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淵輕輕瞥了一眼,那頭別名“呼雷豹”的龍駒,長得確實神異。
白身黑尾,頭頂生角,頜有息肉。
長一丈,高八尺,高大雄壯。
整個威風凜凜,栓在胡同巷口,很是矚目。
“代我謝過你家三少爺!”
紀淵心想這口軟飯是送到嘴邊上的,不能怪他沒志氣。
用前世例子作類比,
二叔紀成宗等於借了自己一輛奔馳路虎充面子,
洛與貞則是直接送了一輛頂級超跑當禮物。
這位三少爺出手之闊綽,已經到壕無人性的地步了。
要知道,對於武道盛行的玄洲天地,異獸坐騎、神兵利器、上乘武功,皆是供不應求的稀罕寶貝。
一頭良駒寶馬,在那些將種勳貴看來千金難求。
更何況是異獸龍種!
“還好洛三郎心裡只有楊休的未婚妻,要不然我都懷疑他其實是饞我身子!”
洛與貞這麽舍得下本錢,紀淵也不裝模作樣故意推辭,安心受下這份人情。
大不了日後再還!
他最初目的就是爭到武舉人的功名,哪怕林碌已死,仍舊如此。
一匹能買下內城三座宅子的龍駒呼雷豹,可助自己成功考過馬場圍獵,而且省心省力。
紀淵沒理由回絕!
骨氣這種東西要分人分場合。
遇上輕賤自己的,當然要昂首挺胸,免得被小瞧。
碰見真心實意結交的,姿態就不必擺得那麽高,拒人於千裡之外。
“小人祝九爺馬到功成,再奪頭名!”
青衣小廝奉上一句吉祥話。
“洛三郎今日去不去考?”
紀淵心中輕歎一聲,抬手打賞半吊銅錢過去。
能吃上一頓有酒有肉的大餐了!
心疼!
“三少爺已經跟講武堂的柴掌事說了,把登記冊子上的名姓一筆勾銷掉。
少爺還說,只要有九爺在,楊休注定出不了頭,沒他什麽事兒!”
青衣小廝頗為歡喜地接過半吊錢,樂呵呵道:
“差事辦完,小人急著趕回去複命,這就告退了。
對了,九爺,這頭呼雷豹烈性如火,不好降伏,你可得小心。”
紀淵點了點頭,倒也不意外。
自古以來,名馬神駒的歷任主人,
要麽是氣吞山河的蓋世武將,要麽是胸懷天下的真龍之命。
尋常人別說騎乘,連接觸的機會都沒有。
“呼雷豹,過來,我給你取個更響亮的名字怎麽樣?
烏騅?赤兔?爪黃飛電?”
紀淵左手牽著黃驃馬,右手伸過去摸呼雷豹微微突起的崢嶸頭角。
冷厲眸子緊緊盯過去,血光煞氣忽地散發出來,加之【氣勇】命數,凝聚成莫大的精神壓力。
“噅!”
呼雷豹似是感到不安,噴了兩聲響鼻。
它被仔細照料、精心豢養,早就漸漸通了靈性。
紀淵故意升騰的殺伐之氣,以及膽魄勇氣,
極大地震懾到了呼雷豹,那雙烏黑的眼珠滴溜溜轉動,化為簡單的念頭。
這人,惹不起!
本來難以馴化的野性和暴烈,一下子就收斂消失。
長長的馬臉上露出一絲乖巧,很是機靈地低頭,
任由這個可怕的主人撫摸突起的頭角,油光水滑的雪白皮毛。
“好馬兒,真聽話!”
紀淵滿意地一笑。
手掌按在馬頭上揉動著,像是擼貓的肚皮。
這匹龍駒的年紀應該還小,呼吸之間有種蓬勃的生機。
體內氣血十分強盛,完全不遜色於內煉武者。
“四蹄健壯如精鐵澆鑄,筋肉飽滿無一絲贅肉,
單說體力、氣力,十個服氣一境的也比不上,日行三千裡都輕易而舉!”
紀淵發現從牧監借來的黃驃馬,接近呼雷豹的時候,不斷地往後退,好似懼怕一樣。
“看來洛與貞沒有胡吹大氣,這匹好馬兒的確有一絲龍子血脈。
難怪說它呼聲如雷,可鎮壓萬馬,令猛虎退避!”
舉手投足之間,降伏一頭龍駒。
紀淵心神微沉,引動識海內的皇天道圖。
煌煌如日的古樸畫卷倏然抖動,映照命數。
【呼雷豹】
【命數:龍種(青)、雷吼(白)、吐煙(白)、踏雲(白)、食肉(白)】
“一青四白……等我道蘊充足,遲早讓你進階成真正的龍馬。”
紀淵貼著呼雷豹捋順著皮毛,擱心裡頭畫著大餅。
……
……
午時剛過,未時一刻。
經過連綿兩日的淒風冷雨,今天總算放晴。
秋高氣爽,萬裡無雲,正是出城遊玩的好天氣!
踏踏踏!
煙塵滾滾,如龍飛揚!
只見官道之上,十幾個錦衣玉袍,挽弓佩刀的王孫公子縱馬飛馳,奔騰而過。
景朝律例,凡是在天京城內縱馬,當街踩踏百姓者。
要被斬首示眾,全家下獄,親屬流放三千裡!
故而,哪怕再紈絝的世家子弟,再驕橫的將種勳貴。
也沒見過誰有天大的膽子,未經許可就敢於鬧市快馬加鞭,嬉戲胡鬧。
但到了官道就不一樣。
可以盡情撒歡!
“宋家大郎的青鬃馬好生漂亮,這場圍獵怕是要大出風頭!”
為首的錦衣青年端坐馬背,挺拔身形隨著良駒四蹄踏動上下起伏。
仿若人馬合一,顯示出了精湛騎術!
“哪裡比得過周公子這頭追風馬!能日行一千,夜行八百,當世少有的良駒!”
狂風呼嘯,稍微落後的宋家大郎聲音凝成一線,絲毫不亂。
可見他五髒六腑的內氣精深,功夫到家。
“咱們今日乾脆較量一下!比個高低,定個名次,如何?
省得以後你懷仁坊與我永興坊誰也不服誰!老是鬥來鬥去!”
胯下騎著追風馬的周公子大笑說道。
“好呀!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周兄有雅興,我宋雲生豈會退縮!
懷仁坊的諸位兄弟,你們可願意相信宋某人!賭我能勝!”
錦衣青年抖動手中馬鞭,鼓足內氣喊道。
“大郎威武!”
綴在後面的七八騎皆為懷仁坊講武堂考生,自然捧場,轟然應諾。
“不愧是京華榜上十三名的玉麒麟!
宋大郎,此去西山圍場二十裡地,看誰先到!”
周公子好似胸有成竹,兩腿一夾馬腹,追風馬再快兩分,幾乎化為殘影。
“一言為定!”
那位綽號“玉麒麟”的錦衣青年抖動韁繩,聲若洪鍾響徹官道。
兩幫人馬氣勢洶洶,戰意熊熊,宛如長龍擺弄,攪動好大陣仗。
兩旁的過路行人,商隊馬車紛紛避開,不敢擋路。
如今,外城十二坊的講武堂考生都聚集在西山圍場。
那些將種勳貴鉚足勁要揚名天京!
他們以一坊為團體。
互相結伴成隊。
像什麽宋雲生和周公子,便是本坊講武堂的領頭人物。
“哈哈哈!宋大郎你的青鬃馬, 似乎跑不過我的追風!”
周公子笑聲得意,拋落而下。
“周子安你好深的心機,居然使詐!
你給追風馬喂了什麽靈藥、靈草?
竟然讓它通了靈性,學會如武者一般吐納呼吸!?”
宋雲生仔細觀察良久,忽然喝問道。
他發現周子安胯下坐騎,飛奔之間,鼻孔噴出一長一短兩條白氣。
這分明就是武者內煉的呼吸之法!
“前幾天偶得一株五百年份的化血草,便給追風吃了!
宋大郎,這場比鬥是我永興坊勝……”
周子安志得意滿的暢快之色還未維持多久,臉色就猛地一變。
咚!咚咚!咚咚咚!
馬蹄如雷震,轟動官道!
煙塵揚起,滾滾如龍,飛快接近過來!
刹那之間,一道雪白殘影從兩匹快馬當中穿過。
彷如蛟龍乘雲駕霧,風馳電掣!
卷起的氣流似刀割面,硬生生把周子安的後半截話堵在嘴裡。
“那是……什麽?”
“剛才,有人過去了?”
“好快的速度……”
宋雲生勒住韁繩,青鬃馬緩緩停下。
他瞪大眼睛,望著已經看不清的那騎背影,連連呸了幾下,吐出泥土沙粒。
“騎這麽快作甚?萬一撞到行人怎麽辦?當真沒點風度!
是吧,周兄?”
周子安也是一臉恨恨,點頭附和。
兩人都很默契,彼此沒有再提比鬥之事。
心裡都在想,那到底是誰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