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世良和黑尾很幸運,因為他們墜落處的下面是一大片草地。
雖保全了性命,先落下的黑尾被刮破了下巴。
後落下的曹世良大腿上有道一指長寬的傷口,加之頭部有傷,他一直處於昏迷狀態。
曹世良是被黑尾舔醒的,他很快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一切,不由暗自悲切:“我終還是低估了人性之惡!”
見黑尾的下巴在滴血,他死命用牙咬爛衣襟,撕下幾條布,一條幫黑尾包了下巴,一條纏住大腿上的傷口,一條裹住頭上的傷以減輕疼痛。
因為身處谷底,光線已經暗了下來,他分辨了下方向,手拄一根枯樹枝,帶著黑尾艱難地向進山的方向挪動。
曹世良流血太多,不但走很慢,也走得一搖三晃,隨時都會跌倒。
懂事的黑尾不時扭頭咬住他的衣襟,拽著他前行。
路過小溪,他撲下身子拚命地喝,想多補充一點體力。
黑尾不知從哪兒叼來幾枚果子,又酸又澀,他勉強吃了半個,結果把剛喝進去的水全部吐了出來。
月上中天時,山谷的溫度很低,脫下的外衣不知掉落在何處,他凍得直哆嗦,終於,他倒在地上再動不了分毫。
黑尾緊緊依偎著他,用自己的身體給他取暖。
他無力地推推黑尾:“好黑尾,你已經還了我的救命之恩,我是出不了這茫蕩山了,你自去吧,不要陪我餓死在這山谷。”
黑尾不動,依然緊緊依偎著它。
這時,遠山傳來了狼淒厲的嚎叫,世良感覺到黑尾也在瑟瑟發抖。
原來黑尾也是懼怕野狼的。
“走吧,黑尾兄弟,有你陪伴到此時,世良感激不盡了。”哽咽著說完這話,曹世良再次昏死過去。
再蘇醒時,天色微明,他被黑尾拖到了背風處。
黑尾也受了傷,又一夜沒吃沒喝,它用極度虛弱的眼睛溫柔地看著醒來的曹世良。
曹世良這時隻覺得身體冷得很,已經感到了生命在漸漸從身體裡流失。
他努力伸出手撫摸黑尾柔軟的毛:“去吧黑尾,你我來世再見吧。”
剛說完這話,黑尾突然起身,低頭再次舔舔他的手,然後迅速消失了。
黑尾獨自逃生去了!
只是刹那間,深深的孤獨和無助湧上心頭,隨即,無底的黑暗便吞噬了他。
“哎呀,這狗好可憐啊,怎麽頭破了?”老人聽見做早飯的老婆子在自言自語。
狗?他忽地起身,披衣探頭往窗外看。
就是那隻黃狗!
它脖子、胸前的毛被凝固的血粘成了塊兒,它連叫的力氣都沒有了,看見老人只是絕望地搖動著黑色的尾巴尖兒。
“你的主人呢?你怎麽被打傷了?”老人蹲下身子問。
看見老人,黑尾顫巍巍起身就往小路走,老人看出這條小路是通往山谷的。
“大樹,快起!”老漢忙喊兒子起床。
見老人沒跟上,黑尾又返身回來,兩隻前爪蜷起,似乎在跪拜。
“好狗兒,莫擔心,我和兒子帶些跌打藥和繩子去,一定把你主人救回來!”老人此時覺得這隻狗似乎不是狗,而是一個來求救的孩童。
大樹邊走邊啃著娘塞來的餅子:“爹,您別是搞錯了,這狗知道什麽呀,害得咱們往這山谷跑!”
老人不理他,只見黑尾跑一段,就停下扭頭看著他們,等他們近了,再繼續跑。
於是,
大樹也相信了這隻狗是在給他們帶路。 兩個時辰後,他們終於看見了渾身血汙,臉色慘白躺在草窩裡的曹世良。
此時的黑尾癱倒在地上,舌頭吐出來就無力收回去,呼吸很是微弱。
老人幫曹世良把頭上、腿上的傷口處都上了藥,看看黑尾,幫它把下巴也上了藥。
“大樹,你快回村兒找人,咱們得把這後生抬出去,不然他就死在這兒了!”老人催促兒子。
大樹應了一身轉身就跑,老人則拿出隨身帶來的葫蘆,給曹世良灌了幾口熱水,又抱起黑尾的頭,給它也灌了幾口水。
直至午後,村民們才把曹世良抬出了山谷。
深夜,曹世良終於蘇醒了,他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黑尾呢?”
老人指指他床下,聽見他說話,蜷在草墊子上的黑尾抬起了頭。
“老人家,我是雍丘曹家綢緞莊的二兒子,辛苦您派人去家裡捎信,讓他們速來接我。”曹世良說完,又昏沉沉睡去了。
次日傍晚,父親和大哥驅車趕到。
因為天氣熱,雖補充了營養,村醫也給熬了湯藥,但是曹世良的傷口還是發炎,發起了高燒。
聽到父親哥哥的呼喚,他像是溺水的人自水底最深處悠悠醒轉:“給,老人家,和救我,的人多留銀子,一定,一定要把黑尾帶回去!它是我的救命......”
老人忙把黑尾如何求救的事情講了一遍,大哥聽得紅了眼圈,俯身摸著黑尾的頭:“放心吧,你以後就是我們曹家的座上賓!”
曹世良的父兄給老人留下二百兩紋銀,由他代為感謝村民,便帶著曹世良和黑尾回雍丘醫治去了。