,也美,心更美。
少年閉起眼睛,如老牛反芻般,反芻著自己的記憶。
他回憶起今晚醉生夢死般的,三人約會的每一個場景與細節,就像咀嚼甘蔗一般,持續榨取著裡面的甜味。
他想著他和她們所說過的每一句話,以及她倆對他說的每一句話,一字一句地回憶。
他想著自己和沈婕跳舞時的情形,想著鬱璐穎和沈婕跳舞時的模樣。
他想著那些濕透的衣裙以及小腳褲貼在少女們身上時的樣子。
他想著自己三人坐在一起,所唱的那支歌。
慢慢地,他又開始反芻起在地牢裡生活的那幾天,以及想到在東如小鎮度假的日子。
少年打開手機,再次看起了那兩張新拍的照片。
在鬱波的要理課上,肖堯學到過,Iesu的神性和人性就像酒與水的混合,無法分割,不能離散。
他的愛情與情欲也是如此,很難說得清具體哪個是哪個,但都是孤枕難眠的寂寥,和對樓上樓下愛人們真實並且真誠的想念。
就如大多數少年人的愛情一樣,沒羞沒臊,又純淨異常。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沈婕發來的訊息。
肖堯精神一振。
他認真地確認了一下,是沈婕,避免再次回錯。
沈婕的消息內容只有三個字:“睡了嗎?”
“還沒。”
“我剛洗好,你還不睡在幹嘛?”
“在想你。”肖堯如實回答,只是沒有帶上“們”。
“油嘴滑舌,沒個正經。”沈婕說。
“唉,說點實話都不被相信,真是太難了。”肖堯說。
“想我幹嘛?想著我乾壞事?”
……你確定你不是在調情?
“我倒是想,但是不敢。”肖堯繼續實話實說。
“我想見你。”
“嗯?”肖堯的心怦怦直跳。
“就現在。”沈婕說。
“別鬧”肖堯輸入這兩個字,又刪掉,換成“好,在哪見?”
消息發出去,沈婕又啞火了。
肖堯等了好幾分鍾,剛要再發一個“?”過去,沈婕的信息來了:“七樓的……電梯口,怎麽樣?”
肖堯,贏!凶婆子,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