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個結論的瞬間，馬鷗的臉驟然間黑成一塊鐵板，多年的職業經驗讓他沒有貿然下判斷，而是看著江弈，上下打量幾眼。

　　“你有什麽主意?”

　　一聽這話，江弈神色一動，眉頭向上微微抬起，未就馬鷗的話做出什麽反應。

　　以馬鷗的資歷，不應當說出這樣的話。

　　就算是個傻子這種時候也能想得到需要增派人手，嚴守眠柔巷的進出口，並且詢問在眠柔巷居住的人，找尋相關信息。

　　馬鷗這麽問，不過是想試探他。

　　這個老狐狸，這麽快就起疑心了嗎?

　　江弈神色不動，順著馬鷗的意思說出了中規中矩的答案。

　　“對眠柔巷增派人手，加強治安巡邏。對於眠柔巷內，與這些死者有關的人眾進行詢問，查詢近期是否有可疑人物進出眠柔巷，他這樣的人，應該會早早物色好下手的對象。”

　　聽到江弈的回答，馬鷗又意外又不意外。

　　每一個字都是他能想到的回答，但偏偏覺得這些話不應該從江弈的嘴裡說出來，又或者說……他本期待江弈能夠給出更加讓他意外的回答。

　　許是沉默的時間有些長了，江弈的目光已經帶上了幾分探究，馬鷗清了清嗓子，點頭道:“增派人手的事情我會立刻吩咐下去，至於調查眠柔巷……你打算怎麽下手?”

　　江弈很快給出回答:“長官，偽裝也是必修課之一。至於可疑人員……對於半年內，在眠柔巷和女人起爭執的男人應該不會太多。”

　　馬鷗輕笑一聲:“怎麽?你現在已經假定凶手是男性了?”

　　江弈一怔:“如此作案手段……女性很難達成。”

　　仿佛抓到了江弈的弱點一般，馬鷗笑道:“小子，你還是太年輕。如果對方是一個比你還要高，有兩個你壯，力能扛鼎的女性呢?”

　　江弈眉頭緊鎖，意識到自己的輕率。

　　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固然很小，簡直比中彩票還要小，但哪怕只有億萬分之一的概率，他們也不應該忽視。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但你的思路沒有錯，在沒有更多線索的情況下，我們只能這麽辦。”馬鷗說罷狠狠歎了口氣，“去眠柔巷調查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聽到這話，江弈立刻抬起頭來，頗為意外。

　　“我?”

　　“放心，我會跟你一起去的，但就咱倆。”馬鷗一拍身旁的抽屜，對著管理員示意道:“這裡就麻煩你收拾了。”

　　“好。”

　　說罷，馬鷗從口袋裡抽出一根煙塞進嘴裡，似是顧慮著停屍間不能抽煙的規定，他沒有掏火，轉頭就離開了停屍間，末了還不忘叮囑道:“江弈，把你身上那身製服換了，在司律院門口等我。”

　　江弈站在停屍間內，一旁的管理員隻當他不存在一般，專心致志地乾著自己的工作。

　　這裡的氣溫比別處要低許多，隻穿著一身單薄的製服，江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他沒有著急離開。

　　較低的氣溫能讓大腦更好地運作。

　　望著馬鷗離去的方向，江弈抿緊了嘴，猶豫許久後才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他也不知道是否該慶幸，他的這位上司看上去還算好相處，可就是太警覺了，希望他不要太快暴露。

　　換下製服，江弈穿著一身修身的黑色大衣站在司律院的大門口，馬車慢悠悠地從眼前經過，能擁有一輛馬車的家庭也不是什麽普通家庭，

他們多的是時間在大街上晃悠。　　街道上還有不少鐵皮殼子，那些據說是從丹松來的稀奇玩意，好像是叫做汽車，跑起來比馬快，而且不怎麽用精心養護，要省不少精力。

　　只不過北國的對外貿易一直比較嚴謹，這些東西目前還是珍惜品，都是有錢人的專屬。

　　輯律組也有一輛，只不過他們今天不能開，那上面有定製的圖案，隔著老遠就能認出來。

　　三條街的距離不算遠也不算近，江弈默默祈禱腳上這雙鞋最好能撐得久一點。

　　也不知在門口等了多久，江弈終於看見了馬鷗的身影。

　　他就在大廳內，站在一名文員的辦公桌前，兩人似是交談著什麽。

　　不斷進出的人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門，江弈站在原地沒有動，借著門被推開的那一丁點時間窺視著裡面的情況。

　　一顆心緩緩向下沉去，如果他沒記錯，那些文員不僅負責接待來報案的人員，還管理著司律院經辦的大小案件，以及……他們所有人的檔案。

　　他的那份檔案上動了點手腳，如果只是一般人來查，江弈還有點自信能不被查出來。

　　但馬鷗不一樣。

　　不到半分鍾的時間仿佛度日如年， 看著馬鷗從門內走出，江弈的心也懸到了嗓子眼。

　　馬鷗身材已經有些臃腫，可動作仍舊利索，幾乎眨眼間就到了他面前。

　　馬鷗咧著嘴笑，仿佛他剛才什麽都沒有做。

　　“穿得挺精神嘛！有女朋友沒有?”

　　江弈笑笑:“沒錢。”

　　馬鷗不置可否，調轉了話題:“去過眠柔巷嗎?”

　　“很久以前去過一次。”

　　“什麽感覺?”

　　“很混亂，什麽人都有。”

　　這話剛出口，馬鷗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那是一種審視的目光，但不含惡意。

　　馬鷗看著面前這個人，清秀又文氣，這樣的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是輯律組的人。

　　“你為什麽來考輯律組?”馬鷗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你可別跟我說是因為錢啊，你要是考司律院直屬，賺得會比現在多，也不用去那些烏七八糟的地方。”

　　江弈掛著笑，腦子飛速運轉。

　　馬鷗已經開始懷疑他的身份了。

　　“我祖父以前是輯律組的一員，祖父希望父親繼承他的衣缽，但父親沒有，他選擇成為一名舞台編劇。後來祖父去世了，我只是想完成祖父的遺願。”

　　這套說辭江弈已經在心底反覆排練許多次，但凡是他能想到的問題，他都準備了一套答案。

　　甚至為了真實，抹去了很多細節。

　　過多的細節只會顯得虛假。

　　馬鷗聽到這話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那你父親這個職業還有點危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