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都到這裡了,我還裝啥啊。
這戲實在太蠢了,你們看的下去,我也已經演不下去了。已經膩了啊,裝孫子的遊戲。
給我去死吧,馬特羅嘉。
一滴也別給我浪費!
我端起整整一盆的紫藥水,將它們猛地倒入了七號水槽。
嘩啦!
再一次,七號水槽將整整一盆的顏色頃刻間吸收,水槽內的水很快就恢復了清澈。
似乎什麽也不會發生,但我知道,肯定有什麽不一樣的事情正在醞釀,規則從不出錯。
我回頭死死地盯著呈著馬特羅嘉的玻璃水槽,終於,過了大概半分鍾,那水缸底部的換水口處冒出了幾縷若有若無的紫煙。
那紫煙向上飄著,似是無害,可當它接觸到一條畸形的觸手時,那條觸手迅速地縮了回去。
呵,躲開了?
但你還能躲到哪裡呢?
觸手在水中這麽一攪合,反而促進了紫煙的擴散。
馬特羅嘉的身體劇烈的抖動著,他緊閉的雙眼也痛苦地皺了起來,觸手包裹在他的周圍,把他包成了一團,想要進行防禦,想要抵擋,但是他自身在水中,對這無形且無孔不入的敵人,實在是無路可逃。
過了一會,那團子松開了,血從他那畸形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溢出,觸手們松松垮垮地垂了下來,這一次了無生氣。
死了?
過了五分鍾,他還是毫無知覺地飄在那裡,任由血絲飄散。
他死了。
馬特羅嘉死了。
簡單的死掉了。
意識到這一點,我的心中只有快意。
羅嘉,你實在是該死。
難道你覺得自己冤枉嗎?不會吧?
活著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理解自己,在不被理解中死去,死後多少年也沒能得到理解?
你是這樣想的嗎?
你覺得自己很慘?
可是,為什麽只有你能一次次重來
一次次地追求自己的夢想?
這不公平!
假如你不追求你的那個破爛夢想,吸引這麽多人來到這裡,事情又怎麽會變成這樣!
你活該啊!
哈哈哈哈,活該!活該!
我大笑著,看著水缸裡的水逐漸染紅,從淺紅到深紅,鮮豔的血霧在水中擴散著,直到濁液將馬特羅嘉的身體吞沒。
缸裡什麽也看不見了。
沒錯,這才是這道難題唯一的解法,一個人的體內有一個善良的主人格和幾個邪惡的次人格,那麽,要怎麽殺死那些邪惡的次人格呢?
答案非常簡單,只要把那具身體裡的好人也一並殺了就好了!
簡單,太簡單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累了,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內心忽然感到了一陣空虛。
好沒意思啊…其實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有意思。
…
咚!
就在這個時候,水缸裡突然發出了一記悶響。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一個白手印穿過水缸中央那一團濃鬱的血水,響亮地印在了玻璃缸的缸壁上。
啊哦,一切好像還沒結束。
裡面的那個東西好像還在動…
…怎麽說呢,我就知道沒那麽容易。
我上一秒產生這個想法,下一秒鍾便是電光石火,伴隨著哢嚓一聲,中央的水缸炸了。
炸碎的第一塊玻璃片,就扎瞎了我的左眼。
它出來了,它出來了!
我想要逃跑,但是無濟於事,畢竟我只不過是個凡人罷了。
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把我吊了起來,把我猛地摔在了地上。
光憑這一擊,我的內髒就破裂了。
但是它那邊才剛剛開始。
它將我一次又一次地拋向天花板,一次又一次地砸向周圍的水缸,機器和一切房間裡堅硬又尖銳的物體。
它在撒氣,因為我想殺了它。
好痛啊。
但是也好爽。
真的好爽。
爽死了!!
我突然想開了。
是啊,如果羅嘉得到了他的報應,那麽我也應該得到我的報應。
這才叫命運,這才叫因果。
因此,它並非是在殺死我傷害我,而是在治愈我!
楊隱,欠你的,我現在就還給你…!
哈哈哈,這樣一來我們就兩清了…
再來啊!有種你就弄死老子!
弄死我啊!!!來啊!
來啊!來啊!!!!
我的心中毫無懼意,已是誓死而歸。
我就沒打算活著回去,有種你就打敗我試試看啊?
不知過了多久,在劇痛之中,我兩眼一黑,暈死了過去。
…
……
………
我…我還活著嗎?
佛過了一個世紀,我抬起了沉重的眼皮,在人間這個噩夢裡,在一片狼藉之中,我又醒了過來。身上鑽心剜骨,萬箭穿心的感覺提醒著我那個不幸答案,是的,我還活著。
親娘啊,你為什麽要把我生的這麽結實?
唉,要不是你把我生的那麽耐打,兒子早就從這樣非人的痛苦裡解脫啦。
我苦笑著,感知了一下身體狀況。
體內的情況自不必說,四肢倒是還勉強能用。
嗯,還剩一條腿能用吧。
左胳膊反正已經擰成麻花了,右手也被玻璃扎成篩子了,容嘛,也早毀了。
艸,馬特羅嘉可真他娘的狠。
說到他…我還活著的話,那他…?
我用完好的那隻眼睛搜尋著,只見他那殘破的身體就倒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腸子和觸手都已經幹了。
看來他之前也是強弩之末,最後發一次飆罷了。
呼,這回是真的結束了…太好了…
這樣說來,剛才好像還發大水了,但是現在地面乾成這樣,我這是昏死過去多久了啊…
我想了想,放棄了。
算了,既然還活著,那就是賺了,嘛,雖然肯定活不久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再看一眼外面的天空。
那我們約好了,再看一眼天空,我就倒地死去吧…
我撿起了掉在腳邊一根鐵棍當拐杖,這鐵棍大概是這實驗室哪裡的建築材料吧,被馬特羅嘉垂死掙扎時給弄下來的。
用我一條命換馬特羅嘉,換這一整座吃人樂園,怎麽想都值了。
我沒有什麽好遺憾的。
用西方人的話來說,我的靈魂已經得到了拯救!
那我會上天堂嗎?會變成星星嗎?
哈哈哈哈,不知道啊…
就是好寂寞啊…
我半死不活地望著這一片狼藉,突然心生感慨。
也許不合時宜,但我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看過的一本書,叫做七夕之國。
其中有一段話我記了很多年:
“人死後變成星星,真的是十分奇妙的比喻呢…星星與星星之間隔著無數的光年,周圍是空蕩蕩的黑暗。即便是叫喊,也沒有人會聽見,即使伸出手去,也觸摸不到任何東西……你認為,最寂寞的事情是什麽?
父母的死,兄弟的死,愛人的死,小孩子的死,這些都是在“窗內”發生的事情。真正的寂寞,是自己的死亡,自己一個人前往“窗外”
…這樣說來, 我現在便是最寂寞的時候了。那就更要離開這個鬼地方,看看外面的天空再死了。
對了,這實驗室出口在哪呢?我得先觀察好路線再行動,以我目前的身體素質,隨時都可能咽氣,不能浪費體力。
神奇的是,當我想要找出口的時候,出口就自己出現了。
在我左手邊的地方,莫名出現了一道側門,之前絕對沒有這個地方。
但是,管他呢?反正我都要死了。可能是命運也不願意再為難我這個將死之人了吧。
我一瘸一拐地走了過去,推開了那扇門,門後是一條走廊,走廊的盡頭也是一扇門。
而那扇門待我邁進走廊第一步就自動打開了,門後是一片溫暖的白光。
倏忽間,我本來已經黯淡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怎麽和你們解釋這種神奇的感覺,這大概就是所謂瀕死體驗?也許一切都隻發生在我的腦海裡,也許只是我的腦袋在瘋狂分泌某種化學物質給我做安樂死。
但是,管它呢?
我覺得有人在那片白光裡呼喚著我,那個人必定自我出生以來就一直等待著我找到這個地方,不,更準確的說,我就是為了找到這個地方,才出生到這個世界上來的。
一看到那道白光,我身上都不那麽痛了。
我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可那觸手可及的白光卻和逗我玩一樣突然消失了。
白色變成了藍色。
場景再次變化,我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水族館裡。
不…我愣了片刻,這裡是兩萬裡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