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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陛下詔令?”當值的軍官吃了一驚,趕忙喚來部下在城樓上舉起燈籠向下望去,果然是皇后陛下的鑾駕,他趕忙下令部下打開宮門,自己站在門旁迎候,待到城門洞開,他上前躬身行禮道:“末將有甲胄在身,無法全禮,還請皇后陛下恕罪!”
“罷了!深夜守候,辛苦了!”鑾駕內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依稀正是皇后的聲音,那軍官趕忙又躬身拜了拜,方才退到一旁,直到鑾駕走遠了方才挺直了身體。
“校尉,今天皇后陛下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宮門都落鎖了,倒是有點奇怪了!”身後傳來副手的聲音:“要不要向慕容將軍稟告一下!”
“稟告一下?”當值的軍官冷哼了一聲:“你以為這是誰?這可是皇后陛下,六宮之主,咱們就是個看門的,主人回來晚點有啥奇怪的?輪得到咱們說三道四?還稟告慕容將軍?讓上頭知道了,還以為咱們是在監視,一個不高興大夥兒都要族滅!”
“可,可是按照規矩這宮門落鎖之後開啟不是都要立刻向上頭稟告嗎?”副手不解的問道。
“規矩?”當值的軍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規矩也要看對什麽人?這可是皇后陛下,你和她講規矩?豬腦子,你這種蠢貨今後不要守宮門了,不然早晚惹出大麻煩來!”
這時旁邊有人接口道:“我知道今晚皇后陛下為何回來遲了,今個兒是裴侍中夫人的壽辰,想必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就對了嘛!皇后陛下是裴侍中的女兒,母親壽辰她回家祝壽,為人子女的多呆了一會不是很正常嗎?這種事情也要報上去?慕容將軍也只會覺得咱們多事!”守門軍官得意的笑道:“大夥兒都記住了,今天的事情就當沒發生,什麽裴侍中夫人的壽辰,咱們啥都不知道。咱們當北門禁軍的,不光要知道啥時候要瞪大眼睛,還要知道啥時候要閉上眼睛,什麽都去看,什麽都知道,那離死就不遠了!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眾軍官兵士齊聲應道。
宮城內黃土夯製的道路很平,四輪馬車的也質量很好,皇家工匠精心打製的車軸和減震設備讓車廂裡幾乎感覺不到晃動,裴皇后笑了笑,對坐在對面的李賢笑道:“沛王,要說這王文佐還真是巧思妙想,明明是個武人,就連工匠之事也擅長的很,就拿這四輪馬車來講吧,以前也是有的,但像這樣又是輕便,又是舒服的,還真一個都沒有!”
“皇后陛下說的是!”李賢心中有事,下意識的應道:“這四輪馬車的確是很不錯!”
“呵呵!”裴皇后笑了起來:“我是你皇兄的妻子,便是你的嫂子,你叫我一聲皇嫂便是,何必叫什麽皇后陛下,這都是外人叫的,反倒是生分了!”
“皇嫂?”李賢勉強笑了笑。
“這就對了!”裴皇后笑道:“其實你也不要太緊張了,今晚其實也沒什麽事情。你兄長入秋以來身體就不好,他那個性子你也知道,心裡放不下事情,整日裡就算躺在床上,也要處理各地來的文書奏報,這樣下去怎麽得了,只能身體越來越差。這是你們李家的事情,按說我一個外姓人是不好說話的,可我也不能眼看著自家丈夫這麽一天天的苦熬下去。所以我就想呢,讓你這做兄弟的幫把手,讓他先好生歇息把身體養好了,等那時再交回去便是!!”
“皇嫂說的是!”李賢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裡的不安:“我此番回來,也是為了替兄長分憂,至於大位,我絕無半點覬覦之心!”
“那是自然,旁人不知道,妾身又怎麽會不知道沛王的賢明呢?”裴皇后笑道,此時馬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裴皇后撩起窗簾向外看了看:“剩下的路不能走馬車了,只能先委屈委屈你了!”
“無妨!”李賢笑道,他隨手從旁邊拿起一件內侍的衣帽穿上,走下馬車。裴皇后登上乘輿,他跟在乘輿旁邊,垂手而立,與平日裡裴皇后身邊的小內侍無異。一行人穿過兩重院落,來到天子的寢殿前。裴皇后下了乘輿,帶著一眾隨行的內侍宮女入了寢殿,當值的內侍趕忙迎了上來,跪地行李道:“奴婢拜見皇后陛下!”
“聖人禦體如何?”皇后問道。
“已經吃過藥了,正在床上休息!”內侍應道。
“殿內還有誰?”皇后問道。
“還有楊妃在!”內侍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知道皇后與這位楊妃的關系惡劣到了極點,也許礙於天子的寵愛,皇后不敢對楊妃如何,但要弄死自己泄憤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哦?其樂融融呀!”裴皇后這次倒是沒生氣,她笑了笑:“那今晚也說不得當個不速之客了!”說罷便向內殿走去。那內侍趕忙上前阻攔,早被兩名跟在裴皇后身後的粗壯內侍,捂住嘴巴扭住胳膊拖到一旁。裴皇后徑直而入,李賢趕忙跟在後面,路上看到皇后氣勢洶洶的樣子,根本無人敢上前阻攔,最多也就是搶在皇后前年進去通傳稟告罷了。
“陛下,皇后到了!”一個氣喘籲籲的宮女衝進屋內,對正躺在床上和旁邊的楊妃說著閑話的李弘急道。
“皇后?這麽晚了她來幹什麽?”李弘皺起了眉頭:“你出去讓她回去,就說寡人已經休息了,有什麽事情明日再說!”
“聖人何必拒人於千裡之外呢?”裴皇后幾乎是前腳接後腳進了屋,她笑吟吟的看了看楊妃:“不管怎麽說妾身也是您的正妻,為何如此吝嗇,連見一面也這麽難?”
李弘看了看裴皇后,他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從榻上坐直了身體:“寡人的確是就要休息了,不過皇后你既然進來了,有什麽要緊事?那就現在說吧!”
“陛下您這話說的好絕情呀!”裴皇后笑道:“您與有些人就沒日沒夜的執手相談,巴不得天天黏糊在一起,對妾身就有事趕快說,說完了就快走,便是個陌生人,陛下也不至於這麽冷淡吧?”
李弘皺了皺眉頭,他能夠感覺到裴皇后話鋒針對的是誰,他輕輕的拍了拍楊妃的胳膊以示安慰:“皇后你今晚來寡人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麽?不要繞圈子了!”
“好!聖人果然是個痛快人!”裴皇后笑道:“那妾身也就不繞圈子了,陛下,您自從入秋以來就龍體有恙,時常臥床不起,而國事紛雜,萬幾不可久曠,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情。陛下不如從宗室中選一個勤謹賢明之人,暫代監國之事,待到龍體康復,再交還國事於陛下!”
“你是什麽意思?”李弘瞪大了眼睛,面上現出怒色:“汝一婦人,豈可妄言國事?還不速速退下,否則就別怪寡人不念夫妻之情了!”
“夫妻之情?”裴皇后好似聽到了什麽可笑的事情一般,大笑起來:“陛下與妾身早就沒有夫妻之實了,又何談什麽夫妻之情?不過吾雖為婦人,可也知道陛下您逼親父退位而登基,是為不孝;以私愛為重,江山社稷為輕,是為不明;苛待幼弟,將其逐於遼東苦寒之地,是為不友;不得上天庇佑,致使身骸暗弱,臥床不起,不能處理國事,是為不壯;有此四樁,陛下還身居大位,實在是曠古未聞!”
“你——”李弘被裴皇后這番連珠炮般的斥責罵的面紅耳赤,他剛想出言駁斥,便覺得胸中一陣湧動,喉頭一甜,便吐出一口血來。把旁邊的楊貴妃嚇得驚呼一聲,一邊攙扶著李弘,一邊高聲喊道:“來人,快來人,傳太醫,聖人吐血了!”
裴皇后看著楊貴妃抱著自己口吐鮮血的丈夫,胸中滿是說不出的快意,自從她入宮以來,從李弘身上從未感受到來自一個丈夫的關愛,如果說一開始她還有一絲對未來的憧憬,可隨著時間的持續,她越來越意識到李弘眼裡自己就是一個政治木偶,而非一個活生生的女人。雖然滿含酸楚,她還是決定接受命運的安排,畢竟當皇后她也不是為了自己,還代表著整個家族的利益,如果說犧牲自己的幸福能夠換取家族的利益,她雖然覺得委屈,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李弘迎楊行儉的那個侄女入宮,並立其為貴妃之後,裴皇后就意識到廢後就是遲早的事情,換句話說,自己原先的犧牲自己換取家族利益的打算也落了空。從過往的歷史看,將來自己被廢後,家中不要說榮華富貴,能保住身家性命就算好運了。
這種拿出一切去賭而又全部落空的失落感轉瞬之間就變成了對李弘刻骨的仇恨,就算是天子,也不可以這麽做!我一定要讓這個男人痛苦的在我面前倒下,苦苦哀求。所以當裴居道提出迎沛王李賢回京師,架空天子監國進而取而代之的計劃時,裴皇后毫不猶豫的表示讚同。
“陛下,您有沒有發現,這位楊美人兒也喊了有一會兒了,有沒有發現為何沒人響應?”裴皇后笑道:“要不要讓她聲音再大一點,不然這樣下去可不得了!”
“楊妃,你不用喊了!”李弘已經冷靜了下來,他看了一眼皇后:“寡人這寢殿周圍都是你的人了?對不對?”
“陛下您說對了!”裴皇后笑道:“其實王文佐已經替聖人您考慮的夠周到了,北衙禁軍有崔弘度、慕容鵡,還從身邊抽了黑齒常之帶了一千騎兵回來。只可惜那些兵士都是男人,男人就不能留在聖人您的身邊。能留在您身邊的要麽是宮女、要麽是閹人,王文佐就算再有本事,也沒法插手到你身邊來。”
“你也莫要高興太早了!”李弘咳嗽了兩聲:“就算你們今天得了手,也沒有用。寡人幾個弟弟裡,最年長,最有資格代寡人監國的只有沛王,三郎早有先見之明,將沛王帶在身邊。無論你們選了誰,都名不正言不順,明日崔弘度這關你們都未必過得去,更何況三郎了!”
“陛下這句話倒是沒錯,那王文佐的確是有先見之明,把諸項事情都想到了旁人前頭,來了個釜底抽薪,直接把沛王帶走了。”皇后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轉而笑道:“只可惜沛王也是長了腿的!”
“長了腿?”李弘感覺到一股不祥之兆, www.uukanshu.net 趕忙問道:“什麽意思?”
裴皇后笑了笑,卻不說話,只是向旁邊橫跨了一步,讓出身後一名小內侍來,正當李弘莫名其妙的時候,那小內侍上前一步,脫下了帽子,向李弘躬身拜了拜:“皇兄!”
“皇兄?”李弘看著那小內侍那張熟悉的臉,腦子裡一片混亂:“阿賢,是你?你怎麽回長安了?”
“自然是替你解憂,以為監國事啦!”裴皇后笑道:“如何?就算是你那位王三郎也沒有算到這一步吧?”
“你住口!”李弘呵斥了一聲,眼睛死死的盯著李賢:“阿賢,快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回長安的?”
“皇兄,是這麽回事!”李賢的口齒有些結巴:“王文佐把我留在范陽,自己領兵先拿下了新羅,然後帶兵與乞四比羽對峙,拖了好幾個月,我覺得在范陽也不知道做些什麽,名義上我是行軍大元帥,可實際上——”
“阿賢,我問你為什麽要回長安!”李弘打斷了弟弟的話,面上青筋暴露,平日裡儒雅英俊的面容肌肉扭曲,看上去猙獰可怖:“你真的就那麽想當那個勞什子監國嗎?”
“我——,我——”面對李弘的逼問,李賢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一旁的裴皇后冷笑道:“那不是廢話嗎?你把這個弟弟丟給王文佐當人肉木偶,表面上是什麽行軍大元帥,實際上啥都不是。他可是皇太弟,龍子鳳孫,本就應該監國之任的,你卻這般待他,難道他就應該乖乖的聽你的?在你眼裡,除了那個王文佐,別人都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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