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足脈’,三教六統各有不同的說法。
佛門將之稱為神足通,道門叫做甲馬神行,儒門為禦虛術。
其本質都是一樣,打通湧泉、地極兩處,化為氣脈,就可凝聚成功。
足脈一成, 腳下彷如生風,氣息綿綿悠長,奔襲千裡亦不覺疲憊。”
紀淵眸光開合,連續吐納數次。
平複體內沸騰如滾水的炙熱氣血,繃緊的心神也略微松懈。
“參悟太多輕身功法,精神消耗甚巨, 感覺像身體被掏空一樣。”
另一邊,黑龍節堂。
佟懷斜靠在寬闊的虎皮大椅上,手裡捧著封皮是上古雜記, 裡頭卻是前朝宮闈秘事的風月禁書。
看得津津有味,嘖嘖稱奇。
“羊道狹窄緊致,雖崎嶇難行,卻溫潤如熱泉……據傳,前朝貴族尤其好之,甚至私下開設羊圈牟利。
更有修為高深的武者,喜好象、馬之類,與之同寢同住,從此不近女色,疏遠姬妾。”
佟懷舔了舔嘴唇,搖頭批判道:
“這幫百蠻人真是荒淫,竟然偏愛同禽獸媾和,那有什麽滋味?也不嫌髒!”
他翻動下一頁,風月書裡還很貼心配有插畫。
工筆描繪細致,栩栩如生一般。
見那頭山羊的臀兒尖尖, 頗為惹眼。
“嘶!這羊好生滾圓……呸,這畫真是不錯!”
佟懷心頭莫名火熱,有些情難自禁。
喉嚨滾動兩下, 正欲繼續再看,忽然聽見外面人聲大作。
“衙門重地,何人喧嘩?也不怕受三百脊杖?”
佟懷面色一正,收起風月禁書,坐直身子問道。
他雖然眉頭微皺,語氣卻不甚嚴厲,並無心處置。
南衙的值守千戶,多半都像佟懷這般。
性情圓滑很會來事,少與人交惡。
反倒是北衙那邊風氣不同。
百戶、千戶行事驕橫,氣焰桀驁。
不過仔細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南鎮撫司雖有監察百官之權,但北鎮撫司不在此列,沒什麽好忌憚的。
加之後者巡視天下,鎮守府州,風險極高。
尤其是靠近邊關的西北之地、苦寒之處。
不僅要應付流民山匪,江湖余孽。
還得提防蓄養家奴的本地豪強,殺良冒功的彪悍軍頭。
而南衙百戶、千戶,時常留駐天京,埋首案牘。
比起刀口舔血,腦袋栓在褲腰帶上的北衙中人,日子過得輕松快活多了。
地位不如矮了一頭,沒什麽好奇怪的。
“回稟佟千戶,藏書樓那邊聚攏不少衙門中人……看樣子很是熱鬧。”
把守門口的持戈甲士觀望道。
“武庫能有什麽熱鬧看?難道有人衝榜?”
佟懷不由好奇,雙手撐起大椅,起身往外走去。
黑龍台內,除去幾座明令禁止的特殊地方不可擅闖,其余規矩都比較寬松。
反正有天工院布下的重重禁法,以及一位從未露面的宗師坐鎮。
縱有尋常宵小潛伏進來,鬧不出什麽麻煩。
因此就連武庫那等森嚴重地,表面上看守也很懈怠。
“果然是紀百戶……好像在衝刺功法的修行速度記錄?難怪吸引這麽多閑人。”
佟懷抱著湊熱鬧的心思,步入不遠處的黑龍武庫。
上下五層佔地巨大,恰如龍虎盤踞的恢弘閣樓外邊。
各色鬥牛補子、飛魚服圍在空地。
三五成***頭接耳,好不熱鬧。
眾人見到代表千戶的金鵬官袍,齊整讓開一條路。
“衝的是通脈二境功法榜?”
佟懷粗略瞥了一眼,心中發笑道:
“攏共不到四門輕身功法,有什麽好大驚小怪。
黑龍台兩日內,學成十門武功的天才都曾出現過。”
因為這無字玉璧可實時顯出武庫書樓的兌換情況,且還有練功參悟的輔助之效。
所以就被好事者當成欽天監的“榜單”,常用於比較資質高低。
有各境界的功法榜,神兵榜,丹藥榜,諸如此類。
像是,根骨平庸之輩,即便兌換完所需功法。
迫於自身內氣深淺、悟性強弱,修煉的速度各不相同。
有些人來個三四次,就能把各篇口訣、各處關竅熟記於心,參悟透徹。
可有些人反覆七八次、十幾次,亦不能入門貫通。
佟懷口中的所謂“衝榜”,便是那些資質上乘的英傑天才。
恰巧與他人修煉同一門武功,刷新對方的修煉記錄。
這種事向來被當成熱鬧,每回都會吸引大批的圍觀看客。
“喲,程千戶,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佟懷見到北衙的程千裡立在玉璧之前,連忙靠過去打招呼。
“原來是佟千戶,今日由你值守,那我就放心了。”
程千裡拱手行禮,目光卻依舊盯著那面瑩光閃爍的無字玉璧。
“我才曉得九郎到黑龍武庫兌換物什,怕他不懂規矩得罪人,特意瞧一瞧。
但既然佟千戶在此,想必不會出什麽事。
你可是南衙出了名的好脾氣,大善人。”
佟懷面色如常,心中卻不由腹誹。
一個百戶,竟然驚動千戶照顧?
北衙何時變得如此上下一心?
看來那紀百戶背後,真個有貴人做靠山。
收起雜念,佟懷哈哈一笑,出言誇獎道:
“依我看,確是程千戶過慮了。
我剛與紀百戶見過一面,其為人儒雅隨和,謙虛守禮,實乃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
若非他早就入了北衙,又跟在程千戶手下做事,佟某都想挖一回牆角了。”
程千裡笑了笑,隻當玩笑話。
閑談之際,無字玉璧上。
倏地一團團流光炸開,化為蝌蚪大小的龍蛇文字。
停滯許久的進度飛快上移刷動,仿佛雪白瀑布垂落。
佟懷目光一凝,面露幾分驚色道:
“這是……兌換了《天羅地網勢》、《登萍渡水功》、《壁虎遊牆術》、《金燕穿空步》……一共八門?
紀百戶會不會有些過於浪費功勳?俗話講,貪多嚼不爛,一門上等輕功,便足夠常人鑽研許久了。”
程千戶昂首挺胸,帶著幾分驕傲道:
“佟千戶可小瞧九郎了。他從踏入二層樓到現在,已經接連兌換十六門輕身功法。
且都在半刻到一刻之內,全部入門,功成精通。
不說後無來者,也是前無古人了。
如此作為,堪稱黑龍台頭一個!”
佟懷怔了一怔,爾後有些發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十六門?
還都是上等輕功?
聽到程千戶所說,他就差把“我不信”三個字刻在額頭上。
按照講武堂的資質武骨劃分,若能做到學一道而容萬法,至少得是個蓋世奇才吧?
這樣的人物,六大真統早就爭搶著收入門下。
況且,兵部那幫大老粗又不是瞎子。
講武堂每半年一次的大比,為的就是發掘英傑,招徠天才。
用於填充兵家,納為棟梁。
真有一顆滄海遺珠,怎麽都輪不到黑龍台下面的北鎮撫司撿漏吧!?
“速度更快了,半刻不到就成了,大大超過徐應求徐千戶修煉《天羅地網勢》的記錄。”
程千戶輕拈短須,用余光去瞧佟懷臉上掩飾不住的震驚之色,心頭分外得意。
九郎這小子,總能給他整點新花樣。
黑龍台南北衙門的翹楚之輩,後起之秀。
像吃了掛落被貶出天京的周行風、徐應求;
還有秦無垢、洪奇、金來等人。
但凡兌換過輕身功法,皆被紀淵壓過一頭。
說得嚴重些,這是踩著人家的腦袋揚名立萬。
既要有本事,也得有膽氣。
不愧是北衙的黑太歲,活閻羅。
做起事來,百無禁忌!
“程千戶……紀百戶他學那麽多輕功作甚?準備……外派?接巡查使的任務?”
佟懷好半晌才回過神,震驚之中摻雜好奇。
“如今二層樓內隻九郎一人,誰也不曉得具體情況。”
程千裡先是搖頭,然後又頷首笑道:
“不過按照我的猜測,這小子多半是敢想敢做。
欲求諸般功法特性,成他一人之氣脈。
佟千戶,你看啊,《八步趕蟬》靈活機變,突出一個方寸騰挪,
《踏雪無痕》是落地無聲,吐納無息……
還有《龍雀三十六變》,走得是彈指之間,氣走三十六次的快與急。
而《金雁穿空步》則反其道行之,需要一氣不墜綿長悠久。
倘若九郎他能將其結合熔煉,凝聚一條成色上乘的足脈,豈非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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